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氣晴朗，風和日麗。
    天還沒亮，許富春一家子就坐上了提前約好去機場的車，飛機起飛前兩個小時就到了機場。
    許富春還是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坐飛機。
    寬敞明亮的飛機場，衣著光鮮亮麗的人拖著行李箱從身邊快步走過。
    許富春微微低著頭，看著自己洗的發舊的短袖，衣擺上有個很小的破洞。
    她本以為這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了，在家裏頭還看不太出來，但這機場太亮堂了，衣服不僅顯得舊，好像連那個洞都被照的無比清晰。
    她暗暗用手揪著那塊小洞，試圖擋一下，不叫別人瞧見了難堪。
    去前頭取票值機的周洲弄完了，拿著票回來，帶著爸媽去托運行李，做安檢進去。
    候機區是透明的落地窗，可以看見外麵停在平地上的大飛機。
    周良站在落地窗那，盯著外麵的飛機盯了老久，原本一直愁眉苦臉著，許是想通了什麽，這會兒強打起精神笑了笑，回頭衝兒子道：“爸還是第一回看飛機哩，來，給我和你媽在這拍一張。”
    許富春扭捏著不肯過去，是周良一直招手喊她來，她才過去的。
    周良一手摟著自家媳婦，另一隻手像個小孩一樣比著‘耶’。
    周洲拿起手機，哢嚓一聲，將父母的笑臉和後麵的飛機一起拍了張合照。
    他把照片拿到爸媽麵前看。
    許富春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笑道：“這飛機咋沒我想象中那麽大，我以為該是很大很大滴那種。”
    周良道：“是咯，也比我想的小。”
    “等到了京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們以前不是老念叨想去萬裏長城，這次正好去看看。”周洲計劃道，“到時候給你們拍些照片，回去全洗出來，用相框掛起來。”
    許富春皺了皺眉，一貫心疼錢的態度：“不咯，出去玩那得花多少錢，本來出來看病一趟就得花不少。”
    周良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去，都去走走，正好這次把想去看的地方都看看。”
    許富春心裏頭覺得詫異，往常自家男人可是比自己還要節省的，恨不得一塊錢掰成三塊花。
    她沒吭聲。
    周洲正好尿急要去上廁所。
    兩口子自己坐在那，許富春才擔心的問道：“阿良，你今天咋了？”
    “沒事。”周良搖了搖頭，眼眶微紅，似是情緒有些難以崩住：“不管這回子去京都看病的結果如何，咱啊就當去旅遊的心情，放輕鬆。你跟了我大半輩子沒享過什麽福，我也從來沒帶你去哪兒走走。這回啊，我就帶你去好好玩玩，身上帶了有錢，你放心使。”
    他手裏頭除了富強給的那一萬塊錢，還把家裏所有積蓄的銀行卡給帶著了。
    要是富春身體不好了，他後頭就去富強家做工，把這一萬塊錢給還上。
    要是富春身體好了，這錢更是要還的。
    人家有這份心，但他不能當成理所當然。
    隻是，這次他的確有私心，他沒有告訴富春拿了富強那一萬塊錢，想著，這次就叫她沒有煩惱的好好玩一場吧。
    飛機起飛前45分鍾，檢票進去。
    飛機起飛後，兩口子從窗戶看出去，心情還有些激動。
    周洲本來有些尷尬，因為沒有任何人說話。他幾次想提醒爸媽別說話了，可看著爸媽像個小孩一樣互相小聲悄悄聊著坐飛機還有點害怕，怕的心跳都好像嘭嘭變快了哩。
    他那點於沉默的公共場合，隻想被動沉默，爸媽卻在細細私語的尷尬，最終淹沒於心間。
    其實爸媽的聲音很小，甚至沒有飛機的飛行噪音大，不會吵到其它人。
    隻是他離得近，聽得清。
    這一份尷尬，就如同小時候，過年前，他爸帶著全家去縣城買新衣服。
    恰巧中途有人打電話找他爸有事，那會兒他爸用的老人機，一兩百塊的老人機質量不行，通話的聲音不大一點都怕對方聽不見。
    他和他妹就站在旁邊，看著他爸在大馬路上對著電話那頭說話的聲音跟喊一樣。
    那些人來人往的人啊，路過時總望上兩眼。
    周洲卻羞愧的死死低著頭看著大腳趾，想著，他爸可太沒素質了。
    卻根本沒有注意，他爸隻是為了賺錢，才要大聲跟別人反複確認好後天做工的事情。
    此刻，周洲回頭看著爸媽臉上露出像小孩第一次坐玩具車般的神情，腦袋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
    那些所謂的尷尬，羞恥，或許都是骨子裏深深的自卑，所以才小心翼翼的不敢讓人瞧見自己半分的窘迫。
    有人說成長是一瞬間。
    或許是吧。
    就如此刻，他不會因為害怕別人投來的目光，對他爸媽說出“閉嘴”兩個字。
    在空姐送來餅幹和水的時候，他會貼心的在空姐遞過來的時候，擰開往爸媽手裏送。
    在爸媽新奇的問：“這餅幹和水是免費的？”
    他也不會再有‘他爸媽真是沒見識’的想法，而是點點頭，告訴他們：“是的，這裏有垃圾紙袋，吃完的垃圾可以放裏麵，等會有人來收。”
    就像小時候，他不會用筷子吃飯，爸媽也耐心的教他一樣。
    吃完，又睡了一覺，就落地下了飛機。
    周洲一落地就聯係了昨天舅舅說安排好來接送的朋友，確定好了地點，一路跟著人群往出口走。
    周平早早請好了假，在機場出口處等著。
    她一眼就看到了從出口剛走出來的爸媽，高興的揮了揮手，迫不及待的等人再出來一點，跑了過去。
    “爸爸媽媽，你們坐飛機累不累？”她伸手想把她爸手裏的手提包接過來。
    周良拽的緊緊的，“這包重，你拎不動，我來提。坐飛機累倒是不累哩，就是坐的耳朵疼。”
    “我都沒坐過飛機，以前都是坐高鐵的。”周平回了句，結果腦袋上被一個巴掌拍了過來，她吃痛的回頭。
    周洲咧開一嘴牙笑，“不叫我？沒禮貌。”
    周平白了他一眼，敷衍的叫了一聲：“哥。”
    而此時，一直跟在周平身邊的男人，喊了一聲：“叔叔、阿姨、哥。”
    三個人目光齊齊刷過去。
    周平大大方方介紹起來：“爸，媽，哥，這是我男朋友，他也姓周，叫周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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