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飯店不僅知青們愛去，到石鎮出差辦公的領導幹部們也喜歡來這兒解決吃飯問題。
    反正有差旅費能報銷。
    錢多福帶著李曉慧來到和平飯店後，熟門熟路地跟服務員嘀咕了兩句，就帶著她直奔二樓的君子蘭包廂。
    站在包廂門外，錢多福最後一次小聲的確認道：“你那藥皂，真是傳下來的古方對吧？”
    李曉慧連忙點頭，“這麽大的事兒，我還能騙您嗎？”
    錢多福點點頭，屈指輕輕地敲門。
    包廂裏，正給自己滿上一杯酒，決定借酒消愁的藥廠主任許文華，疑惑抬頭。
    “菜不是上齊了嗎？外邊誰在敲門？”
    離門最近的楊幹事立馬起身，“主任，我開門看看？”
    許文華沒什麽精神地點點頭，端起酒杯小酌一口。
    楊幹事打開包廂門，看著門外的錢多福和李曉慧，皺了皺眉。
    “你們是什麽人，敲錯門了？”
    “沒敲錯沒敲錯，我和妹子聽說首都藥廠的領導們下鄉來收古方，剛好祖上有方子傳下來，就想碰碰運氣。”
    李曉慧在一旁滿臉誠懇地乖巧點頭，烏黑的眼期盼地看著楊幹事。
    楊幹事到底還年輕，被這麽一清純貌美的姑娘盯著，哪兒好意思說重話啊。
    也顧不上問他們怎麽知道的包廂號，楊幹事扭頭。
    “主任，外邊有兩個來送古方的老鄉，您看......”
    許文傑又慢悠悠地抿一口酒，隨意道：“讓他們進來吧。”
    看著進來的錢多福和李曉慧，許文傑在心裏哀歎一聲。
    又是來碰運氣的。
    他自從三個月前領了任務，便帶著小隊專門往石鎮這樣有曆史的藥材出產地轉悠。
    結果都快把陝省逛遍了，就收到一張治小兒腹瀉的方子！
    別人都以為他什麽方子都要，可那都是為了迷惑潛在間諜的說法。
    實際上他背的是賺外匯的任務！
    許文傑想不明白，就算國家極度缺外匯，可這任務無論如何也不該攤到他們藥廠的頭上啊？
    外國人有的是先進的醫療設備和西醫，還能看上他們的藥不成？
    反正治小兒腹瀉的藥，外國人是看不上的。
    麵前這兩個小年輕，估摸著也拿不出什麽好東西。
    失望歸失望，許文傑還是隻能再把場麵話說一遍。
    “老鄉好啊，你們想上交什麽方子？藥帶來了嗎？”
    李曉慧上前兩步，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裹著塑料袋的藥皂。
    “領導，我想上交的不是藥，是洗臉的藥皂。”
    許文傑來了點興趣，打量她兩眼，得出了和錢多福一樣的結論。
    小姑娘皮膚確實不錯，就是毛多了點兒。
    放下小酒盅，許文傑朝李曉慧伸出手，她會意地忙把藥皂雙手遞過去。
    藥皂經過大半個月的使用，已經隻剩下不到三指寬的一小塊。
    但透過包廂的燈光，晶瑩剔透的茶色，依舊透著不凡。
    湊到鼻子下邊聞聞，許文傑更加驚訝地挑了挑眉。
    “這藥香聞著還挺舒服。”
    他隱約好像聞出了首烏和生薑的味道。
    話說這兩味藥是能用來洗臉的嗎？
    疑惑地看李曉慧一眼，許文傑若有所思——或許這就是古方的精妙之處吧。
    放下藥皂，許文傑語氣溫和了不少。
    “雖然我們主收藥方，但你們這藥皂有點意思，可以化驗看看結果。”
    李曉慧麵露喜色，“謝謝領導！謝謝領導！”
    許文傑笑著擺擺手，“要真能用，就該我謝謝你們的支持了。”
    “那化驗，要多久才能出結果？”
    楊幹事答道：“要是配方不太複雜的話，一兩天就能出結果了。”
    “到時候會在醫院的公告欄上通知，不識字的話也能直接到我們在醫院的辦事點詢問。”
    對這個時間還算滿意，李曉慧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桌上的藥皂。
    “領導，你們化驗檢測要不了多少吧？剩下的我能不能......”
    錢多福都驚住了，忙不迭地拉她袖子，拚命使眼色。
    平常挺精明一姑娘，怎麽關鍵時刻這麽小家子氣啊？
    人是首都來的領導，願意在下班時間還答應幫你檢測都不錯了，你竟然還斤斤計較地想把東西往回要！
    李曉慧故意擺出一副心疼又茫然的表情，看看錢多福，又看看許文傑。
    “哥，這塊藥皂用了那麽些好藥呢......”..
    神態和話語間滿是心疼，讓許文傑和其他幹事們忍不住笑出聲來。
    “沒事兒，化驗確實要不了多少。”
    讓幹事拿折疊小刀切了拇指大的一塊藥皂下來，剩下的許文傑重新裝回塑料袋裏，還給李曉慧。
    “這麽些就行了，你們過兩天再去醫院等結果吧。”
    李曉慧寶貝得把藥皂揣回兜裏，淳樸又鄉土氣十足的傻笑著連連道謝。
    等被錢多福拉著出了飯店，鑽進一條沒人的小巷子後，她才收起了渾身的土氣。
    錢多福也是個人精，哪怕在包廂裏被領導幹部們氣勢壓著，沒心思多想，這會兒也明白她的想法了。
    對上李曉慧笑盈盈的杏眼，錢多福感慨地豎起拇指。
    “妹子，人情世故可真是被你玩兒明白了啊。”
    李曉慧笑道：“我也是這段日子賣貨練出來的。”
    “一般買東西的客人見我機靈些，價都不問就覺得我賺他們大錢了。”
    “反倒是我故意裝傻充愣的，價喊高點兒他們都占便宜一樣搶著買。”
    眼底滑過一抹嘲諷，李曉慧不好意思地撓撓臉。
    “我就覺得人是首都來的領導，又往石鎮這種小地方鑽，肯定是想把心思往農村，往老一輩身上使的。”
    “咱倆那麽年輕，本來就不像有古方在手的，要是再精明些，被當騙子怎麽辦？”
    錢多福是真服氣了。
    “妹子啊，哥看你是個有大前途的，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拉哥一把。”
    “看您說的，我當初那麽難，多虧哥賣貨給我，拉我一把。”
    李曉慧真誠地道：“要是借您吉言我以後真有出息了，您肯定也差不了！”
    兩人在小巷子裏互相吹捧兩句，李曉慧就借口時間不早了，道別離開。
    坐在回村的牛車上，李曉慧開始盤算。
    要是藥皂配方真能賣個千八百的，她是不是能偷偷尋摸一下錢多福的路子，想辦法接手一部分過來？
    真能省去錢多福這一道手，她的利潤至少能漲四分之一。
    如果把錢多福給擠走......
    嗬嗬，希望洛鯉那小賤人這次能靠譜些，讓她把配方賣個好價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