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信息提示音響起的時候，完顏殊正在看一段錄像，視頻裏的少年笑容明媚如初，雖然畫質有些失真了，但不難看出少年的俊美。
    又給自己到了一杯酒，完顏殊就聽到少年開口：
    “阿殊，以後等我長大，讓我做你的副手吧，你想要做的事我雖然現在不太理解，但我願意替你出力。”
    少年說完之後，似乎有些緊張，怕被拒絕，眼裏的水光更瀲灩了。
    之後他就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隻是要比現在的他聽起來更低沉一點，那時他們都正處於青春期變聲器。
    “小少爺，你這樣的副手我可請不起，我要做的事可不是你該插手的，伯父已經替你鋪好了路，你還是好好的做你的繼承人吧。”
    那時的他和現在一樣，說話刺人得很，也不知道陸右鯨是怎麽忍受下來的。
    “而且，我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幫忙，你的，我更不需要。”
    說完這話，他果然在陸右鯨臉上看到了失落，眼裏的太陽都落下了，失去了光澤。
    就在他以為陸右鯨會就此放棄的時候，陸右鯨突然又抬起了頭，盡管笑容有些勉強，但他說話的聲音還是溫溫柔柔的。
    “你總會有需要我的一天，到時候你可以盡情的找我，不需要有顧慮，隻要是你提的要求，我都會滿足你的。”
    完顏殊嗤笑了一聲，有意為難他：“那要是我讓你替我去殺人呢？”
    “啊~”陸右鯨一愣，墨色的眸子一片茫然，還有幾分慌張和窘迫，有些意外完顏殊會提這樣的要求。
    陸右鯨眨著無辜的大眼，垂下了眸子，不再說什麽，仿佛因他這句話偃旗息鼓。
    完顏殊在心裏嘲笑自己居然在問這話的時候，居然抱著一點期待，有什麽好期待的，隻要不是腦袋被驢踢了，都不會答應他的這個要求吧。
    這邊，他還沒有笑完，就聽見陸右鯨再次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他：“那……那我可以花錢雇人嗎？我不太會殺人，但我有錢。”
    世界五百強前五十集團的唯一繼承人，他所擁有的財富自然是無法想象的，他有這個資本說自己非常有錢。
    那個時候的陸右鯨真是又蠢又天真，正常人都聽得出來他是在刻意刁難，居然還認真考慮後回答他問題。
    這腦子怕不是真的被踢過吧？
    “你還真是蠢，陸伯父要是聽到你這話，都能氣吐血，誰的話你都信嗎？”
    不過這個時候的陸右鯨是真的長得好看，笑起來臉頰還有兩個酒窩，雙耳泛起了緋紅色，陸右鯨不好意思笑了笑，笑容比三月的春風還要柔和。
    雖然不太理解，明明自己願意幫他買凶殺人了，他為什麽還是不高興，說自己蠢，但誰讓他喜歡這個人呢，說他什麽都可以。
    當然，如果說愛他的話，他會更高興，把所受財產拱手讓人都沒關係。
    他相信他的阿殊不會不管他，畢竟可是他親手撿到他，還這麽喜歡他——
    “我不傻，我隻信你和爸爸，其他人我不會這麽容易就相信的。”說著，似乎怕完顏殊不相信，他有再次強調了一次，“真的，你可以問我爸，我這輩子還沒被人騙過呢。”
    敢情這還是值得驕傲的事情？那是不是需要他誇一誇？
    “哦，那你真厲害。”
    完顏殊扯了一下嘴角，毫無感情的誇了這麽一句，語氣極其敷衍，但陸右鯨聽後立刻紅了臉，小聲糯糯地說著謝謝。
    畫麵到這裏戛然而止，屏幕上定格的最後一個畫麵是陸右鯨靦腆的笑臉。
    因為錄到這裏，他就煩躁的按下了結束鍵，冷漠地拉著陸陸右鯨離開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這段視頻是他剛被陸家收養的第二年夏天，陸右鯨纏著他非要他一起羅訥河拍的，那時陸右鯨說還說會以這個視頻為證，他會兌現他的承諾。
    那年，他們一個十七歲，一個十六歲。
    距今天已經過去了十三年了，四千八百八十天。
    酒瓶已經見底了，完顏殊也有了幾分醉意，坐在地上靠著茶幾，眼前有幾分模糊。
    陸右鯨是真的蠢啊，將惡魔帶進了家裏還不自知，居然還讓自己的父親認這個惡魔為養子，隻因為不想別人看不起他，想要給他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
    陸右鯨對他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他冷漠的看著陸右鯨對自己感情越來越深，將一顆真心捧到自己麵前，小心討好自己，卻始終不給回應。
    當陸右鯨策劃兩個星期，在他十八歲生日當天向他表白的時候，他也隻是冷淡的回了一句：我不會喜歡你。
    陸右鯨一共表白過三次，每一次他的回答都是一模一樣。
    之後，陸右鯨不再明目張膽的示愛，他們是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夥伴，也是最默契的合夥人，唯獨不是戀人。
    也不可能是戀人，因為他永遠都沒辦法對人動情，也不會對任何人交付真心。
    包括陸右鯨。
    但是，現在好像有什麽不同了……
    陸右鯨在他懷裏漸失溫度時，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在每次想起陸右鯨的時候，他都能切身感受到。
    就像現在，他在自己的臉上摸到了溫熱的眼淚。
    陸右鯨的懲罰靈驗了。
    好幾年前，在陸逍的葬禮上，陸右鯨曾對他說過，他總有一天會知道失去至親摯愛是什麽滋味。
    所以他在查出患病的時候，沒有選擇醫治，而是任由病情朝著惡劣的方向發展，直到藥石無用，他有再多的錢，現在的醫學再發達，他也隻能將他多困在自己身邊半年。
    在陸逍的車禍現場，他丟失了那個一心愛他的陸右鯨，可他還是能每天都見到這個人，聽到他的聲音，盡管他的話越來越少，也極少看到他笑了，如同行屍走肉，但哪怕隻是看他一眼，聽他說一句話，他都能心安一整天。
    他那時候每天的期待就是見陸右鯨一麵，明明他們同吃同住，但他每次在公司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想陸右鯨。
    但他還是說，他不愛陸右鯨。
    現在除了一捧冷冰冰的骨灰盒，他什麽也沒有了。
    不會再有人在他耳邊絮叨，為他操持一切，也不會有人隻憑他的一個細微的動作，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麽壞主意，更不會有人會在他的耳邊一次次跟他說喜歡他了。
    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過，原來陸右鯨對他來說是這麽重要的存在。
    隻是，陸右鯨到死都不知道，他們的初遇就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他說他這輩子沒被人騙過，又怎麽知道，他麵前的人從一開始就在騙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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