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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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林月麵色平靜地望著她:“你帶我來棲霞穀……不隻是為了取藥材吧?”
攸寧漲紅了臉,轉過頭,冷冷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什麽不隻是,不用說得這麽委婉,我根本就不打算來取藥。”
林月瞥了她一眼,看她板著臉,撅著嘴,腳步越走越快,“你為什麽生氣?”
此時正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泥濘山路上的攸寧就不這樣覺的,尤其腳下還雜草叢生,讓她隨時都擔心著會一腳踩到什麽東西。
“我生氣了嗎?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生氣了?你這個人真奇怪,一開口就是不好聽的話,”攸寧越說越氣憤:“想必在大周也得罪了很多人,看吧,那個蒙麵人千裏迢迢都要趕來殺你。”
林月停下腳步,沉吟道:“你也覺得他是大周來的?”
皓月當空,群星璀璨,好多人都說初夏的夜晚是迷人浪漫的,連風都帶著微微的清香,沁人心脾。但那是躺在搖椅上,吃著冰鎮西瓜,在月下悠閑賞花時的感受。
何不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像一隻全身豎起了毛,隨時準備著戰鬥的公雞……
給公子上完藥,何不語皺著眉心,看了公子的手一眼,俯身道:“公子,屬下想再請一次脈。”
公子不悅道:“這是何故?”林月站起身來,看了何不語一眼,走到公子身邊,沉吟道:“公子,未知藥效足不足,還是謹慎為好。
公子無奈,伸出手去,何不語趕緊上前,半晌神情凝重。林月質疑的目光和他對視了一眼,何不語躬身道:“公子已大有好轉,再敷幾次,必能痊愈。”
林月沉默不語,突然轉頭看向攸寧:“公子的傷有沒有法子盡快痊愈?”
攸寧心中一動,“我再給公子施一次針?”
“好。”林月毫不猶豫地說道:“公子,你也正好休息一下。我們明天就進城回去。”
“那好,”公子欣然說道。
“休息?”攸寧心中一頓,那林月讓她突然施針的目的就是讓公子昏睡?
當下取出針包,攤開來,手中握針,雙手左右開弓,靈巧得似雲中飛舞的春燕。
公子的困意忽然襲來,頭一垂,趴在木板上睡著了。
“將軍,”何不語立刻低聲道:“公子身上有另一種毒。”
林月臉色頓變,凝視著攸寧。攸寧驚異地看了他一眼,見他點點頭,於是將手慢慢移下來,拂在公子的手腕上。
“不錯,”攸寧沉思道:“是一種慢性的毒,長期侵入的,至少五年了。”
林月的臉上露出懊惱又痛心的神色:“能完全去除嗎?”
攸寧搖頭:“不能。尤其是不知道中的是哪種毒,之後還會不會繼續攝入。這毒已經慢慢侵入了他的五髒六腑,隻怕……”
林月突然上前握住公子的手,屈膝跪倒,痛徹心扉。
攸寧驚異地看他一眼,即使公子是太子殿下,作為一個屬下也不必傷心到如此地步吧?
秦風扶住林月,“將軍,請節哀,我們立即回大周,延請名醫,必能解公子之毒。”
何不語也心疼地看了眼林月道:“將軍,目前不是傷心的時候。不如先商量一下如何出這禹都城。”
秦風說道:“將軍,何長史說的是。公子已暴露,且有傷在身,如今全城都在緝拿他,出關倒是麻煩。”
何不語突然轉頭看向攸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攸寧眼角一跳,這不要臉的家夥,又要動什麽壞心眼?
林月站起身來,看了攸寧一眼,淡淡的道:“明早要出發,大家都休息一下吧,讓我再想一想。”說罷,走到角落裏,閉目沉思。
秦風應聲“是”,守在公子的身邊。
何不語一聲不響,眼睛時不時地看攸寧一眼。
那種狐狸看著雞的感覺讓攸寧火冒三丈,想到此刻還在狐狸窩裏,攸寧深深呼了幾口氣,慢慢地離他遠一些,挪到了林月的身邊。
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沁入林月的鼻子,他想起攸寧說的“過鼻不忘”的本領,其實他也記住了攸寧的味道,可能很久很久都不會忘。
好像過了好久,他聽到身邊輕輕的聲音說道:“你的傷好點了嗎?”
