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此蠱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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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人生來弱小, 但若是父母雙方都血脈強大,孕育的妖人便有極大的幾率異變。
異變的妖人十分強大,他們的身體擁有極強的修複力, 說是力大無窮刀槍不入也不為過。
百川歸是一個將魔界魔氣引渡到修仙界的陣法。魔氣源源不斷,隻要世人有負麵情緒,魔氣便永不枯竭,用以補給靈脈最為合適。可修仙之人不能直接使用魔氣,他們需要將魔氣轉化為靈氣。
百裏貅就是他們人為製造出來的魔氣過濾器。
他的父母都是仙門中人精心挑選出來的。擁有仙靈根體質天賦極強的穆音, 已近大乘期修為修出人性的妖獸, 他們結合生下的妖人滿足百川歸陣眼所需的一切條件。
成為百川歸的陣眼後, 所有引渡而來的魔氣都要先經過他的身體, 在陣法加持下轉化為靈氣, 然後通過子陣輸送到各門各派的靈脈,以此滋養, 日日不曾間斷。
甚至為了讓這個過程更快,他們將百川歸刻進了百裏貅的魂體,於是陣圖從他身體內長出來,讓他時刻不停地為仙門打工。
百裏貅並不是他們做的第一個嚐試。
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做過其他實驗, 那些剛出生的小妖人根本經受不住靈魔兩道功法在體內的碰撞, 未能睜眼時就爆體而亡。
不愧是幾百年才出一個的仙靈根體質,他繼承了穆音全部的天賦,強大到出乎他們的意料, 令他們喜出望外, 連帶對穆音這位天之驕女的愧疚都減輕了不少。能為仙門做出這樣的貢獻, 是她的榮幸呢。
而他們齊心協力抓來與穆音配對的妖獸自然也不普通, 幾千年的修煉讓它口吐人言,精通人性, 為抓它他們甚至折損了一位渡劫期的老祖。
陣眼成功投入使用後,妖獸便被斬殺了。
遲竺當年聽師父遊燈說,那隻妖獸連皮帶骨都被燒成了灰,以防生亂。
如今百裏貅想煉製逆轉之陣,和百川歸相同的原理,隻不過是將修仙界的靈氣全部倒罐魔界。
毀掉仙門中人最在意的靈脈,比殺了他們還要讓他們痛苦。
大約是宿命,歸元宗的大小姐傅杳與穆音擁有相同的仙靈根體質。逆轉之陣的陣眼無需魔氣淬體,自然也不需要妖人體質,隻需將傅杳煉成陣眼即可。
所以百裏貅才會一直留著她,甚至知道她裏子換人了也不在乎。
他隻需要這具身體罷了,身體裏裝的是誰的靈魂並不重要。
如今遲竺準備好了煉陣的一切,他卻突然說要換陣眼。
百裏貅眼裏透露出的殺氣不是威脅,遲竺清楚意識到,如果自己說不能,他會毫不猶豫擰斷自己的脖子。遲竺不知道短短時間內這位喜怒無常的魔尊為什麽會改變主意,但逆轉之陣少了轉化這一步,其實比百川歸簡單得多,陣眼也不是非要仙靈根體質不可。
可那副妖骨已經毀了,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遲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腦子裏卻在飛快思索。陣法千變萬化,陣眼自然也不是一成不變。他一定能想出別的辦法來,他可是陣術鬼才遊燈的弟子啊。
百裏貅皺了皺眉,不知想到什麽,突然抬起一根手指,指尖縈繞的孽氣劃破了他的指腹,一滴血滾落出來,血珠浮在他掌心微微翻滾。
遲竺看見他在掌中畫陣,古怪道:“牽絲陣?你在找你的血親?”
半晌,陣法驟然大亮,血珠在亮光之中像露水一樣蒸發,百裏貅收拳,淡聲道:“妖骨還在。”
遲竺震驚地從地上爬起來:“什麽?!”他想到什麽,神情溢出濃濃的譏諷:“也是,如此寶貝,那群偽君子又怎麽舍得毀掉。妖骨在哪?”
百裏貅說:“被一層結界擋住了,暫時探不到具體方位。半年之內,本尊會尋來。”
遲竺對他的實力毫不懷疑:“那我就靜待魔尊大人的好消息了。”
他拿著記錄子陣的靈寶迫不及待就要回去研究,百裏貅又叫住他。遲竺回過頭,難得在這位魔尊臉上看到類似糾結的神色。他像野獸活了三百多年,這一次見麵遲竺發現他似乎擺脫了獸性,舉止神態都更像人了。
他聽到百裏貅問:“歸元宗,可有拘人靈魂的陣法?”
歸元宗所有記錄在冊的陣法百裏貅都看過,如果還有他不知道的,那一定是未曾記錄的禁陣。就像百川歸一樣。
傅杳杳的來曆太過古怪,他盡管心中確定她來自人間,可卻不知今後是否會有後患,她會不會像突然到來那樣突然消失。
遲竺皺眉:“拘人靈魂……”他得遊燈真傳,遊燈死前將自己畢生所學通過連心陣傳給了他,其中也包括歸元宗秘不可載的禁術:“倒是有一術法,名為拘靈陣。”
“此乃上古禁術,施陣之人要以魂飛魄散子絕三代為代價,以自身為陣,將他人的靈魂封印在自己體內,頂替他活下去。拘靈陣得陣主心願,會挑選世上最堅韌、與他神魂最契合的靈魂來代替他,從此魂身一體,毫無破綻。但這個術法的代價太狠毒了,所以被列為禁術之列,無人敢用。”
原來如此。如果是傅杳施陣那便不奇怪了,她滿門被滅,將死之人,不管是魂飛魄散還是子絕三代於她而言都沒有區別。她瘋癲如他,將死都要拉人墊背。
百裏貅想起她來到魔殿後的所作所為。不管身處何種境地,她從未放棄活下去的念頭,而且要活得好,活得燦烈。這抹世上最堅韌的靈魂被迫來到他身邊,也帶來了他從未見過的鮮活世間。
百裏貅看向遲竺:“那她會永遠留在這具身體裏嗎?”
