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趙無垠清了清嗓子，六十來歲的人了，也不見老態龍鍾，反而是有一股子精氣神，一舉一動下山虎一樣。
    “陛下，還是老臣說兩句吧，戶部衙門管著朝廷的錢糧，可以說天下之命脈就是戶部，蔣文仲為國多年勞碌，他的功績也是有目共睹的，此一番戶部出了事情，以致蔣文仲告老，實在是可惜了，但是...”
    天下間的事情，坑就坑在這個但是上，不管前麵說了什麽，隻要有這個但是，那就值得深思了。
    “要做戶部尚書亦或者戶部侍郎，首先要考慮的還是能力，尤其是財經一科的本事，否則戶部賬目那麽多，空有忠心的話，即便是做了戶部尚書，也不能夠管理好這麽大一筆財富，就眼下來看，王稟忠升任戶部尚書其利有三。”
    “一來王稟忠就在寧德，不至於誤事，二來王稟忠做了這麽多年的京都知府，京都府在他的治理下，商業繁榮，此前他上奏的幾封奏章裏提出過不少商業方麵的政令，成果斐然，足見他在財經一科的實力，最後...我想問問各位，王稟忠在京為官多年，你們可曾聽說過他貪汙受賄？”
    左相提出了疑問，立馬就有捧哏的人冒出來。
    “倒是不曾聽說，這王稟忠可是個清廉之人。”
    趙無垠道：“對，戶部總管全國財政，莫說是尚書，就算是戶部一個小主簿，有心貪贓也能夠獲利不少，唯有清廉之人，才配的上戶部尚書這個位置。”
    這就是無聲的表態，趙無垠也沒說王稟忠一定要當戶部尚書，可是人家每一句話都是在說，王稟忠做戶部尚書他是支持的。
    趙無垠之所以沒有明確說出來，那是因為這件事情還要讓皇帝開口，他陳明利弊即可，規矩還是要有的。
    此時右相龐青站了出來：“聽左相這麽一說，好像戶部尚書的人選非王稟忠莫屬了？”
    趙無垠笑道：“若是右相有更好的人選，老夫也不會反對，這不是正在商議嗎。”
    龐青道：“其實我也覺得王稟忠不錯，剛才諸位大臣都說了不少，我再囉嗦也沒有意思，不過我覺得戶部侍郎是不是要再商量商量？”
    皇帝就看著左、右二相在這裏談論戶部的蛋糕如何分配。
    老實說，皇帝心裏麵很難受，朝堂上的形勢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尤其趙無垠支持王稟忠繼任，這麽大一塊兒肥肉，其餘兩黨的人居然沒有異議，這個就很可怕了。
    別看還是有所爭論，但是爭來爭去都在爭侍郎，這不就等於大夥兒默認尚書之位一定會落在左相一黨。
    如此...細思極恐！
    趙無垠留意了一下龐青和狄德章的態度，已經明白這二位是不打算在尚書之位上爭競了。
    原本趙無垠是想著戶部尚書、侍郎兩個位置都得拿下來，這就如同是吏部一樣，但是看現在的情況，所有的爭議已經聚焦在侍郎這個位子上了。
    大丈夫當斷則斷！
    “如此說來，老夫就不多言了，戶部侍郎也很重要，錢守誠確有不足之處，老夫一時也想不到有誰能夠勝任這個職位...”
    退讓了！
    聽趙無垠一說，右相黨和江南黨都聽出來了，趙無垠這是讓渡了一部分利益出來。
    狄德章可坐不住了，這會兒就是他跟龐青的較量了。
    狄德章道：“正所謂舉賢不避親，我兒狄有道本就在戶部出任右曹侍郎，我想了想不妨讓他承接方與同的左曹侍郎之位，如此王稟忠升任之後，也有個熟悉戶部公務的人輔助。”
    狄德章雖然是推薦了自己的親兒子，但這裏麵講究可大了。
    首先說戶部衙門的官製，大頌在戶部官員的配置上，是設尚書一人，侍郎、郎中、員外郎、度支、金部、倉部各兩人，其中兩人的官製，基本上都分左右，左貴右輕。
    江南黨此前爭位置，固然有一口氣讓江南黨占下戶部兩位侍郎的想法，可是隨著龐青下場，一出手就盯住了戶部侍郎之位，狄德章就知道免不了要交鋒。
    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給龐青一個不能爭的理由。
    狄德章的潛台詞就是...我保我兒子，我看你怎麽跟我爭，即便是右相又怎樣，誰還能攔得住一個為兒子爭取利益的父親？
    但是相對的...狄德章也釋放出了一個信號，狄有道一升官，右曹侍郎就有了空缺，要是不想撕破臉，龐青就幹脆領了右曹侍郎這個職位。
    這就如同是大頌朝堂的格局一樣，趙無垠當之無愧的第一，第二、第三就一直在龐青和狄德章之間輪轉，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哎呀，狄知事一番話還真是醍醐灌頂，之前怎麽沒有想到，循例也應該是逐級提拔，狄侍郎合該升任左曹侍郎。”
    江南黨官員們一個個爭先恐後，紛紛表達了自己的讚同。
    龐青看看趙無垠，又看了看狄德章，不由得心中生出一股無奈之感。
    這一局的較量他是真沒有好辦法，仔細一想右曹侍郎倒也合適，反正本來就是打算給自己門下爭取一個戶部的官職，省得日後有什麽掣肘。
    隨即，龐青又推薦了一個右相黨的人，朝堂上的眾臣工見大佬們都已經分好蛋糕了，就紛紛表態，畫麵還是很和諧的。
    事情說到這個份兒上，朝臣們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就等著皇帝點頭了，隻要皇帝一點頭，戶部這一係列的人事任免可就完事兒了。
    但是...皇帝可不是這麽設計的，臣子們的戲唱完了，現如今就該皇帝登台了。
    “眾卿所言都有道理，看你們為國建言獻策，朕心甚慰，戶部侍郎的任免不足論，朕獨不滿意戶部尚書的安排，你們要不要再說說？”
    群臣皆驚！
    一時間整個乾清宮是鴉雀無聲！
    皇帝這是要造反嗎，就這麽明著說出來，不同意趙無垠推薦的尚書人選，難道說皇帝要對左相下手？
    趙無垠也有些詫異，不禁眉毛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