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最好的兒時好友死了，曹昂已經沒有了悲傷。年少不可得之物終究是困住了趙怡一生，他這一生都是不快樂的，或許死亡於他來說是最大的解脫。

    曹昂讓人將趙怡的屍體送回安平，葬到其父趙苞的身邊。

    趙怡一生都在追尋其父趙苞的步伐，希望他在地下，能整日陪在父親身邊，到了來生，不至於走得如此艱難。

    送走趙怡，曹昂轉頭看向許褚，低聲問道：“仲康，我還有多少朋友？”

    許褚不能回答，曹昂自己也不能回答。

    這條路走得太孤獨了。

    曹昂打馬回到大營，此時天都已經亮了。雖然曹昂很疲憊，但卻是難以入眠。他迷迷糊糊地躺到中午，到底是睡不著，便起身準備走走。

    這時許褚來報道：“大將軍，侯彬將軍已經在帳外等候多時，他送來了魁頭的首級。”

    “魁頭死了？”

    與鮮卑一戰，曹昂很關注對鮮卑上層將領的俘虜、斬殺。幾個鮮卑領袖中，步度根和素利突圍而出，闕機率部投降，柯最被殺，隻沒有魁頭的消息。直到昨天傍晚眾人仍是一無所獲，曹昂一度以為魁頭已經逃了，沒想到此人到底還是身死於異鄉。

    曹昂隨口問道：“魁頭怎麽死的？”

    “侯將軍說，魁頭是被部下所殺，殺死魁頭者乃是一個鮮卑小種的首領。殺了魁頭後，便向我軍投降。”

    曹昂讓許褚將侯彬喚來，問詢情況，並從侯彬口中得知，殺死魁頭之人，名叫軻比能。

    曹昂頓時笑了。

    整個鮮卑最偉大的統治者，除了檀石槐，便是軻比能。若非時運不濟，這家夥就是另一個耶律阿保機、皇太極了。

    軻比能本來是鮮卑小種人，出身一般，因為勇敢，執法公平，不貪財物，所以被托舉為首領。這家夥乃是鮮卑人中少有的智者，竟然懂得漢化。他利用逃亡入塞的漢人，學會製作兵器、鎧甲、盾牌；又學文字，定法製；學習漢軍的製度，學會了列陣、鼓節等指揮方式。而且這家夥還會遠交近攻，聯合曹魏吞並鮮卑各部，統一鮮卑，又聯合諸葛亮攻打魏國，入侵長城以內。若非幽州刺史王雄派刺客韓龍將其刺殺，這家夥提前五胡亂華也不是不可能。

    沒想到軻比能現在隻是個小人物，倒是一枚極好的棋子。

    曹昂對軻比能頗有興趣，便讓侯彬將他招來。

    很快軻比能趕到，他是個識時務的，見到曹昂，倒頭就拜，頭碰地的聲音“砰砰”響，顯得格外真誠。

    軻比能的模樣如曹昂想象的一般，赳赳武夫，滿臉大胡子。隻是他才剛剛二十歲，配上五大三粗的模樣，怎麽看都有些滑稽。

    “你是軻比能！”

    “稟大將軍，正是小人。”

    這軻比能雖然看起來很粗獷，可是行禮卻十分標準，一看便是受過正統漢家文化教育，這讓曹昂對軻比能更有興趣。

    “你學過漢家禮儀。”

    “部落裏有個來自幽州的先生，曾經在常山王府做過官，跟著他學過一些。”

    曹昂前一秒還帶著笑容，下一秒臉色卻突然一變，厲聲斥道：“既然懂禮，為何以下克上，殺害單於魁頭。”

    軻比能眼看曹昂翻臉，立時駭然，立刻跪在地上向曹昂請罪。

    曹昂便讓他將誅殺魁頭之事，原原本本地講出來。

    軻比能殺魁頭，既是一個偶然事件，卻又是處心竭慮的結果。

    鮮卑人兵敗之時，軻比能部因為實力弱小，隻能在最後邊渡河，因此大水來時，竟然幸免於難，未受太大損失。

    這個時候，眾人都心驚膽戰，頭腦發昏，軻比能卻很是鎮定，極其認真地思考著自救的辦法。

    軻比能很清楚，這次兵敗，很難幸免。而他一個小部落首領，也很難被漢人懷柔。為今之計，隻有殺了魁頭或者步度根，向漢人投降，或可得幸免。

    於是軻比能迅速渡河，尋找魁頭、步度根二人。

    如此混亂的戰場，再加上徐州軍圍追堵截，而魁頭、步度根二人又最先渡河，正常情況，軻比能是根本不可能找到魁頭二人的。

    可也不知是老天眷顧，還是魁頭命有此劫，兜兜轉轉，魁頭帶著十多人竟然一頭撞上了軻比能。

    軻比能正愁找不到人，眼看遇到魁頭，心中萬分慶幸，立刻帶著麾下撲向對方。

    雖然魁頭是鮮卑單於，雖然魁頭曾經有數萬人馬，可這個時候，一切都救不了魁頭一命。

    最終鮮卑帝國第三位單於魁頭死在了軻比能的手中，成為第二位被曹昂擊斃的鮮卑單於。

    聽了軻比能的敘述，曹昂也不得不驚歎，梟雄就是梟雄，無論能力，氣度甚至是運氣，都非尋常人可比。

    曹昂並非真想殺軻比能，不過是恫嚇他一番。

    眼看軻比能不住地求饒，曹昂便言道：“誅殺逆賊魁頭，於大漢有功；謀殺上級，乃是大過。你雖有過錯，但到底是瑕不掩瑜，我今授你為靖虜校尉，你可願意？”

    峰回路轉，軻比能大喜過望，立刻向曹昂叩頭感謝。

    “先別急著謝我，我還想讓你幫我做一件事。”

    “大將軍請說。”

    “我讓你帶頭在鮮卑內部，說漢話，寫漢字，穿漢服，行漢禮。摒棄昔日鮮卑文化，徹底漢化。而你和你的部落，將不再是鮮卑人，而是正兒八經的漢人。”

    軻比能一驚。

    “往後其他鮮卑部落都要這麽做嗎？”

    “對，不管願不願意，都要漢化。”

    “可如此一來，豈不是將再不會有鮮卑人。”

    “沒錯。”

    軻比能被驚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應該知道昔日休屠王子金日磾，他是個匈奴人，可是現在，他的家族是大漢有名的大族，子子孫孫都是漢人。

    你帶頭去做，我相信你將來的地位不會比金日磾低。”

    軻比能腦海中不斷地掙紮，思索著此事後果，到最後卻是橫下心來。隻要能活，管他是漢人還是鮮卑人。

    於是軻比能長揖及地，對曹昂說道：“願追隨大將軍化胡為漢，永做漢人。”

    曹昂看著軻比能，忍不住大笑起來，真是一個聰明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