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不喜歡順風順水，處心積慮想走捷徑的更是不在少數，但能在順境中保持清醒的就不多見了。

    聽完林安的說法，陳德勝心中羞臊，自己這麽大歲數的人了，還沒二十歲剛出頭的年輕人想的全麵。

    不禁暗暗感慨，聰明可以天生，為人處世也能天生嗎？

    “事已至此，你怎麽想的？”

    “給飛哥打電話說明情況，你覺得怎麽樣？”林安不確定看著陳德勝，“如果飛哥覺得沒問題，咱們就能放心大膽地跟王峰林討價還價，自然是越便宜越好。”

    “如果謝飛……”陳德勝話說一半，意思不言自明。

    林安曬然笑道：“那就隻能祈禱王峰林給的報價適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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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德勝被林安的回答逗笑，自嘲道：“第一次遇到做生意擔心對方便宜賣的，既然你考慮好了，抓緊時間打電話吧。”

    撥通謝飛辦公室的電話，林安快速把情況講了一遍，重點說明了王峰林的異樣熱情。

    “遠低於市場價嗎？”

    大哥大傳出平靜聲音，林安趕緊回道：“王峰林還沒報價，我就是擔心出現這種情況，才給飛哥打電話的。”

    “哼……”

    謝飛的輕哼聲讓林安心頭一緊。

    “平時看你做事挺穩重的，今天怎麽這麽沉不住氣？價格都不知道，你慌什麽！”謝飛不客氣地教訓林安。

    林安訕笑，不知如何回話。

    沉默了幾秒鍾，謝飛再次開口，“你能下多少訂單？幾千塊錢還是幾萬塊錢？這點小錢就想跟我沾上關係？”

    “不是……”林安慌忙解釋，“中間不是還有一個黃祖輝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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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祖輝不會像你這麽笨，就憑這點小事，他敢跟我要人情？”

    雖然被罵笨蛋，林安卻是感覺輕鬆許多，剛要說些什麽，又聽謝飛哼道：“有些東西，我心情好了可以給，但不能向我要，這方麵別人比你聰明。”

    電話被掛斷，林安久久出神，謝飛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是責怪自己打電話找他辦事嗎？..

    陳德勝一直觀察著林安的反應，看他如此連忙問道：“他怎麽講的？”

    林安把謝飛的原話重複一遍，“勝哥，是不是我打電話請他幫忙，讓他不高興了？”

    看林安忐忑神色，陳德勝竟是笑了，原來安仔也有當局者迷的時候。

    “你想多了！”

    陳德勝輕輕拍了拍林安的肩膀，語氣中夾雜著莫名意味，“他若真的不高興，就不會跟你說這麽多。”

    “什麽意思？”林安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這麽說吧，你跟市領導認識，讓你現在去請市領導幫忙辦事，你敢嗎？”陳德勝玩味看著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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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

    “為什麽不敢？”

    “我能有什麽大事需要市領導幫忙的？再說，隻是認識的話，人家不見得願意幫忙。”

    “這就對了嘛！”

    陳德勝收起玩笑，認真道：“謝飛他們這種人，哪怕是想要刻意討好，也得擁有一定的身份。即便是搞好了關係，也沒人敢輕易開口浪費人情，誰不想好鋼用到刀刃上？況且，張嘴也不一定成功。”

    “像咱們這種個體戶，他願意跟咱們來往已經算是給麵子了。你給謝飛打電話請他幫忙查找鑄造廠信息，他還能主動幫你聯係中間人，說明他對你印象不錯。”

    林安恍然大悟，暗罵自己真是笨蛋。

    謝飛那番話看似對自己說的，實則是在告訴自己，他如果不願意，沒人可以從他身上討要人情，自己的擔心純屬多餘。

    沒了心理負擔，兩人返回王峰林的辦公室。

    鑄造材料和加工器械都不缺，僅僅用了大半個小時，樣品就被技術人員手動打磨出來，隻是顯得有些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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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安上手試了試樣品重量，持感還算不錯，對王峰林問道，“王廠長，價格怎麽說？第一批訂單5000根起步。”

    王峰林似乎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便恢複正常，“稍等，我們需要核算一下。”

    說完，王峰林領著眼鏡男走出辦公室。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王峰林重新回到辦公室，在兩人對麵坐下，緩聲道：“產品自身生產成本不算高，但需要單獨開模，開模費用比較貴……”

    看林安和陳德勝沒有特別反應，王峰林繼續說道，“因為這個……這個產品造型簡單，開模費相對來講要比我們現在使用的模具便宜一些，需要500塊錢。”

    陳德勝和林安不懂鑄造行情，500塊錢對兩人來講，算是承受範圍之內。

    “產品價格呢？”

    “每根1.3元。”王峰林快速給出答案。

    5000根就是6500元，加上開模費正好7000塊錢。

    林安跟陳德勝對視一眼，然後又對王峰林問道：“王廠長，能便宜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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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峰林遲疑道：“李總吩咐過，這次算幫忙，隻收材料成本價，人工什麽的都沒算。”

    1.3元價格不算貴，林安也就是試探一問，能便宜最好，不能便宜也不強求。

    “什麽時候能開工生產？”

    “三天左右。”

    “勝哥，交錢吧。”

    簽合同交錢，王峰林客氣邀請兩人吃飯，被陳德勝以有事為由婉拒。

    從鑄造廠出來，陳德勝跟平時對接業務的大長江銷售經理打電話，確定對方就在工廠，兩人立刻驅車前往。

    到達工廠大門口，陳德勝指著路邊左顧右盼的肥胖男人說道，“他就是羅金生。”