遲竺遲疑了一下,沒能給他肯定的答複:“按道理來說應該會,但這道禁術因為無人施過,所以也無從參考。”
百裏貅過來的時候,傅杳杳正在劈天穀的寶庫裏挑寶貝。老穀主被她哄得服服帖帖,大方地表示要送她一件法寶,傅杳杳在寶庫裏挑了半個時辰,挑花眼了都。
每一個都好好,每一個都想要。
百裏貅看了一圈,“你可以選一件法器。”
對哦,她還沒有一把趁手的武器呢。上次在仙試上看見那些年輕弟子都有自己的法器,比如那個晏長舟的執蒼劍,一看就是天階法寶,又好看又實用。
可晏長舟是劍修,自然是使劍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屬於什麽修,該用什麽武器才合適。
看她苦惱著小臉,百裏貅走過去,目光從法器庫掃過,拿起一物遞給她:“這個就很適合你。”
傅杳杳看著眼前形似鋤頭的法寶,一言難盡看向大魔頭:“你確定?”
百裏貅:“進可攻擊,退可種地。”
傅杳杳:“……!”她氣瘋了:“我雖然喜歡種地但我不希望我的法器也是一把鋤頭!我要拿出來就能閃瞎別人眼睛的狂拽酷炫法器!”
他把鋤頭放回去,認真思考起她的要求來,半晌,朝她伸手:“渡寒江煉製的那把青骨傘給我。”
傅杳杳不知道他要幹嘛,但還是從芥子空間取出青骨傘。自從上次用過一次後,之前傘麵繪滿的妖妖青蓮已經隻剩寥寥幾朵。這是消耗性法寶,用一次法力便減弱一些,上次用得太猛,這把青骨傘最多再用一次就要失效了。
百裏貅想起她在漫天青蓮中撐傘的畫麵,妙曼豔絕,很符合她狂拽酷炫的要求。
“把這把青骨傘交給老穀主,讓他煉製成你的法器,今後便可一直使用。”
傅杳杳雙眼發光:“真的嗎?”
要把威力如此強大的消耗性法寶煉成可以一直使用的法器,當然不容易,但百裏貅說可以,那就必須可以。
老穀主捧著這把逆子渡寒江搞出來的花裏胡哨的法寶,聽到魔尊大人“威力不能減弱,外觀不能變化,花瓣也不能少”的無理要求,簡直愁得白發一縷一縷掉。
傅杳杳的修為和她掌握的術法技巧並不對等,若有青骨傘這樣的法器傍身,便可彌補這種差距。
魔尊都開口了,不行也得行,老穀主叫上幾名關門弟子,閉關煉器了。法寶自然不是一兩日便能煉成,反正也沒什麽事,兩人便在劈天穀住下。
劈天穀並不是適合隱居的世外桃源,相反,因為常年生爐煉器,穀內花草難見,溝壑叢生,有點像傅杳杳上一世旅遊時見過的丹霞地貌,倒也別有一番景致。
傅杳杳很快跟穀內的煉器師廝混到一起,社牛走到哪裏都不缺朋友,每天早出晚歸的,百裏貅一天要打十個電話,哦不,啟動十次連心陣找人。
她甚至問他:“我術法施的不好,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的天賦在煉器上呢?”
百裏貅不想戳穿她:“你可以試試。”
於是接下來三天,傅杳杳炸了劈天穀六個煉器爐,直逼渡寒江兩天炸七個的記錄。
老穀主老淚縱橫:“不愧是寒江的朋友,炸起爐子的狗樣子和他一模一樣。青骨傘煉好了,趕緊給她!老夫不想再看見她了!”
話是這麽說,魔尊大人要走了,老穀主還是恭恭敬敬出來相送。
月亮船已經停靠在穀口,老穀主百感交集,最後歎了口氣對百裏貅作揖道:“寒江孤身一人在四方城打拚,還望魔尊大人多多關照。”
百裏貅略一點頭,算是應下了。
他看著不遠處和新交的朋友一一道別的傅杳杳,突然看向老穀主:“不知穀主可聽過情蠱?”
老穀主皺眉:“尊上是指已經滅絕的巫毒一族煉製的毒蠱?”
百裏貅說:“是。”
老穀主道:“屬下倒是有所耳聞,此蠱乃是巫毒族三大毒蠱之一,分為母蠱和子蠱。母蠱在下蠱之人體內,並無任何影響,但所中子蠱之人一旦愛上下蠱之人,便會日夜承受萬蠱噬心碎骨斷筋之痛,且兩人從此性命相連,同生共死,不可謂不毒啊!好在巫毒族已經滅絕,此等毒蠱就不該存在於世!”
他說完,疑惑地看向百裏貅:“魔尊大人問這個做什麽?”
百裏貅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又問道:“情蠱可有解法?”
老穀主神情凝重,企圖從魔尊臉上看出一些異常。可百裏貅麵色淡然,好像隻是隨口問問,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片刻,老穀主沉聲道:“此蠱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