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月捂著臉頰，覺得丟人。

    “屬下告退了！”

    他跑得飛快，但還是能聽見身後的笑聲，沈茉冉笑夠了才重新審視起周湛的實力。

    怪不得病秧子在床上那麽能折騰，原來體力這麽好，功夫也不錯……他功夫好對他們的將來絕對是好事，但是對她來說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對著雨幕歎了口氣，她在許願樹下許的願望什麽時候能夠實現呢……

    宮裏。

    曜帝的身子本就不如從前了，昨天晚上淋了雨，又失眠到早上，起來時頭就有些沉。

    周湛到的時候，魏赫言正彎腰低頭伺候曜帝吃藥。

    他的動作十分熟練，一看就是經常做這些事情。情不自禁看他的表情，卻發現他還是太年輕了，魏赫言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若不是早知道他的身份，外人根本不會往那方麵想。

    “兒臣拜見父皇，父皇的身子不要緊吧……”

    一碗湯藥下肚，魏赫言遞上清水，曜帝漱口之後朝他擺手。

    魏赫言便退下了。

    “你到近前來。”

    曜帝頭上已經有了白發，麵容看起來也有些沒精神，此時的他更像一個慈祥的老父親。

    周湛上前幾步跪在床前。

    “湯藥很苦的，父皇，您吃一個蜜棗吧。”他把盛著蜜棗的小碟子端過來，“兒臣小時候不想吃藥時，宮人就會給兒臣一顆蜜棗。”

    曜帝頓了頓，突然想起來他從十歲開始，就是個藥罐子，天天都要喝這些黃連水一樣的湯藥。

    “你有心了……”

    曜帝捏了一顆蜜棗含在嘴裏，輕輕一咬，又覺得甜得牙疼。

    “昨天在城外的表現不錯，身子好點了嗎？”

    昨天內侍來報，說他在場上吐血了，今日瞧著他的臉色是有點蒼白，手指碰到的時候，他的手也很涼。

    周湛昨天晚上淋了一夜雨，隻倉促換了一身衣裳就進宮來了，連口熱茶都沒喝上，看起來確實有點虛弱。.

    “多謝父皇，兒臣的身子無礙。兒臣盼著父皇長命百歲，讓兒臣多孝順您幾年……”周湛言辭懇切，“從前兒臣身子不好，怕給父皇過了病氣，不敢到近前來。但是兒臣對父皇的孺慕從未少過……”

    “若不是今日進宮，兒臣竟然不知父皇病了，是兒臣不孝！”

    曜帝覺得心口的沉悶散了些，看著周湛幹淨蒼白的臉出神。

    他也是尋常人，也有七情六欲，到了這個年紀，尋常人家的老翁已經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他也想享受天倫之樂，但是……兒子們跟他不親近，孫子就更不用提了，榮王的兒子看見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其他兒子府上沒有嫡子，那些庶出的，他也不想親近。

    偌大的皇宮就像一座牢籠，將他鎖在裏麵。

    “朕昨天晚上夢見你母妃了……”曜帝回憶道，“她怪朕沒有照看好你，這麽多年，朕確實忽略你了，你怪朕嗎？”

    曜帝在試探，試探他知道多少事情，試探他對自己的態度，更試探他有沒有野心。

    “父皇，是兒臣自己的身子不爭氣，怎麽會怪您呢！您跟母妃和如琴瑟，母妃也不舍得怪罪您的！”

    “兒臣還記得小時候，母妃不讓兒臣吃甜食，怕兒臣壞牙，是您偷偷給兒臣買糖葫蘆，母妃知道了，一邊數落您，另一邊又備下了您最愛吃的菜。”

    喚醒記憶的方法就是具體到某個細節場景之中，曜帝的思緒被拉到十幾年前，心生感慨。

    “是呀，那時候朕總說你母妃一點也不像大家閨秀，不知道護國公怎麽能把家裏的丫頭教養成那樣……”

    “說來，常家丫頭跟你母妃不愧是孤侄，性格脾氣都差不多。算算時間，常家丫頭如今應該已經嫁人了吧…………”

    常錦嬋帶著公主的嫁妝往西北走，光路上都要走一兩個月。

    “她那樣的性子確實適合嫁個尋常人。”

    一直到現在，曜帝還懷疑護國公將常錦嬋送到京城，是為了跟周湛聯姻，逮到機會就要試探。

    周湛假裝不知。

    “兒臣倒是沒有收到消息。那丫頭來京城之後沒少闖禍，如果嫁人了，舅舅會來信告知一聲。”

    父子倆又寒暄了一陣，曜帝靠在床頭眯著眼，周湛也是一副體力不支，卻強打精神的樣子。

    “你身子也不好，先回去吧，有空多進宮來陪陪朕。”

    “父皇您多保重。”

    周湛行禮退下。

    結束了這一場父子之間的相互試探。

    江芸在寢殿外候著，周湛一出門正遇上她。

    看見她那張臉時，他微微出神，急忙低頭行禮，與她錯身而過。

    當時見她，周湛做了易容，江芸自然是沒認出來他來，但是猜測著他可能就是跟在沈茉冉身邊的黑衣男子，近距離瞧見，不免多看了兩眼。

    暗處有人觀察著兩人的神態，在江芸進門之前稟報給曜帝。

    “看來是朕多心了。”

    江芸的長相跟嘉妃太過相似，若說是巧合的話，未免也太巧合了。

    太過巧合就是刻意，他一直讓身邊的人調查江芸，直到今天才稍微安心了些。

    “讓嘉嬪進來吧。”

    江芸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提著自己親手做的點心進來。

    “皇上感覺好點了嗎？”

    她將點心一道一道擺在桌子上，曜帝突然問道：“你覺得湛王如何？”

    江芸不明所以，實話實說道：“妾身除了在宋國公府的壽宴上遠遠瞧見過湛王殿下一次，並沒有見過殿下，不知道該怎麽評判。”

    “聽宮人說殿下的身子不太好，但是妾身瞧著殿下一身正氣，跟皇上很像呢！”

    “你覺得他跟朕長得很像嗎？”

    嘴裏都是苦味兒，曜帝捏起一枚山藥糕，清甜的味道讓苦味兒淡了些。

    “皇上不覺得湛王殿下的五官輪廓很像您嗎？妾身沒見過嘉妃娘娘，但是宮人都說妾身跟已故的嘉妃娘娘很像。妾身照過鏡子，湛王殿下的眉眼可能有嘉妃娘娘的神韻，但是五官輪廓跟您簡直是一模一樣！”

    江芸跪坐在床前說道，“不過妾身覺得皇上的幾位皇子之中，長相最像皇上的是宸王殿下。”

    又說了不該說的話，江芸五官擰在一起，補救道，“男女有別，妾身也不好盯著幾位殿下看，妾身說的不一定對，皇上您不要放在心上！”

    一語驚破夢中人。

    曜帝不僅聽進去了，還放在了心上。

    “萬忠，去書房，把朕當年給嘉妃畫的畫像拿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