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蓮呀。”
    院子傳來了一個溫和而又有些急促的聲音，打斷夏幼之和張青青的聊天。
    夏幼之扭頭。
    一個穿著樸實幹淨，頭發梳得一絲不亂的老太太正往她們走來。
    “奶，你走慢點。”
    身後是一個瘦高又黝黑的大男孩跟在身後。
    倆人在看到夏幼之時，明顯愣了一下。
    “你是……幼之？”
    老太太有些遲疑地問道。
    夏幼之微笑，“姥姥。”
    老太太的眼眶一下子泛紅。
    是誰謠傳翠蓮的女兒不懂事的？
    這不挺好的嗎？
    “奶，之之叫你呢。”張青青打趣道。
    她現在已經跟夏幼之越聊越投緣了。
    “哎。”老太太趕緊擦拭眼角的淚，“孩子，你受苦了。”
    一旁的張青青撲哧一聲笑了。
    人家回家可不是受苦嗎？
    當初在宋家可是大家族的大小姐呢。
    夏幼之淡淡的瞥了張青青一眼。
    張青青立馬掩嘴，俏皮地做了個關起嘴的動作。
    老太太看到夏幼之和張青青的互動，心裏甚是安慰。
    這孩子還是認她們的。
    這才第一回跟孫女見麵，關係就這麽好了。
    一旁的朝陽也嘖嘖稱奇。
    自己妹妹他是了解的，長得一副嬌嬌弱弱、人畜無害的樣子，但調皮搗蛋的事兒沒少幹。
    主意還賊正，誰來說都不聽。
    現在被這新表妹整得服服帖帖的。
    看來這表妹的本事不小。
    “孩子，這是你朝陽表哥。”
    老太太上前握住夏幼之的手，慈愛地指了指一旁的朝陽。
    朝陽朝夏幼之點點頭，“幼之表妹。”
    “表哥。”夏幼禮貌地打招呼。
    她不太喜歡別人跟她有肢體接觸，但看到自己姥姥一臉的慈愛，她最終沒有掙脫。
    “媽。”
    張翠蓮在廚房聽到老太太的聲音，便趕緊走出來。
    出來便看到自己的母親正握著自家閨女的手噓寒問暖，侄子侄女就站在一旁。
    半年不見，她媽的背似乎駝得更厲害了。
    她媽晚生育，現在都快八十歲了。
    夏母有些難過。
    老太太側頭，看到夏母。
    她笑著問道，“回來久了？”
    夏母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算久，回來也就一個鍾。嫂子說你跟朝陽去了集市。”
    一旁的朝陽趕緊接話，“是的，小姑，我買了輛自行車，想著搭奶去集市逛逛，剛沒去多久，她就著急回來了。
    說是家裏回來人了，我起初還不信，還以為我奶不想逛了呢。沒想到回到村頭，就聽六奶奶說你回來了。”
    想起自家奶奶神預言，朝陽都覺得神奇。
    “這大概就是母女連心吧。”老太太笑著說道，“翠蓮回來，還帶了幼之。”
    說著，老太太又慈愛地看向一旁的夏幼之。
    握著的手一直不肯鬆開。
    夏幼之笑笑。
    姥姥給她的感覺跟夏家爺爺奶奶完全不同。
    爺爺奶奶跟她不親近，更多的是對她敬畏。
    但姥姥卻真心把她當成自家的一個孫輩，這卻讓她感到十分親切。
    “媽你先坐著，我跟嫂子快把菜炒完了，很快能吃飯了。”夏母擦擦手，笑著說道。
    “你這是回娘家，還整得我是客人似的。“老太太打趣道。
    她知道女兒跟兒媳感情好，自小也一塊兒玩，自然不計較這些。
    夏母笑笑，“這可是我家，我還客氣個啥。”
    “小姑，我去幫你。”朝陽說道。
    “不用，廚房裏還有你爸呢，快上桌吃飯了，不用到你們動手。”
    說罷，夏母便笑著回了廚房。
    這是夏幼之第一次看到夏母笑得這麽放鬆。
    或許……以後可以多回姥姥家。
    “孩子，這是姥姥剛在集市上買的糖，你嚐嚐。”
    老太太慈愛地看著夏幼之，手打開一旁的袋子，拿出糖果餅幹。
    她退休金不多，但平日裏愛留些出來給孫輩買點零嘴。
    家裏生活過得艱難，但吃幾塊糖，也總能讓他們感受到生活的甜。
    “謝謝姥姥。”夏幼之乖巧地接過。
    “奶奶，之之一來，我就失寵了，現在糖都沒有我的份了。”
    一旁的張青青故意撅嘴說道。
    “你這皮猴，平日裏不叫你都自己上手，怎麽了，今兒你表妹來，你就不敢了？”老太太打趣道。
    張青青臉上浮現一絲尷尬，“奶，你給我留點麵子。”
    “給你留麵子，你就不吃糖了？”朝陽笑著補刀。
    夏幼之笑看眼前的一幕。
    姥姥家這溫馨的氛圍讓她很是放鬆。
    “幼之，你吃。別理會你表哥表姐，他們常吃。”
    說著，老太太又遞上餅幹。
    “姥姥，我自己拿就行。”夏幼之微笑接過。
    老太太生怕她膽怯不敢拿，又塞了不少到她手裏，惹得張青青在一旁狂叫。
    夏幼之陪老太太坐沒多久，菜便上桌了。
    “原來這就是鹵肉呀。”張青青夾了一筷子，驚訝道。
