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一時無言。
    打蛇打七寸。
    時宴太了解她了，知道她的七寸在哪裏。
    “別哭。”時宴抬手，用指腹輕輕抹掉宋景眼底滾出的眼淚。
    宋景深深的吸口氣，壓下胸腔裏翻湧的情緒，她以前想過，找到時宴之後要質問他，為什麽自以為是的自作主張的決定了換血的事情，不跟她商量。
    但她很清楚，如果時宴跟她商量了這事，那這事就成不了。
    她根本不會同意。
    時宴也很清楚，所以才搞了那些手段瞞著她。
    時宴是在救她的命，她不能不識好歹還來怨恨他。
    但宋景能看到自己心髒上插的那些刀子，每一刀都是時宴插上去的，她又怎麽能做到不生氣。
    可是對著時宴這張臉，宋景那些怒氣全都悉數潰散。
    所以時宴永遠都是狡猾的，知道她的弱點在哪裏。
    她心疼了，氣自然就發不出來。
    宋景帶著淚眼看時宴，連呼吸都在顫抖。
    時宴的心疼的揪成一團，但現在既然兩人攤開了說這件事，就不能囫圇揭過過去，否則會一直成為一根刺，擋在他們之間。
    “我沒有更好的辦法，我也做不到看你一天比一天更嚴重的陷入狂躁，直到最後耗盡精力而死。”時宴接著說，態度十分端正，“我以前其實是很厭惡自己生來跟別人不一樣的，但直到我知道這樣的不一樣竟然能救你，那些二十多年梗在我心裏的厭惡才終於得到釋懷，從而轉變成慶幸。”
    “宋景，換位思考，如果我們兩個隻能活一個，你會選擇讓誰活？”
    當然是讓時宴活。
    所以他們的答案是一樣的，都是讓彼此活。
    宋景很清楚。
    但這個答案帶給活著那一方的，除了活著的生命之外，還有無盡的痛苦和思戀。
    他們也都清楚，但活著總比死了好。
    時宴還考慮的更多，不想讓她痛苦，還整出了那麽多的幺蛾子，已經是做到了最全麵的考慮。
    如果不是遊菱這一環出了問題，可能宋景現在都不一定知道真相，說不定到時宴死了之後，她都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麽。
    “我以為你會找個陌生的地方等死。”好半晌，宋景才終於開口。
    她的眼尾壓著紅，一說話，聲音都是顫的。
    “一開始是這麽想的，但到底還有一點時間，舍不得離你那麽遠。”時宴笑了一下，“我太想你了，沒辦法走太遠。”
    宋景嗓子發緊，握緊的手掌，指甲早已經深深的刺入掌心，而握著手機的手，掌心和指節也已經被手機的碎片刺入，鮮血順著指節滴落下來。
    時宴的神色一變，牽過宋景的手，把已經被捏碎的手機扔到一邊，先用抽了紙巾按在出血的地方，回頭就去拿了宋景的包出來，熟練的找到治療外傷的止血藥膏，先給她把傷口清理了，確定裏麵沒有碎片的殘留，才抹上藥膏，給她纏上了繃帶。
    宋景坐在沙發上，靜靜的垂眸看他做這些，眼神有點散，似乎在發呆。
    時宴給宋景把傷口處理好，這才又重新抬頭看她，“甲一說，你告訴他們，我們已經結婚了，讓他們改口叫你夫人。”
    “我很生氣。”宋景開口。
    “我知道，但這不妨礙你愛我。”時宴的眼底藏了狡猾的笑，明明很生氣，結果還故意裝醉讓他親，而且認出他了，還把這個出租房的密碼設置成了他們兩個的生日，可見他在小姑娘心裏的份量有多重。
    “……”宋景很氣，咬牙切齒的威脅，“再笑殺了你！”
    “好，不笑了。”時宴果然收了笑，用指腹輕輕抹掉宋景眼瞼上還掛著的淚珠，“要罵要打都隨你，好不好？”
    好不好個屁，人當然是要揍的，但不是現在。
    宋景抬手一把打掉時宴的手，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再出來的時候臉上的情緒已經全部收斂的幹幹淨淨。
    她轉身去廚房，把燉得軟軟糯糯的一鍋豬蹄端出來，然後去門口打開大門，“甲一，進來吃午飯。”
    甲一頓住，下意識的去看他們家爺。
    時宴的目光一直落在宋景身上，宋景從洗了臉出來之後，看都沒再看他一眼。
    “進來吧。景崽，你也進來。”
    宋景的眉心跳了跳，她給黑貓和雪狼取名宴崽時崽，現在時宴弄一頭火獅居然用她的名字給火獅取名，這算是報複？
    有了時宴的話，甲一跟著進了屋，不過他沒敢破了規矩坐上餐桌。
    宋景知道在時宴身邊做事規矩多，也沒有強求甲一，自己開始坐下吃飯，“甲一，你可以繼續留在時宴身邊了。”
    “夫人……”
    甲一想說句話，宋景直接打斷他，“我帶你來無境州，就是計劃找到時宴之後讓你跟在他身邊。你在他身邊的時間長，用起來順手。”
    “是。”甲一應下。
    時宴在宋景旁邊坐下，伸手指了一下對麵的椅子，“坐。”
    甲一當然不敢違背他們爺的話，有些拘謹的在桌子對麵的椅子坐下。
    時宴拿起筷子，夾了鍋裏的豬蹄放到料碟裏。
    豬蹄經過高壓鍋又另外燉了不短的時間，一夾就直接脫骨了，夾在筷子上都能看出軟糯。
    時宴把肉放進宋景碗裏，攤牌了也好，至少他能光明正大的投喂了。
    宋景跟甲一說完話之後就隻低頭吃飯，根本不理旁邊的時宴。
    怕是有得一陣子哄了。
    而且現在宋景已經知道了真相，他就還能活那麽久，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費力氣，等到他死了，宋景又該怎麽辦呢？
    一個頭兩個大。
    但是不可否認，這樣攤牌了能跟宋景更親近，時宴自己的內心終究還是高興多於煩躁的。
    甲一不知道他們爺和夫人怎麽了，飯桌上的氣氛僵凝，隻能全身僵硬的坐著，偶爾才拿一下筷子，菜到嘴裏什麽味兒都沒能品嚐出來。
    午飯吃完，宋景去二樓外的小陽台，曬著太陽拿出手機，準備在醫療網上再買一批實驗材料。
    她之前在豐城買的那些基本已經用完了。
    之前已經有購買記錄，這次買起來方便很多，直接照著之前選好的訂單再來兩單就可以。
    宋景下好單，留了這裏的地址收貨才退出來，手機裏彈出一條消息。
    【學妹，我提前來學院了，你今天有時間嗎？可以來學院看實驗室。】
    【有，我現在去學院。我們在哪裏碰頭？】
    出租實驗室的四年級學長發了一個定位地址過來，宋景看了一下，大概知道是哪裏後，收起手機準備出門。
    她當然希望早點租下實驗室，繼續做研究，盡快把能解決時宴身體問題的藥研究出來。
    “景兒，去哪裏？”時宴在沙發上抬頭問道。
    宋景隻當沒聽見，拿起背包直接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