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生身老母，賀懷慶此刻都有種老夫人是否瘋了的懷疑。
    “母親，這……”
    “難不成你還有旁的辦法？”賀老夫人輕飄飄的一句話頓時讓賀懷慶啞口無言。
    “那蓮兒那邊呢？”
    賀老夫人閉了閉眼，道：“蓮兒已經嫁做人婦，何須你去救？你救的又是什麽名目？再苦再難她也得挨著。”
    “可……”
    “眼下家裏的糟心事一樁接著一樁，哪一件能理清？”賀老夫人道，“你目前最要緊的是想辦法保住老三，再一則便是將人際關係恢複起來，爭取辦上兩件漂亮的案子，在陛下麵前出個頭，得到陛下的重用，博個更實際的職位。”
    “手裏有了實權才是正經，到時候哪方勢力不得巴結著你，拉攏與你？”
    “你的心思應該放在廟堂之上，而不是扒拉著平王府的後院！”
    說到最後，賀老夫人的語氣已然十分嚴厲，聽的賀懷慶冷汗直冒，說出來的話也透著蒼白無力了：“母親，那可是您的親孫女？”
    “我還差點被我的親孫女逼死呢！”賀老夫人啪的一下把手裏的串珠拍在了炕沿上，怒氣直攻腦門，“賀家到了這一地步，不都是所謂的親孫女造成的？兩個都是你的女兒，親生的女兒，你哪個能管的了？”
    “一個還沒結婚就大了肚子，跑到大長公主府上鬧小產；一個不滿夫婿腳踏兩隻船，也是在大長公主府上，當著滿城的貴人與陛下麵前退了這親事。”
    “這兩個親孫女都是上輩子的孽緣，來討債的！”
    老夫人罵的口沫橫飛，賀懷慶直抹冷汗。
    “兒子不孝，讓母親跟著受氣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蓮兒的事讓她自己把握。若是有那個能耐就拚個正妃的位子回來，若是沒那個能耐，左不過是落個她母親那般的下場，這委屈她受也得受，不受也得挨著。”
    老夫人說完後就閉上了眼睛。
    賀懷慶默了半晌，無奈的轉身離開。
    回到書房沒多久，管家臊眉耷眼的回來了。
    “鄒家還是不同意？”賀懷慶冷聲道，“還是想要人？”
    管家道：“是，不但堅持要人，家裏都掛上紅燈籠了，左右鄰居也都知道他要娶賀家的姑娘！”
    說完之後管家勸道：“侯爺，鄒家現在殺不得。鄰居們都清楚兩家要結親，一旦鄒家出了事，必然會有那多嘴的瞎猜測，咱們總不能把所有知道這事兒的人都殺了吧？”
    賀懷慶眯著眼睛不知在做什麽打算，道：“你安排個小廝去跑一趟，讓鄒家明天過來下聘禮，就按照娶侯府千金的規格，少一兩都不行！”
    管家眼睛騰的亮了，忙豎起了大拇指：“妙啊，您這一招高明，鄒家那破落戶肯定拿不出這麽多聘禮，拿不出聘禮他們還有什麽臉來娶賀家的女兒？老奴這就去！”
    賀懷慶臉上並沒有多少喜悅之情，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鄒家的確動不得！
    先前的想法過於衝動了。
    如今的賀家風雨飄搖，著實再經不起半個雨滴。
    這倘若是放在以前，莫說一個鄒家，就算三個鄒家也能解決的悄無聲息。
    現在，賭不得這個氣！
    如果鄒家還不依不饒，他就得想想辦法從偏遠的旁支裏挑一位適齡的女子過來，使些銀子讓那女子過繼到徐氏名下，也算說得過去了。
    本想借這個由頭再走一趟平王府，看看能不能跟蓮兒搭上話。
    可老夫人的話也讓清醒了不少。
    就算再心疼，蓮兒也已經是嫁做人婦了，除非她犯了七出之罪被平王休了。
    或者是兩人達成協議和離，否則他如何救？
    到了此刻，賀懷慶心頭才升起一股無力感和挫敗感。
    頭一次認知到自己這個父親當的失敗。
    大女兒離心離德，二女兒身陷囹圄他明明知道卻不能施以援手。
    唯一的兒子書不好好讀，學不好好上，前兩天有下人來提醒，賀傑浩又借著上學的名義跑去眠花宿柳，還學著其他公子捧什麽花魁。
    要不是他這兩天心力交瘁，早家法伺候了。
    想到家法，他不由想到那日賀雨舟一襲紅衣，滿身殷紅，那步步血蓮至今在他心裏都未曾褪去半分顏色，還是那麽的鮮豔，每一個都仿佛會隨時盛開似的，讓他心裏沉甸甸的說不出的難受。
    賀家並沒有平靜太長時間，那位被管家打發去通知鄒家的小廝就連滾帶爬的進府來了。
    在他身後跟著的是一連串粗鄙的罵聲。
    大意就是賀家說話不算話，當初說好的不要聘禮，這臨到婚期了又故意刁難他們，仗勢欺人巴拉巴拉的。
    管家一看事情不妙，趕緊出去好聲好氣的往裏頭迎人，偏偏跟來的那老婦人半點臉麵都不給他，直接一口濃痰啐在了管家臉上，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就是你這個狗娘日的，一趟趟往俺家跑給俺家出難題，這兩根驢腿倒騰的那麽快也不怕磨爛你那兩個腚錘子，你個生兒子沒屁眼的爛貨玩意兒……”
    管家臉都綠了！
    平生頭一次這樣被人指著鼻子用最粗鄙的語言謾罵。
    偏偏那老婆子還不進府，就地一坐大聲的哀嚎起來，引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來。
    那管家怕這老婆子一氣之下全部禿嚕出來，也不敢走，更不敢上手趕人，還得頂著各種最惡毒的詛咒好聲好氣的打岔說好話，心裏直盼著小廝趕緊把侯爺請出來。
    那小廝進府後也是一溜煙的直奔書房而去。
    進了書房後就抹著汗急聲道：“不好了侯爺，鄒家那老娘來了，一路走一路罵，小得被她罵了一路，現在坐咱們府門口上罵呢，罵的可難聽了。”
    “什麽？”賀懷慶啪的拍了下桌子，“還不趕緊叫侍衛插走！”
    “攆不得啊侯爺，她那個嗓門，三條街都能聽見，引了不少人來了，咱們要是動手，不就是給人遞把柄讓人嚼舌根子嗎？”
    賀懷慶清楚了，事情果然沒那麽簡單！
    也明白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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