第565章 家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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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宗族跟著曹昂前來徐州的,差不多有五六成,多是以年輕人為主。這些人主要想跟著曹昂混個出身,而老一輩的故土難遷,多留在了故鄉譙縣。
曹昂正樂得如此。
舊的不去,新的如何出頭啊。
來到徐州的曹家人被安置到了彭城,而非治所郯縣。
對於曹昂來說,安排家族大張旗鼓地遷移,有些張揚了。若是再安排到郯縣,更容易引得徐州本土勢力的警惕和敵視,得不償失。
而且郯縣於徐州來說,位置靠中間,方便管理。但對於中原來說,則過於偏遠了一些。從長遠來看,曹昂準備將治所轉移到彭城,所以曹家人安置到彭城,便省了中間的折騰。
此番曹氏入徐,為了替曹昂壓住曹家人,曹嵩也帶著一家子暫時定居彭城,甚至因為小無憂太年少,沒敢多折騰,袁熒母女也沒有前來郯縣。
曹昂的祖母丁夫人病了很久了。
雖然曹昂打造了一座可移動的城堡,減少了丁夫人的旅途顛簸,可是丁夫人終究是到了油盡燈枯之時,藥石無救。
曹昂得信之時,正在批閱各郡縣的呈報,聽聞消息,手中一頓,心中卻是止不住地悲傷起來。
自己本來不多的親人中,又少了一個親人。
對於曹昂來說,最快樂的時光,便是在洛陽讀書的那幾年。沒有父母約束,隻有祖父母的疼愛,自由自在,任意而行,別提多暢意。
也就是那兩年,曹昂真正地感受到祖父母對自己的愛。
曹昂收到消息之後,恨不得飛回彭城,可他此時此刻,又格外地理智。他先是招來班英、郭嘉、鄭度三人,將諸事與三人商議、安排妥當,又召集身在郯縣的文武,告知了眾人這件事。
對於曹昂來說,定然是要為祖母服喪,可現在徐州的情況又比較特殊,容不得他放手。
或者是哪怕曹昂願意放手,底下人也是不願意的。
曹昂思索之後,便命班英以徐州別駕的身份,領徐州牧事。再加上他左長史領將軍府事這個職務,他便成了徐州政務實際的控製者。
這份重任連班英都有些不安,連連拒絕,還是曹昂勸道:“我不在,公玉再不擔起這個擔子,我們的事業難道要毀於一旦”
這才讓班英不得不臨危受命。
至於軍隊,曹昂再心懷寬廣也不會交給任何人。他接下來雖然服喪,但涉及到軍隊的事情,肯定還是他做決斷。
同時曹昂又任命劉馥為下邳國長史。
本來曹昂想對下邳國徐徐圖之,現在也沒時間了。
曹昂的安排讓不少人又驚愕又羨慕,好多人還為身為右長史的王朗沒有分到州牧大權而抱不平。
倒是王朗心態好的很,他知道自己與曹昂的關係,曹昂怎麽可能將身家性命寄托在自己身上。
曹昂真若是這麽做,王朗反而不放心了。
曹昂帶著叔父曹玉、以及郭嘉三人前往彭城奔喪,眾人將他送到郯縣城外。
臨行之際,曹昂猶不放心,拉著班英的手低聲道:“宗賊之事,就全拜托給公玉了。”
對於曹昂來說,這件喪事也不是沒有好處,就比如曹昂要在彭城服喪,完全可以避開清理宗賊之事,不用背大開殺戒的惡名。
而對於班英來說,也是有些興奮。
班英其實是個性格較為激進的人,裝小媳婦這麽久,終於可以露出獠牙了。
曹昂一行一路疾馳,一天一夜趕到了彭城。
此時彭城之中的曹府,已經滿是縞素,舉府齊哀了。
彭城曹府是原來的彭城王府改建的,規模宏大,占地麵積極廣。郯縣的驃騎將軍府與之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曹昂到家之時,便聽到府上哭聲。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複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曹昂剛進門,早有人上前扒了他的衣服,給他換上一身孝衣,而曹昂快步來到丁夫人的靈堂前,已經哭成一個淚人了。
“大母!”
曹昂哭得撕心裂肺,每一聲仿佛要泣出鮮血,在場之人,無不動容。
曹昂這場淚,哭祖母,也哭他自己。哭祖母的早逝,哭骨肉的分離,更借著這個機會,哭他殫精竭慮,小心翼翼,步步經營,直到今日的不易。
曹昂過得太壓抑了,他為了大業,掩蓋了本性,失去了自我,他骨子裏不是聖人,從來都不是。
曹昂哭了很久,哭到淚都幹了。
這時一長輩上前扶住曹昂道:“子修,莫要哀損太過,你父不在,你祖母的喪事,還要你來拿主意呢。”
曹昂點點頭,這才止住哭泣,抹幹眼淚,整個人的氣質也恢複了正常。
曹昂可以在一些時候卸下防備歇一歇,可等他抬起頭來,他仍舊是那個名聲赫赫的帝國戰神,當世聖賢。
到了夜裏,一大家子給丁夫人守靈。
在堂內的是曹疾、曹玉、曹德兄弟三人和曹昂,而曹昂的其餘幾個堂弟,都跪在外麵,並無入堂的資格。
曹昂跪坐在草堆上,沉默不語,周圍之人,也沒人敢上前跟曹昂說話。
差不多到了三更左右,袁熒帶著下人給守靈的人送上煮好的粥。守靈都是成夜成夜的熬,不吃點東西真扛不住。
而這是曹昂初見袁熒。
三個多月未見,袁熒瘦了許多。作為曹家的長孫媳,她的責任更重。
袁熒的模樣讓曹昂頗為心疼。袁熒跪坐到曹昂身側,曹昂低聲說道:“你照顧好自己!”
“嗯!”
夫君不過幾個字,卻讓袁熒格外的安心。
“阿母怎麽樣了”
“阿母哀傷過度,昨個昏了過去,中午剛醒,晞兒正守著呢。”
曹昂握緊妻子的手,低聲說道:“難為你了!”
“為了夫君,我甘之如飴!”
曹昂很想將妻子擁入懷中,可惜場合不對,隻得給妻子一個微笑。
過了一會,曹昂又想起什麽,便問道:“大母臨終之前,還有遺言嗎”
袁熒道:“大母是在睡夢中安然而去的,並無什麽遺言。隻是大母去世的當天下午,一再地拉著我的手,讓我告訴你,‘照顧好丁家和阿母’。”
曹昂聽後,輕歎了一口氣。
人這一生,逃不脫的家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