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無語，知道她曆來嚴厲，不敢頂嘴，隻能小心聽著。
    女人重又把剛剛那一套劍法演示一遍，手中的竹棍如同一把青劍，厲害之極。
    空地上，一個十歲的少年，手提棄劍，正左右翻飛，劈砍斬撩，格截刺攪，一招一式，頗有樣式，雖不是太過嫻熟，卻也虎虎生威，眼花繚亂，讓人生畏。
    山坳裏有一塊平地，幾間木製小屋孤零零地坐在山林中，小屋四周都是竹林，從遠處看，很難發現此處會有人家。
    旁邊還有一位三十左右麵容風美的女人，那女人高挑纖細，粗布麻衣，左袖卻空空如也，隨晚風飄蕩，多是斷去。
    她右手裏提一個竹棍，有拇指粗細，時不時提醒那少年幾句。
    玉京峰的北麵十裏，有一個翠竹蔥鬱的山坳，竹林深處，隻聽見那水聲嘩嘩，綿延不斷，夜鳥鳴啼，蟲鳴呼叫。
    女人做了他十年的侍女，陪他練劍，晨起夜睡，從未間斷，雖然四公司時常會喝些酒，這也不是什麽大的過錯。
    女人愛著四公子的，從心裏麵喜愛著他，卻從未表現出來，未露出一點蛛絲馬跡。
    諸葛長楓對此事絲毫不知。
    後來，有一天在他醉酣之時，讓她給侍寢了，僅有的一次，可對於他來說，那一天，是她人生當中最快樂的一天，心甘情願，她無怨無悔，她終於圓夢……
    這是她無數次夢寐以求的事情，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本以為此生就守護在他的身邊就足矣，遠遠地看著他，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的瀟灑自如，帥氣挺拔，都深深地讓她迷戀。
    可就是那場醉酒，圓了她的夢，卻也毀了她的一生，失去了左臂，又被逐出劍莊，離開了那可人兒的身邊，但給她告慰的是為他生了一個孩子，正是剛剛練劍的少年。
    雖是艱苦，有孩子陪伴就是非常幸福，看著他一天天長大，聰明伶俐，活潑可愛，這就足夠了。
    人生，得到的同時，卻也意味著失去，在她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娘，你怎麽還不進來啊！我都快餓死了！快點來啊！”那少年又回到門口，對著在風中愣神的她女人叫道。
    “這就來了！”女人應了一聲，抬腳進門。
    少年給女人盛滿了飯，送到她的麵前，問道：“娘，給你！”
    那女人會心一笑，知道他最是懂事，笑道：“趕緊吃吧，再不吃就涼了！”夾了一大塊肉放到他的碗裏。
    “謝謝娘！娘，下次阿義哥哥來的時候，讓他再教我幾招，他隻是比我大不了幾歲，為什麽他的功夫就那麽厲害呢？娘，阿義的師傅是誰啊？你認識嗎？我可不可以也拜他為師啊？”孩子突然問道。
    “趕快吃你的飯！”她轉喜為怒道。
    “對不起啊，娘，我又惹你生氣了！”少年也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到女人的碗裏，笑道：“娘做的紅燒肉，是世上最好吃的紅燒肉了，來，娘，你也吃啊！”那少年天真爛漫，俊美善良，最是善解人意。
    女人又把肉片夾到少年的碗裏，心疼道：“趕緊吃吧，吃完了，再去練一會武，要不然你永遠都趕不上阿義！”
    “娘，阿義哥哥，隻比我大幾歲，可他的功夫怎麽這麽厲害啊？他天天吃紅燒肉嗎？”那少年一臉的天真，清澈的雙眼倒影麵前的母親。
    女人內心一驚，原來孩子是如此天真，這麽純潔，將來可怎麽辦呢？
    女人莞爾一笑，道：“灝兒，再有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為娘帶你下山如何？”
    “真的？娘要帶我下山？這是真的嗎？娘，山外是什麽樣子啊，你快給我講講吧，長這麽大，我都沒有到外麵看過，整天躲在這裏山裏練功，都快悶死了！娘，你給我講一下外麵的事情嘛！”少年纏著母親道。
    “娘，我們為什麽會在山裏住著啊，為什麽不到人多的地方去嘛，山裏連個小朋友都沒有，好無聊啊！”