他“嗯”了一聲,並不睜眼。
攸寧歎了口氣,“我看你還是不適合動武。禹都城守關的是何大勇,此人暴戾恣睢,好勇鬥狠,隻怕要從他手裏闖出去,不是易事。”
林月睜眼看了她一眼,這是在關心他?
攸寧略有些忸怩,偏過視線,轉移話題道:“你是邊關的守將還是在京中的將軍?”
何不語豎起耳朵:這是要刺探情報了嗎?將軍這點警惕心還是有的!
林月微微一笑:“我是鎮守西南邊陲的守軍,你聽過騰西城嗎?我就在那裏。”
何不語呆若木雞:瘋了,將軍還配做個軍人嗎?連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沒有了。將軍是中了什麽蠱了嗎?
攸寧忽地變了臉色,“騰西城?”林月盯著她,“不錯,你去過嗎?”
攸寧搖頭,勉強笑了笑:“聽說這座城之前是我們汐牧的。”
林月麵無表情道:“十五年前,大周的騰西城破,十萬軍民被殺,城中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從此騰西變成了汐牧的屬城。八年前,大周派出大軍重新奪回了騰西,如今騰西是大周的邊陲重鎮。”
攸寧呆了呆,“聽說十五年前,林慕雲將軍棄城叛國,導致了騰西八萬守軍全軍覆沒,他,他,他真的這樣釁稔惡盈嗎?”
林月凝視著她,柔聲道:“有些事一時浮雲蔽日,總有雲開見月明的時候。”
攸寧悵然若失,“是與不是都過去了。”突然轉頭對上林月的眼睛:“八年前,是你帶軍出戰,奪回了騰西嗎?”
何不語嗬嗬冷笑:“自然是我們將軍。好叫天下都知道,這騰西本來就是我們大周國的。”原來將軍的目的是要給這敵方的人一記響亮的耳光:曆史要銘記!
林月和攸寧走進山洞的時候,何不語懸著的心終於能放下來。下一刻,又臉色一變,反手去搭林月的脈搏,一搭之下,大驚失色,轉身對攸寧怒目而視:“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個省油的燈。”
公子蒼白著臉,從躺著的木板上支起身子,憂心地看一眼林月,道:“十四,你怎麽了?”
林月帶著責備的眼神看了何不語一眼,笑道:“公子不必擔心。我隻是失足摔入了山穀,隻需運功調息就好。”
攸寧哼了一聲,偏過頭。聽得他說道:“你對付顏伊那一招,以後不要再用了,遇到高手,你反受其害。還有魚腸劍……”
攸寧又羞又氣,跳腳大叫:“你你你會不會說話?我是武功很差,我冒險那麽做,是為了誰啊?你……”
林月溫柔地看著她:“我隻是擔心你受傷。我教你幾招防身的劍法可好?”
攸寧怔住,一腔怒火忽然融化在了他眼中那一片閃耀又寧靜的星河中……
林月微微一笑,月光下,緩緩地舉起劍來,慢慢地,一個動作又一個動作,輕風帶起衣袂飄飛,若仙若靈……
林月微微一笑,加快了步伐,與她並肩,柔聲道:“多謝你。”
攸寧嘲諷道:“不是嗎?汐牧官府如果知道你在這裏,還會不帶兵前來捉拿你?你是我們汐牧國的奸細,捉住了可是大功一件。”
他轉頭吩咐何不語:“快去幫賀蘭姑娘配解藥。”攸寧笑道:“何前輩,快請帶我去煎藥。公子的傷要緊了,千萬不要再生意外了。”
何不語渾身一個激靈,這不要臉的女人,什麽叫再生意外?之前的意外是他造成的嗎?為什麽這句話聽起來那麽像威脅?
攸寧凝視了他一會,說道:“我是醫者,我看得出,你的內傷很重,何況憑你對公子的重視,若是傷得不重,此刻老早飛一般回去了。”
林月不置可否,攸寧頓了頓,突然下定決心,抬頭看著他道:“你為什麽要為我擋那一掌?”
她回過頭,看了眼林月,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你怎麽樣?”她停下腳步。
“我沒事。”林月淡淡地說,“到了那裏,我會自行運功調息。”
林月腳步不停,抬頭望著前方,平靜地說:“你要為公子治傷。你不能死。”
攸寧不高興地一腳踢開路中的一塊石頭,哼了一聲:“你怎麽知道我受他一掌就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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