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器中人口增長，讓陸堯感知能力提高。他也因此能捕捉到過去完全無法注意到的細節，而大多數的不尋常都匯聚在於瑤一人身上。
    於瑤從沒對陸堯說過話，周強解釋為內向。
    她總在半夜做飯，會在廚房裏哼唱古怪的小調。
    於瑤身上總是帶著一股血的腥味，大多時候很淡，說明她特意清理過身上的痕跡。但她嘴裏的血味最重，也最不容易消除。
    血的味道不僅出現在她身上，還在廚房水槽，衛生間，甚至客廳的垃圾袋裏。這些都和於瑤的個人軌跡有關。
    周強倒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陸堯感覺，於瑤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氣息。但到底是什麽，他也說不上來。
    而且獨自深入查證，也讓他覺得有危險。
    所以陸堯決定，讓專業的來。
    這事沒有證據和犯罪證明，不方便麻煩警察叔叔。
    伴隨簡單的電腦一鍵召喚儀式，伊莎貝爾再次跪坐在電腦桌上。
    “神明大人，伊莎貝爾遵循您的意誌而來。”
    不同於上一次的慌亂緊張，這回少女使徒沉穩了許多。
    “現在有個可疑人物，她現在和我一個朋友出門看電影去了，大概有兩個半小時的時間，所以我找你過來……”
    陸堯給她講了一下前後經過。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查清楚她的來頭。”
    “是，大人。”
    說罷，伊莎貝爾就按照陸堯的要求，開始換裝。
    陸堯很自覺地走到屋外，隔著門說：“我的感知能力最近有明顯提升，人口增長帶來的反饋這麽快嗎？”
    裏麵傳來伊莎貝爾的聲音：“大人。對身處高界維的神明而言，低界維的人口就是神明第二副軀體，信仰則是神明力量對外的延伸。”
    陸堯問她：“那如果人口為零，會發生什麽？”
    “大人，哪怕神明神殿遭到了徹底破壞，信徒們也很難徹底滅絕，因為信仰一旦開始傳播，就會流傳到世界各地，不僅是人類，還有一些具有智力的生命。”
    “信仰本身不會徹底消失，隻是變得非常微弱，難以再次大量匯集，就像是飄散各地的種子一樣。”
    “隻要神明使用信仰之力，讓信徒們重新建造神殿，就能卷土重來。”
    陸堯懂了。
    大俠從頭來過。
    莉莎就是這樣的情況。
    “據說到了眾神殿之上的神明戰爭，也會有一部分神明在神戰中被徹底抹除信仰和所有信徒。”
    伊莎貝爾繼續說：“神戰中，有一部分神明的信仰會遭到毀滅性打擊。這部分被徹底驅逐的神明就是舊神。”
    陸堯默默記下。
    那是眾神殿以後的事了，得脫離見習神明的身份。
    現在自己還是被保護的新人玩家。
    正常來講，安全區也還算安全。
    最接近的個案是遭逮捕的莉莎，她被毀掉奇觀後跌回安全區，不得不從蠻人部落重頭開始。
    陸堯現在能懂莉莎的急切。
    人口增長帶來了生理上不可思議的增強，而大量人口和信仰的損失，一下子讓神明玩家從山巔跌回深穀。
    人總是最無法忍受失去。
    伊莎貝爾換上了一件灰色衛衣，戴上墨鏡，打扮成正常女孩模樣。
    調查開始。
    她雙手十指緊扣，低頭閉目，嘴裏念著一段低聲的禱詞。
    陸堯聽不懂，但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從伊莎貝爾身上散發出來，與周圍世界產生了交互和反應，仿佛一枚石頭丟入平靜的水麵。
    漸漸，伊莎貝爾身上有了一層白色光暈。說是光暈也不準確，更像是一層流動的乳白色霧靄。
    這正是她的能力，彌留祈禱。
    與像素世界那簡化的白光不同，現實世界裏，一切都清晰可見。尤其是陸堯的感知提升，對那些微妙過程和變化更是一清二楚。
    伊莎貝爾身上白霧融入牆壁和地板。
    漸漸，屋子裏出現一縷縷黑色的煙。這些黑煙十分細小，如果不仔細看還會以為是一根根朝上漂浮擺動的黑線。
    黑線彼此纏繞，凝聚出一團不斷變換的黑霧。
    伊莎貝爾對黑霧說了幾句什麽，但沒有發聲，陸堯隻能看到她嘴唇張合的模樣。
    沒多久，黑團消失無蹤。
    伊莎貝爾轉過臉，對陸堯解釋：“大人，這裏的亡者說，那個女人在吃生肉和飲血。”
    “她每天晚上，一邊在這裏烹飪，一邊在這裏吃生肉，吮吸肉上麵的血漬。”
    “吃的最多的是生魚。”
    陸堯撓撓頭。
    難道自己是想多了？
    他聽聞，有些地方的風俗包括吃生肉，這對當地人而言甚至是一種美食。
    說不準於瑤就是來自那些地方。因為害怕被周強和自己發現她飲毛茹血的模樣，所以她偷偷躲起來吃生肉。
    “大人，有惡魔信徒的氣息。”
    伊莎貝爾望向窗外的街道，目光也犀利了起來。
    陸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街道上，周強和於瑤正牽著手往回走。伊莎貝爾凝視的目標正是他們兩人中的於瑤。
    “是否處決目標？”
    “先等等……於瑤是惡魔信徒？”
    “是的，大人。作為使徒，我雖然無法識別神明真身，但能看見信仰火種，她沒有能夠偽裝遮掩的道具，體內火種很明顯。”
    陸堯最擔心的一點還是發生了。
    他立即說：“控製住她。搞清楚她的目的和身份。”
    “是。”
    伊莎貝爾摳出左眼交給陸堯，然後推門下樓。
    陸堯反鎖上臥室門，開始通過眼球遠程旁觀。
    街道上。
    伊莎貝爾和周強兩人迎麵走過，於瑤臉色一變。似乎看出了伊莎貝爾的身份，她嘴唇繃著，抓住周強的手指也下意識捏緊。
    “好久不見，聊聊吧。”
    伊莎貝爾停在於瑤身邊。
    周強誒了一聲，看向於瑤：“你們認識？”
    於瑤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她是我的一個遠房表妹。”
    “你先回去吧，我和表妹聊聊天。”
    周強也點點頭，往回走去。
    “跟我走。”
    伊莎貝爾在前帶路，於瑤默默跟隨。
    兩人一路走入旁邊停車巷的一個角落。哪怕在白天，這裏也空無一人，沒有監控攝像頭，一輛輛髒兮兮的汽車變成了天然的遮擋物。
    伊莎貝爾走到最裏麵的一輛報廢車前，抓住後車廂的車門把手，嘎吱一聲，將車門強行拉開。
    “坐。”
    兩人前後坐入車內。
    沉默。
    “能不能給我三天時間？”於瑤請求道：“讓我再活三天，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