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進府以來，徐氏這還是頭一次踏進暮沉院。
    是以在對上梅氏詫異的眼神時她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龐微微有些發紅，硬著頭皮行禮：“見過大嫂！”
    “哦……二弟妹好！”梅氏毫不掩飾她的震驚與回神時那恍然的態度，那一個‘哦’字盡情的拉長了音，怕太短了徐氏聽不出那裏頭的諷刺。
    初次見麵聊聊幾語，徐氏就想轉身離開。
    不過想到來的目的，還是硬著頭皮擠出一抹得體的微笑，與梅氏寒暄起來。
    “我入門晚也不敢輕易走動，也未上門來給大嫂問過安，大嫂可別怪我！”徐氏一口吳儂軟語，示弱時的語氣比梅氏他們這些直愣愣說話的人多了幾分真誠。
    饒是梅氏心裏不齒，也不好掛到麵上，笑的含蓄：“瞧二弟妹說的……”
    她院子裏又沒養狼，還能有誰吃了她不成？
    把人讓進屋裏，梅氏命人上茶，笑吟吟的在徐氏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語氣倒是溫和：“咱們妯娌是很少拉家常，今日天氣也不錯，府裏的賬目我也理的差不多了……”
    梅氏說到這兒暫端了話茬，轉頭去吩咐另一個丫鬟：“去內室把我單獨摘出來的那一摞賬本拿出來。”
    這才又重新轉向徐氏續起先前那句話：“正好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我得問問二弟妹，特別是前頭林氏的那些嫁妝產業，這賬目也差偏的太厲害了，弟妹當時接手時就沒瞧出什麽問題來嗎？”
    徐氏麵色就有些難看了。
    她怎麽忘了這茬？
    府裏的中饋已經交給了梅氏，這段時間梅氏一條條的理賬對賬，聽說還跑了好幾個莊子，勢必要把賬弄的清楚。
    她當時聽到消息的時候不以為意，因為她接手的時候這賬目就爛的不成樣了。
    好多賬目根本對不起來。
    林氏的嫁妝產業豐厚，就好比是能下金蛋的母雞，就算什麽也不做，隻要把那些產業打理好，賀家就能一直過富足的生活。
    可守著那樣的豐厚的產業，賀家的賬目上居然出現了虧空，也是很神奇！
    當時在看賬的時候她心就涼了。
    從賬本上就能看出這一家子亂到什麽程度。
    倘若這世道流行婚前看賬本，她定然不能嫁到這樣一戶人家家裏來。
    典型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侯爺也是個沒擔當的，離了他那個娘什麽得用的主意都拿不出來。
    現在聽梅氏這樣問，她也隻能委屈的道：“大嫂應該知道，我是新婦，有些事不好張口，都是侯爺或者母親怎麽指點我便怎麽處理。況且，這賬目記載的方式與我娘家那邊大有差異，還沒等我全部理順通呢……”
    這中饋就落您手裏了！
    後半句話雖然沒說出來，可聽話聽音，梅氏自然能懂，她笑著搖了搖頭道：“可如今這賬目不對，我也隻能與弟妹你來核對，至於在弟妹手裏時本就虧空的部分，屆時隻能是弟妹與老夫人和侯爺來核對了。”
    徐氏一聽這話就有些急了，忙道：“大嫂這不是難為我麽？這賬目您應該能看出來是早就空了的……”
    “可我是從你手裏接過來的，與老夫人或者其他人無關，你當時沒問明白那是你的事，現在我查出不對，我隻能找你，找不到旁人頭上。”梅氏微笑著，卻笑不達眼底。
    新婦這個詞確實是很好的借口，可拿來糊弄人卻不行！
    徐氏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可心機卻深的可怕。
    她那點小心思打量別人都看不透呢？
    這次她能跨進暮沉院的門什麽目的她能不清楚嗎？
    無非就是賀雨舟的婚事，可婚事得由長輩前去正式通知，好讓賀雨舟安心待嫁。
    且不說這門婚事合不合理，徐氏名義上是賀雨舟的嫡母，她去說是最名正言順的，偏偏要把球往三房踢，三房接不住，吃了癟，她又把主意打到他們大房頭上來了。
    總之，這個惡人絕對不能是她賀徐氏。
    梅氏心裏冷笑，那婚事她本就頭一個不同意，這徐氏自己願意往槍口上撞，她自然也不含糊。
    “大嫂……”徐氏慌了神，無奈的道，“您又何苦為難我呢？”
    梅氏笑道：“弟妹這話嚴重了，咱們不過是有一說罷了，您有那不明白的去問老夫人或者侯爺順理成章。怎麽？您擔心他們會把所有的賬賴在你頭上？”
    最後一句話看似是疑問，可也實則暗暗點出另外一層意思：不是沒那個可能！
    徐氏自然不笨，她若是個笨的也就不會妄想著別人傻，把別人往外推了。
    自然，也聽清楚了梅氏話裏的意思，麵色頓時就變了。
    這時丫鬟捧了賬本出來，徐氏坐立難安。
    還是跟在她身後的媽媽暗暗掐了她一下，徐氏才突然捂著嘴嘔了一聲，慌不迭的跑了出去，扶著門檻便是一陣幹嘔。
    她身邊的丫鬟婆子自然一陣慌亂，要水的要水，過去拍背的拍背，梅氏看著這一幕暗暗算了算日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徐氏漱了漱口，轉身歉意的笑道：“可能是早上吃壞了肚子，叫大嫂見笑了。”
    梅氏皮笑肉不笑的。
    她身邊跟著經年的媽媽，是吃壞了肚子還是旁的什麽情況能不知道？
    可眼下沒有一個點明的，都在裝糊塗呢，大約是在等著她問吧。
    梅氏也隻好擺出一副涉世未深的樣子，道：“看來這賬今天的對不了，弟妹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歇著吧，我還有幾本沒看完，待全部的賬目看完後，把不對的地方總結出來，我再去尋弟妹一同核對核對……”
    徐氏落荒而逃，梅氏等人離開後狠狠的地上啐了一口。
    這心計可不是一個新婦該有的。
    她實在對徐氏喜歡不起來。
    還不如羅紅梅。
    羅紅梅最起碼有什麽說什麽，高興的不高興的都掛在臉上。
    急了能互相對罵上一場，可也能出出火氣。
    這徐氏怎麽說……太裝，太虛偽！
    “想害舟兒，門都沒有！”
    又啐了一口，梅氏轉身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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