    “娘，我們是不是有仇人啊？我們的仇人是誰啊？我爹爹呢，我爹爹又是誰啊？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呢？他到底長什麽樣呢？”
    “娘，爹爹為什麽不來看我們啊？他不要我們了嗎？他是不是又娶了別的女人做老婆，是不是也生了兒子？娘……”
    “娘，我爹爹是不是死了啊？他是不是有仇家啊？等我學好了武功，我一定要為他報仇！娘，你告訴我仇家是誰？娘……”
    那少年向來單純，於是喋喋不休地問個不停。
    數十年來，少年一直在吃住山上，從未與外麵接觸。
    她知道孩子大了，也該讓他了解些外麵的世界，學些與人交往的本領，總不能一輩子待在山上不與外界接觸吧。
    孩子總是向往的外麵世界的，讓他到外麵見識見識也好，總有一天，他也要長大，也要成家立業的。
    她不希望兒子將來能有多大的作為，隻要平凡就好。
    “快些吃你的紅燒肉吧，再不吃就涼了！”女人笑道。
    “哦！”少年見母親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一臉失望，扒了幾口飯，夾了一大塊肥肉，送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吃著。
    “吃完飯，休息一下，再去練一個時辰的功，然後看書，今日的功課趕在二更前完成，不許偷懶啊！”女人道。
    “知道了娘！”那少年回答道。
    轉眼又是一年，冬天即將到來了。
    天冷了，也該準備冬天的衣服了，眼看少年一天天長大，去年的衣服早已穿不下了，而且又破爛不敢，於是才想到趁孩子的生日那天，帶他到置辦些入冬之物，順便見識一下外麵的世界。
    那女人舒心一笑，看著兒子一天天長大，心裏湧現出無限溫暖。
    想想那個男人，從分開後，雖把他們母子藏匿於此，可十年來從未再踏入這片竹林，連孩子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她知道他不是不想來這裏與她們母子相聚，而是不能。
    “灝兒，今日就練到此處吧！”女人在場外喊道，看到快要到自己肩膀的兒子，母愛大發，柔和道：“回屋吃飯吧！”女人慈祥地看著那少年。
    “好的，娘！”少年收招定式，頗有大俠之風範。
    男孩跑到女人身邊，拉住她的手撒嬌道：“娘，今日給我做什麽好吃的啊？”
    那女人撫摸著男孩的頭，笑道：“今日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想不想吃啊？”
    “想！”少年斬釘截鐵道，立刻歡呼雀躍一番，叫道：“好哦，今日有紅燒肉吃了！今日有紅燒肉吃了！……”
    少年聚精會神地看，不想漏掉一招半式，等那女人演示完後，重又回到場上，反複練習，心裏還在想她剛剛所說之話，結合劍法領悟劍道精髓，雖是一知半解，卻也進步神速。
    練了一會兒，女人喝止了那少年，嚴厲道：“劍法講究剛柔相濟，吞吐自如，飄灑輕快，矯健優美，劍似飛鳳，舞如俊龍，像你這般笨重，如何能成為劍道至尊，造福一方。”
    她知道他安排劍童每月定期送錢糧，近三年來，又提供了不少練武的秘籍和經典史集，以供孩子讀書之用，她又何嚐不知道他的深意呢？
    女人摸了摸斷去的臂膀，心疼如初，心裏暗道：“長楓，你現在可好？為什麽不來看一看我們母子，灝兒已經長大了，和你是多麽的像啊，每次看見他，我都會以為你來了，長楓，我們好想你！”她心中流淚，肝腸寸斷。
    傍晚時分，木屋窗前燭光昏暗，院外像是有人打鬥的聲音。
    木屋外有一個寬敞的空地，收拾地倒是幹淨。
    那山泉小溪流經小屋後麵，轉了一個彎，進入一片開闊的湖裏。
    湖邊坡地，用青石打磨階梯，供人行走、取水之徑。
    院頭的兩側，放著長短不一的木棍，或是破刀，或是棄劍，或是經過簡單的處理後，勉強算是練武用的十八般兵器。
    不知道從何撿來的棄用之物，安上竹柄，算是勉強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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