    “沒大沒小的，也不給你奶先夾。”張秀霞拿筷子打了一下張青青的手背。
    平日裏，張家十分寵愛孩子，但家教也是極嚴。
    “我這不是想看看嗎？我可沒有打算自己吃。”張青青委屈道，說著便把豬肘肉夾給了老太太，“奶，你吃。”
    老太太笑著接下。
    她看了看豬肘肉，眼睛閃了一下，又轉頭看向夏幼之。
    “這是幼之研究出來的？”
    夏幼之點點頭，“是，姥姥。之前在海州市的時候，機緣巧合看過一本書，後來我自己瞎改良，做出來味道還行。”
    “這是有天賦，隨你姥爺了。”
    老太太想起去世的丈夫，有些感傷。
    “大舅、舅媽，這事說起來，還得跟你們道歉。”夏幼之看向張正義夫婦，“我家做那鹵肉，對外說是我姥爺留下的食譜。
    這事一直沒能提前跟你們說一聲，我媽就是怕人家說我閑話，結果讓你們為難了。”
    夏幼之自然明白姥姥引出這話，就是為了能把這事解釋清楚。
    想來外麵的人傳了不少閑話。
    張正義瞅了一眼自己媳婦。
    他就說不是他爹留下的，他妹子就不是這樣的人。
    張秀霞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
    她一直都是相信自己小姑子的。
    但確實這大半年不走動不說，清波考上大學這事沒來報喜，那鹵肉的配方更是傳得沸沸揚揚的，所以她這才說出那些混賬話。
    “幼之，這事我們肯定是相信你媽，你姥爺走的時候，我們都在，他能留下啥給你媽呀，大舅媽也是嘴快了。”張秀霞有些不好意思。
    “舅舅，舅媽，我一直想來一趟家裏，但那會兒剛回夏家，我也還有些不習慣，後來家裏為了大哥的學費又一直發愁，我這才想著試試做著鹵肉。
    現在這鹵肉做得還行，但我後麵得上學，家裏就我爸媽，人手也不夠，想著讓青青表姐去幫幫忙，工資我們照算。”夏幼之借機提出。
    夏母也在一旁點頭。
    “哪需要給什麽工資呀，都是一家人，忙不過來叫你表姐去幫忙就行。”張秀霞擺擺手。
    “舅媽，我們這是得長期的幹的，要是不拿工資，那肯定是不行的，我們還得另外請人呢。”夏幼之道。
    張秀霞頓了一下，看向自己女兒。
    張青青眼裏充滿了渴望。
    張秀霞沉思了一下，“幼之呀，不瞞你說，你表姐也到了適婚年紀，我跟你大舅想著說，幫她好好看看人家，她不像你，你是讀書人，她條件不好，而且她……”
    張秀霞一下子把話收住。
    “而且我什麽？”張青青諷刺道，“而且我殘疾，所以要早早賣個好價錢？”
    “青青，怎麽跟你媽說話的。”張正義重重的放下筷子，“你媽這也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就讓我嫁給那些老光棍？還是讓我嫁給那半個身子動不了的人？”張青青眼眶一下子紅了。
    朝陽趕緊拉了下張青青的衣服，朝她搖搖頭。
    “爸媽也是想要你好，那些人，你媽有同意嗎？”張正義嚴肅地看向女兒，“就算你一輩子不嫁，在家，那爸媽也養你。”
    張青青眼淚一下子繃不住了。
    她當然知道爸媽不會讓她嫁給那些人。
    但她心裏也苦。
    “青青，大哥保證，我們都不會讓你嫁給那些人的。”朝陽認真道。
    就算以後他爸媽不在了，他也能養他妹妹一輩子。
    飯桌上一下子沉默。
    夏幼之在一旁聽了，心裏也不是滋味。
    “這事就由青青做主，兒大不由娘，這件事我們得尊重青青的意見。”老太太淡淡地說道。
    眾人臉上卻還是一臉的沉重。
    “舅舅，舅媽。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要是幼之說錯了，你們也別責怪。”夏幼之開了口。
    “孩子，你說。”
    張正義點頭說道，眾人也看向夏幼之。
    “舅舅，舅媽。我知道你們擔心表姐的婚事，但表姐也不過才十七歲，鄉下嫁得早，但再緩兩年也行。
    當然我也知道你們的顧慮，表姐這左手指是有些問題，咱們家的條件也不算太好，所以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好的，那倒不如緩緩。”
    夏幼之笑笑，“表姐去我們那兒幫幫忙，一個月幾十塊的工錢是有的，她能賺點錢傍傍身。
    再者那也是個正經工作，媒人看到了，也能高看幾分，沒準介紹的男方條件會更好一些。”
    夏幼之的話剛說完，老太太便點點頭。
    “幼之說的話在理，老大你們家怎麽想的呢？”老太太看向張正義夫婦。
    畢竟他們是孩子的父母，兒子家裏的事，她不能插手太多，否則容易鬧矛盾。
    夏幼之聽到姥姥的問話，不自覺看了一眼這位慈祥的老人。
    她姥姥還真的是拎得清。
    不幹涉小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