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想請皇上賜奴才一盆植物，用以研究之事！”
    太醫正一句話，就讓康熙豁然抬頭，眯著眼睛盯住了他。
    “你再說一遍。”
    他的聲調並沒有什麽起伏，卻讓在場所有聽見的人，心裏都是重重一墜。
    ……萬歲爺，生氣了。
    太醫正的額頭上甚至沁出一片薄薄的汗水，他用袖子擦了擦，卻死活不肯改口。
    “奴才想請皇上……”
    “你閉嘴！”康熙忽然喝止了他的話。
    “朕倒是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變成這麽一個執拗之人了？”
    太醫正也在心底裏為自己的強脾氣而苦笑不止。
    但他不能退。
    師傅曾經和他說過的那個故事，他在心底裏記了那麽多年，如今就連他自個兒，都已經半條腿都跨進棺材裏了。
    可以想見，十四格格手上的那株奇珍植物，是他們師徒心心念念了多少年的記掛呀！
    若非上回十四格格帶著一群宮人從竹蘭院回乾清宮的途中，被他不小心瞥到了，或許他就要和自己的心之所念擦肩而過了！
    而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猶猶豫豫的，這才沒有向萬歲爺開口。
    可是如今聽到十四格格說起了她的‘小寶貝’，太醫正心念一動，這才貿然開了口。
    以他觀察萬歲爺和太子爺的神情，這兩位隻怕對那奇珍植物也有所了解啊。
    想到這裏，太醫正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開口道：“萬歲爺，奴才向您討這植物，也並非是為了奴才的一己私欲呀！”
    他抬起頭來，好讓康熙和太子都看清楚他眼底裏的情緒。
    “萬歲爺，咱們大清入關以來，這麽多年遇上了不少的天災人禍，可最終受苦的不都是百姓嗎？”
    “洪澇、地動、天花、鼠疫……這些災害但凡遇上一個，那都得死傷一大片啊！就連萬歲爺您，也是擔心得不得了，又要給錢糧，又要擔心死傷的人數。”
    “可如今就有這麽一個法子，或許能幫助到咱們大清的百姓呀，萬歲爺！您難道能眼睜睜地看著百姓們受苦，卻有藥用不得嗎？”
    太醫正重重地將額頭磕在了地上，那一聲厚重的聲音讓太子都驚了一下。
    他……倒還挺會說話的嘛。
    太子用一種新奇的眼神打量著不住磕頭的太醫正，雖然隻是個太醫，但他話卻沒說錯，大清這些年遇到的災禍可不少，每一次，都是朝廷上下人人關注的大事兒。
    若是當真能用糖寶兒的植物救人……如果是他，那他會如何抉擇呢？
    太子將自己代入思考了一下。
    他疼糖寶是真的，但是想要百姓好也是真的……所以，這太醫正的話還真真是踩到了汗阿瑪的心坎兒上啊！
    就是不知道汗阿瑪會怎麽選了，反正他是選不出來的。
    太子微微搖了搖頭。
    又過片刻，沉思許久的康熙緩緩抬起頭，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神如同捕捉獵物似的盯住了太醫正。
    “若你有這植物，你能培育嗎？你能做出藥來嗎？你若是做不到，又當如何？”
    並非康熙要故意為難他，而是因為康熙想起來了一點——
    那天糖寶給保成製藥的時候曾經說到，那果實需要她動一動才可服用。
    萬一……萬一這植物當真挑人呢？
    萬一，他給了，太醫正沒能製作出來，卻讓糖寶的本事不小心被泄露了呢？
    萬一，糖寶被有心人盯上了呢？
    在這一刻，康熙才忽然發現，原來糖寶在他心中的重量，竟然已經足夠和天下百姓分置於天秤兩端，且難分高下的程度了。
    原來，這個小團子對於他而言，已經這麽重要了啊……
    康熙的眼底忽然閃過一絲恍然。
    “你……”
    這一刻，康熙的心中終於下定了決心。
    就在他要開口的時候，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道嫩生生的小嗓音飛快地說了一句。
    “好鴨！”
    好呀？
    這是誰說的？？
    康熙、太子，還有跪在地上，磕頭磕得頭破血流的太醫正都愣了一下，然後同時轉頭看向了用小碎步挪過來的十四格格，糖寶。
    “糖寶……”
    “糖寶！不許亂答應！”
    “十四格格！！您是說真的嗎！？”
    一時之間，許多人的聲音都摻雜在了一起。
    糖寶邁著小短腿，小心翼翼地護著手裏的茶杯，挪到了太子的身邊。
    “二的的！”她這會兒就連講話都是特別小的聲音，就怕聲音一大，她手裏的杯子就會破掉一樣，“你、你快喝鴨！”
    太子連忙彎腰，用手掌心托在了茶杯的下麵，學著糖寶小心謹慎的態度接了過來。
    沒辦法，自己做的孽，哭著也隻能喝完了。
    他默默地盯著杯子裏藍幽幽的茶水，嘴巴張張合合了好幾回，都沒能一口悶。
    糖寶看得急死了，“二的的，你喝鴨！”
    就連跪著的太醫正都默默地往太子的方向挪了挪膝蓋，伸長了脖子去看那碗裏藍色的水，一會兒又瞄幾眼太子的臉色。
    他這分明是把太子給當作了觀察藥物作用的對象！
    而這時候的康熙，也暫且拋下了方才那些煩心的事情，轉而看起了太子的好戲來。
    “對呀，這可是朕的糖寶對你這個哥哥的一片心意，保成你快喝呀！可千萬不能浪費了哦！”
    他甚至幸災樂禍地又加了一句：“還是說，保成你還像小時候那樣怕喝藥藥啊？那要不要汗阿瑪來喂你呀？”
    “……”風評無辜被害，太子無奈地看了一眼他調皮的汗阿瑪。
    這種話怎麽可能會有人信啊！
    ……偏偏，糖寶相信了！
    她皺著小眉頭看了好久好久，但是二哥哥就是一直不喝，所以汗阿瑪說的一定是真的！
    二哥哥到現在還在害怕喝藥藥！
    但是沒關係！糖寶的小眉頭很快舒展了開來，她有辦法呀！
    她撲過去抱住了太子的腿，小屁股一動一動的爬到了他的大腿上，然後學著汗阿瑪的樣子拍了拍太子的胳膊。
    “保成鴨~”，她清了清嫩嫩的小嗓子，在太子不可置信的眼神裏，慈祥地說道：“不要怕！糖寶來喂你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