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瑜推開病房的門，負責照顧老爺子的李醫生剛好準備出去。
    看到沈子瑜回來，護工很有眼力見的將病房留給了爺孫倆。
    吹了幾個小時的冷風，又抽了七八支煙，加上一整夜未休息，沈子瑜的聲音低沉而暗啞，透著濃濃的疲乏。
    “爺爺，我想和您談談。”
    沈老爺子靠在病床上，看起來還很虛弱，根本提不起精神和沈子瑜說什麽，所以隻是抬了下眼皮。
    “我考慮了很久，我沒辦法站在她的對立麵。”
    ‘她’是誰已經不用說明名字了，兩人都心知肚明，而老爺子在沈子瑜進門那刻也有了預感，對沈子瑜說的話並不感到驚訝，但並不代表他會讓沈子瑜如願。
    “所以你想怎麽樣？”
    “除了愛她這件事，我從未違背過你，但我現在希望您能準許我卸任，離開集團。”
    瞧瞧沈子瑜說的這是什麽話？就算他現在中風了，成了不能動不能說話的腦癱，也不可能答應這個條件。
    他辛苦培養了三十年的繼承人，怎麽可能輕易拱手讓人，讓蘇卿言那個小丫頭片子撿去了便宜。
    以前沒看出來那個丫頭居然還有這個本事，陳雅婷當初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隻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三年前斬草未除根，埋下的禍患，隻能現在承受了。
    “你以為你現在拿這個威脅我，就能讓我認可她？”
    “不是，”沈子瑜搖頭，否定了老爺子的猜測，“我隻是想完成三年前沒有做到的事。”
    話語鏗鏘有力，“我承諾過她會給她一個公道，我現在就是在還她公道。”
    “他們是你父母！咳咳……”一時激動過度，一句話咳嗽了好久才緩過來，期間他打掉了沈子瑜伸過來想要為他拍背的手。
    “你真要這麽狠心把他們送到監獄裏去？他們就算犯了再大的錯，也是為了你！”
    “你以為別人會怎麽評價你？是說你大義滅親很偉大，還是戳著你的脊梁骨罵你不仁不義，不忠不孝？”
    “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你說的這些話就是對我的回報嗎？你要是想氣死我，不如現在就找塊地把我埋進去！”
    越說老爺子越恨鐵不成鋼，聲音也越拔越高，要不是身體條件不允許，他都想跳起來打死這個孽孫，不要也罷！
    “現在也輪不到你為她做什麽，她現在那個未婚夫可一點都不比你差。”
    或許是想到了老爺子說的是誰，沈子瑜的眼瞼投下一片陰晦，帶著霧蒙蒙的寒峭，但很快就被他隱藏在麵無表情之下。
    “喜歡她，是我一個人的事，與她無關，我所做的決定，也並非全是因為她。”
    老爺子麵部表情更緊繃了，脾氣已經壓不住了，臉色又開始漲紅，最後咬牙切齒的說道：“滾回去好好反省今天說的話，你從接手這個擔子那天起，就沒有說不的資格，別忘了這也是你自己親口答應我的。”
    沈子瑜從小就是個悶葫蘆，還是個內斂的人，不熟悉的人覺得他謙遜有禮，但接觸過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極難相處的人，因為他就像一塊融不化的頑冰。
    就比如現在，沈子瑜沒有跟老爺據理力爭，而是看著老爺子認真地承諾：“我不會忘記我姓什麽，更不會做出背叛沈家的事。”
    “三十年了，就允許我叛逆一次吧。”
    沈子瑜將要打開病房走出去前，手剛搭上門把手，還沒有拉開門，又非常堅定的說了一句差一點又讓老爺子暈厥的話。
    “爺爺，我今天不是在與您商量，而是告訴您我的決定，我會在一個月內做好所有的交接準備。”
    “你——”老爺子猛地坐起，立刻又摔回了床上，瞪著雙眼，不能接受沈子瑜所說的話，一直到沈子瑜的背影消失不見，也還保持著僵硬的動作。
    一直在門口偷聽的幾人，這會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踏入病房。
    病房裏回響著老爺子劇烈的咳嗽聲，還有急促的喘息聲。
    沈義跨過眾人，第一個衝到老爺子麵前，扶著老爺子替他順氣，“爸，爸，你別激動，你深呼吸，別著急，慢慢來。”
    呼叫鈴就在旁邊，沈子淮擠走沈菁一家三口，眼疾手快的按了呼叫鈴了，又在沈義眼神的示意下，趕緊說道：“爺爺，我現在就去把大哥追回來。”
    但還沒等他有所行動，就被老爺子大聲嗬斥住了，“站住！別去追，讓他走，從今以後就當沈家沒有這個人！”
    “爸，你這說什麽話，生氣歸生氣，這種話可不能亂說，現在多少人等著咱們家出點什麽亂子，他們好趁機拆骨入腹呢。”
    沈義不說還好，老爺子聽了更生氣，桌上的檢測儀器因為他的情緒失控發出滴滴的警報聲，李醫生聞訊而來，跟著的小護士將病房裏的人一一都請了出去。
    “不好意思，麻煩病人家屬在病房外麵等候，醫生要給病人檢查。”
    這種時候，醫生護士才不會管麵前這些人是誰，統統都得趕出去，以免打擾到醫生治療。
    病房門在幾人麵前合上，沈義臉上的關心和急迫全都消散了，找了位置坐下等待。
    沈菁全程都來不及插上話，又被趕了出來，想想就有些氣結，立刻把矛頭轉向了沈義。
    “二哥，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爸現在正在氣頭上，你還提那些做什麽，這不是成心氣他麽？”
    “你不幫著好好勸勸，倒是落井下石，過幾天爸氣消了，有你氣受的。”
    “這些年你看爸什麽時候真的和子瑜動過氣，別你把人惹惱了，連累到我。”
    沈菁這話說得就有些挑事了，明擺著給沈義下套呢。
    但誰還不是個人精，沈義心裏自然也清楚沈菁是估計激將自己。
    “三妹還是管好自己吧，你家裏的那些爛賬都算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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