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父子的相處模式在別人看來肯定很奇怪，因為兩人每每在一起一點也不像一對父子，倒像是相識多年的好友兄弟，互相分享秘密，卻又不多加幹涉。
    “和上次一樣。”
    那就是又有人取笑他的母親棄他而去了。
    雖然沈子瑜對外宣稱的是妻子過世，但其實還是有不少人知道並非如此，而是沈家將那個不討喜的媳婦趕出了沈家，這樣說隻是為了麵子好看，也是抹殺蘇卿言的存在罷了。
    免得若幹年後還讓人拿沈家被人擺了一道的事情取笑沈家。
    這件事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在圈子裏不是秘密啊，自然沈熠安的那些同學也是多多少少聽父母提過。
    沈熠安生來聰慧，小小年紀智商便異於常人，沈子瑜有意培養他，便沒有讓他按部就班的從幼兒園開始讀著走，沈熠安三歲起就和那些比他大了一半的孩子讀一年級。
    六七歲的孩子有了勝負欲，加上家裏的父母時常作比較，那些孩子們就開始抱團孤立這個比他們小了好幾歲的沈熠安。
    一開始沈熠安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裏，隻是後來越發過分，不知道在哪裏聽到了他母親的事情，便時常拿這件事羞辱他，說她母親是個不折手段的心機女，而他身上流著這樣的血，必然也是一個心機深沉的奸詐小人。
    說他什麽都可以，可就是並不能詆毀蘇卿言卻。
    上一次這些人口出惡言的時候，沈熠安一時氣不過和那群人大打出手。
    他本來就比那些孩子小了三歲多，就算是學了點防身術，也不敵四五個九歲多的孩子啊。
    所以他受了不少皮肉傷，嘴角都被打破了，額頭和臉更是腫了好幾天才消下去。
    那天沈子瑜領著掛彩的沈熠安回家的時候，把許阿姨嚇壞了，聽了他打架的原因，還抹了不少眼淚呢。
    “那些話你也聽了兩年多了，不應該早就聽膩了嗎？”
    開始上學後，沈熠安就沒有再哭過，就是上次那麽多人圍著他打，他也沒有哭，可在聽到沈子瑜的這句話的時候，沈熠安突然鼻子一酸，蓄了許久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爸爸，我也想不和他們生氣，可是他們說話實在太難聽了，他們罵我什麽都沒關係，我就是不能忍他們那樣說媽媽，媽媽沒有不要我！”
    “媽媽那麽愛我，怎麽會丟下我呢，他們總說媽媽是拿了錢棄我而去的，可他們知道什麽，媽媽明明是……”
    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沈子瑜打斷了。
    “安安，我告訴你的那些事情你心裏清楚就行了，不必說出來，別人信不信沒關係，重要的是你自己清不清楚。”
    沈子瑜蹲下身子，與沈熠安的視線齊平，摸了摸他的頭發，“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嗎？”
    沈熠安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泣，一邊用手背抹幹臉上的眼淚，一邊敘述沈子瑜之前告訴他的話，“記得，爸爸你說我不能在太爺爺和爺爺奶奶麵前提起媽媽，因為他們不喜歡媽媽，也不能當著他們的麵怨怪他們將媽媽逼走。”
    “記得就好，媽媽前段時間回國了，隻是她現在沒有原諒爸爸，所以她不願意回家，不過爸爸向你保證，一定要帶媽媽回來。”
    突如其來的驚喜，點亮了沈熠安的眼珠，在水光襯托下閃爍的格外好看，他這雙眼睛，原本就是和蘇卿言的極其相似的，如今越發像了，就仿佛蘇卿言本人站在他麵前一樣。
    “真的嗎？！媽媽真的回國了？”
    “媽媽在哪裏？我能去見見她嗎？”
    蘇卿言走離開的時候，沈熠安還不足三歲，那個時候還沒有怎麽記事，現下又過了三年的時間，沈熠安對蘇卿言的思念一直沒有消減。
    要不是沈子瑜那裏時不時能傳來幾張蘇卿言的照片，他或許已經記不住自己的親生母親的模樣了。
    想到這兩次見到蘇卿言時，她對自己的冷漠，沈子瑜心裏一沉，心情並不是很悅，但他一向不再外人麵前表露情緒的。
    “可以，不過媽媽最近很忙，等她有時間了，我就帶你去見她。”
    沈子瑜很少將他當做小孩子哄，而沈熠安本來就比尋常同齡的孩子聰明許多，也懂得一些人情世故，眨著還殘留淚水的眼睛與沈子瑜對視。
    “是媽媽不想見我們吧？”
    所以說小孩子太聰明也不好，大人想瞞什麽都瞞不住，但是吧沈熠安這話說得也不全對，最少蘇卿言從來沒有表現出不想見沈熠安的意思。
    “最對不起她的是我，與你無關，媽媽不會將錯怪在你身上，媽媽想要為自己討回公道，她必須變得更強大，強大到能保護自己，也能護著你的時候，才敢來見你，她已經失去了太多了，不會想失去你的。”
    “你再給他一點時間，她會來見你的，接你去和她一起生活的。”
    沈子瑜的話裏從未提及自己，沈熠安深知其中的原因，但他還是問了：“那你呢，爸爸？”
    “你不和媽媽一起嗎？”
    沈巍，陳雅婷雖然不是直接害死趙茹惠的人，但卻是一手促成她死亡的人。
    是老爺子斬斷了她的後路，而他，是將她親手推下去的人。
    沒有一個人值得蘇卿言大發善心原諒，就算他們這些人是沈熠安的至親。
    這一次沈子瑜沒有回答，摸了一下沈熠安的頭，隨即站了起來，又恢複了他慣常的神情。
    “許姨給你熱了飯，先下去吃飯，以後不要讓身邊的人為自己擔憂。”
    這個身邊的人，是有特指的，父子倆心中清楚。
    “爸爸，今天能陪我吃飯嗎？你已經很久沒有在家裏吃過飯了。”
    沈熠安的衣食起居幾乎都是許阿姨一手料理，因為沈子瑜幾乎不怎麽回家裏，回到這個與蘇卿言疫情生活過兩年的地方。
    沈熠安一開始不太懂為什麽母親離自己而去了，父親也不願意回家了，直到那天，醉酒的沈子瑜回了家，在蘇卿言曾經住過的房間哭了好久。
    那天的場景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在他的印象裏，那時唯一一次看到沈子瑜哭，隻一次就在小小的沈熠安心裏種下了一顆種子。
    他想去安慰父親，可是被許阿姨攔住了，許阿姨告訴他，爸爸需要的不是安慰，他是太過思念媽媽了，所以情不自禁。
    小小的沈熠安也委屈巴巴地看著許阿姨說：“我也想媽媽。”
    他也經常躲在被子裏哭，他不知道蘇卿言還會不會要他，他是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
    那天之後，他就能理解沈子瑜為什麽不願常常回到這棟別墅了。
    隻是他再懂事也是一個小孩，也渴求父母能陪在自己的身邊，和自己說說話，一起吃飯，一起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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