    車子停穩，陳德勝下車跟羅金生打招呼，簡單介紹林安，互相點頭致意後，兩人跟著羅金生進入工廠。

    或許是因為陳德勝經銷商的身份，羅金生直接帶著兩人前往組裝車間，組裝流水線兩側全是統一服裝的工人，台麵上排滿了組裝到不同程度的豪爵摩托車，一眼看去不下百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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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安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盛況，就像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眼前的一切都讓他感到好奇。

    從組裝車間出來，羅金生又帶著兩人前往倉庫，燈光打開的一瞬，一台台漆麵反光的摩托車讓人眼花繚亂。

    這次，不僅是林安，就連陳德勝都看得眼熱。

    “羅經理，現在豪爵的銷量這麽好嗎？”

    年前羅金生尋找合作經銷商，陳德勝來過一次，根本不是現在這幅景象。這還不到半年時間，完全是改頭換麵啊！

    羅金生微笑點頭，言語間夾帶些許自豪，“銷量還可以。”

    “羅經理，像你們這種業務經理，收入應該是跟銷售量掛鉤的吧？”林安沒有忘記來這裏的目的，裝作好奇發問。

    羅金生沉默了兩秒，“有銷售任務的，完成任務才有獎金，獎金並不多。”

    “國企都講究多勞多得了，這麽大的民營企業，怎麽著也得比國企工資高吧！”陳德勝故作感慨，“我知道嘉陵的銷售經理收入就很可觀。”

    羅金生笑了笑沒說話，隻是笑容有些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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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倉庫出來，羅金生主動提出盡地主之誼，請兩人吃飯。

    忙活一上午，早上吃的那點東西早就消化一空，兩人也沒客氣，跟著羅金生來到附近飯館。

    “老規矩。”

    進入包房，等待酒菜時，羅金生主動稱讚陳德勝銷量不錯，問詢陳德勝是不是有什麽好的銷售技巧。

    說起銷量，陳德勝先是換上笑容，看了林安一眼，“剛開始情況並不好，多虧安仔提的建議，才好起來了。”

    羅金生好奇看向林安，“什麽建議？”

    用介紹費發展客戶這種小手段沒什麽值得隱瞞的，陳德勝毫無保留地講給羅金生聽。

    “佩服！”

    羅金生毫不吝嗇地對兩人豎起大拇指，由衷說道：“見過便宜賣給顧客的，第一次聽說給介紹費的。陳老板有魄力，安仔夠機靈！下次出差，我要把這個銷售技巧講給其他經銷商聽……”

    說到一半，羅金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陳德勝，“陳老板，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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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什麽工作，都有壓箱底的本領，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教授給別人的，跟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是同樣的道理，藏都來不及，誰願意分享給別人？

    “如果是別人肯定不行！”

    陳德勝斬釘截鐵回了一句，停頓觀察羅金色的表情，見他麵露失望，話鋒一轉道，“羅經理不是外人，豪爵銷量越大，名氣才能越大，我們這些經銷商才能跟著多賣貨多賺錢。”

    羅金生喜出望外，對陳德勝連連感激。

    林安在一旁心中暗笑，這個羅金生，有點呆板啊！

    技巧都講出來了，你想往外說，誰還能攔得住你？

    這樣的人，能做好銷售工作？

    有了這個插曲，羅金生對陳德勝更加熱情，言語中也多了幾分親近。飯菜上桌後，更是頻頻敬酒勸酒。

    酒過三巡，已然開始稱兄道弟。

    聊到出差，羅金生的情緒忽然變得低落，“每個月平均出差二十天左右，銷售任務的壓力倒不算什麽，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家人的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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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跌落的氣氛讓陳德勝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羅大哥說的情況，我感同身受啊！”

    陳德勝茫然看著林安，我都沒感覺到什麽，你婚都沒結，感同身受個屁啊！

    羅金生同樣驚訝看著林安，眼神裏帶著詢問。

    林安迎著兩人的目光，惆悵道：“我上次回老家正趕上夏忙收麥子，本打算留在家裏幫父母分擔一些，又不得不考慮結婚的巨大開支。”

    “父母為我的終身大事考慮，支持我回來賺錢，可想到別人都是全家出動，兒女齊聚身邊，就忍不住內疚慚愧。”

    陳德勝狐疑打量林安，你之前說起結婚可不是這種態度！

    羅金生卻是連連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夜裏睡覺時會捫心自問，到底是工作賺錢重要，還是陪伴父母妻兒重要，甚至有時候還會想換份不用出差的工作。”

    陳德勝不敢插話，他的直覺告訴自己，林安不對勁！

    “我也這樣糾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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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安認同附和，語氣深沉道：“不過，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麽事？”羅金生下意識前傾身體。

    林安直視羅金生，鏗鏘有力道：“我覺得，隻有賺到更多的錢，才能讓家裏過上好日子。隻有賺到更多的錢，才有資格挑選生活和工作方式。”

    “哪怕是暫時遇到不理解，哪怕是暫時過的不順心，隻要堅持下去，總有一天會得償所願！”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隻為家人常伴左右，生活富足幸福！”

    不知道是不是被林安堅定的態度感染，羅金生不自覺挺直腰杆，握著酒杯的手背青筋暴起，“說得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