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一默的意識再度恢複的時候，手似乎被人握著。
    她低著頭，看到了那隻手的主人，男人的臉上帶著沒能掩蓋的疲憊，關切地盯著她。
    她很想甩開那隻手，但男人見到她蘇醒後，瞬間就撲了過來，溫柔地抱著她。
    “你能平安無事就好。”
    雖然他早已經有了判斷，但隻有等到女孩真正睜眼的瞬間，他才安心。
    小姑娘偏過頭，不想理她。
    把她當小白鼠的大騙子。
    “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的。”他道歉著。
    小姑娘沒有理他，似乎還生著氣。
    “其實，是因為你得了很嚴重的病，這種病尚在研究過程中，所以才會把你關在這裏。”淩昭解釋著。
    雖然這是謊言，但真相要更加殘酷。
    給孩子編織一點夢，似乎更好。
    淩一默似乎接受了這個答案，又繼續詢問，“那為什麽不讓我出去？”
    如果隻是為了治療她，那為什麽要把她關在玻璃籠子裏？
    “大概是我們想要盡快研究出解決辦法，所以才忽略了你的感受。”他安慰著人，“對不起，是爸爸考慮不周。”
    小女孩的眼睛盯著他。
    她的心裏清如明鏡，從生理學上來說，這個並不是她的親爹，遺傳基因的相似程度可能都不到百分之六十。
    她是被研究的實驗品，他會哄自己，這個行為倒是古怪得很。
    “可你不是我爸爸。”這就是事實。
    “我的小天使，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可以超越血緣的牽絆……即便我們擁有不同的基因種族，也依舊是血脈相連的至親。”
    淩昭耐心地哄著。
    小姑娘想不明白，迷茫地仰起頭。
    “爸爸，那以後可以帶我出去玩嗎？”她詢問著。
    至少她得先考驗一下他的真心。
    “好。”他這麽說著，抱緊了她。
    “你是我的小天使，你想要飛去哪裏都好。隻要你能繼續這麽自由自在地，爸爸做什麽都可以。”
    這話說的，像是在哄她。
    而其中摻雜了多少真心，隻有淩昭自己知道。
    江雪遙盯著男人臉上的表情，那張臉上帶著她最為熟悉的表情。
    她知道，不知不覺之間，淩昭已經把這個孩子從她這個親女兒的替代品，慢慢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這樣的變化說不定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心髒抽痛，悲傷縈繞心頭，她結束了夢境。
    她回想起母親的手垂落下去的畫麵，忽而感覺自己和母親都像個小醜。
    那個男人拋棄了她們，將自己後半生所有的愛傾注給了一個實驗體。
    她們呢？他根本都不會記得！
    他在陪他的小天使的時候，母親被搜查官們找上門盤問到崩潰痛哭！
    他在哄他的小天使的時候，母親在勞累與疲憊中停止了呼吸……
    他在跟他的小天使玩耍的時候，她這個親女兒母親的墓前啜泣顫抖，被孤身一人的絕望吞噬。
    江雪遙似魔怔了一般，將宋默的意識徹底喚醒。
    她抓著宋默的頭發，摁著她，到了母親的墳前，死死地往下按。
    這裏是夢境，是她主宰的國度，她要宋默給自己的母親磕頭，她反抗不了。
    “你給我看著她，看看這個女人。如果沒有你的話，她也不會死——”
    如果沒有跟宋默有關的研究，那麽母親也不會被那些煩人的家夥找上門，也不會崩潰疲憊到死。
    她們母女身上的不幸，跟這個該死的研究脫不了幹係！
    “他把你當成女兒，你就要代替他，給我媽媽磕頭贖罪……沒有你們，她根本就不會死——”
    江雪遙回想著那個瞬間的無助，心中絕望愈盛。
    整個夢境也跟著她的精神狀態一起，變得搖搖欲墜。
    “雪遙姐姐，夠了。”
    一個孩子將她抱住。
    夜星辰緩緩將她眼中的淚水擦去，溫柔地抱著她，“雪遙姐姐，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
    江雪遙鬆開了手，癱坐在地上，絕望痛呼著。
    她知道，再怎麽折磨宋默，再怎麽埋怨淩昭，她的母親也不會再回來。
    她知道的。
    但她被淩昭毀得一團亂的人生，總得有個交代。
    但這個答案，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都不會有了。
    宋默就這麽趴在地上，看著她大喜大悲，看著她絕望哭嚎。
    終於，她站起了身。
    “讀我的記憶。”她握著江雪遙的手。
    江雪遙盯著她，搖了搖頭。
    她不想再看了，越是讀取宋默的記憶，她隻會得到更多的痛苦。
    “私自看取我記憶的時候不問我意見，我現在自願讓你看，你又扭捏起來了？”宋默揪著她的領子，“我讓你看，聽到沒有！”
    江雪遙搖頭拒絕。
    她不想再看了，那些畫麵隻會讓她越看越嫉妒，越是嫉妒，就越是絕望。
    “雪遙姐姐，看吧，我陪著你。”夜星辰勸她，“雪遙姐姐看完要是想哭的話，可以靠著我哭。”
    少年抱著她，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帶給了江雪遙一點安全感，她深深呼吸，做好了心理建設，握住了宋默的手。
    自從那次暴走事故之後，又過去了四年。
    淩昭像是要兌現他的承諾一般，開始親自教導起淩一默關於源晶的研究。
    十一歲的淩一默已經很熟悉這些研究了。
    她自己也隱隱有猜測，懷疑淩昭是真的當她是實驗體，但淩昭的態度，就好像伊琳娜阿姨對她的孩子一樣。
    雖然有猜忌，更多還是安心。
    “主任……有急事。”伊琳娜領著一個金發男人走進門。
    淩一默認出這是她曾經見過的那個，跟淩昭商量拿她做武器的男人。
    “又見麵了，淩主任，沒想到你搬到了這裏。”男人似寒暄著，目光在淩一默的身上打量。
    司馬昭之心，已經印在臉上。
    淩昭麵色不善，“我的態度跟上次一樣。”
    “你不會真的當她是女兒，養出感情來了？”男人微微一笑，拿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江雪遙。
    她在教室裏翻看著書本，戴著副眼鏡，頗有些文藝範。
    “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和有血緣關係的女兒，你要選擇哪一個？”
    //明天就是回憶篇結束，男主也快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