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燠熱的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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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上一片片綠氈似的農田,在毒辣炙熱的陽光下無情的奪去水分後,大片的變成死灰色。
    所有人就是在這種絕望的焦急情緒中,開始憤懣地騷動起來。全村人開始把仇恨集中在上遊的閆家何家兩村莊上——這兩座村莊依仗地理優勢,將希朗河的水分別攔住了。
    有人曾跑到兩村莊裏看過,回來說:“哎呀,閆家村、何家村的河壩裏都盛滿水,尤其是閆家村裏的人每天還可以洗澡嘞!”
    胡楊村的人已經在破口大罵這兩個村莊“水霸”行為——特麽的,希朗河是大家的希朗河,這又不是他們的,他們怎麽可以獨霸!
    全村人對於上遊兩村莊的霸水行為的憤怒,又立刻就轉向了本村的村長胡民天上:麻得,說好的三天後下雨,雨呢?!現在出現這種關乎性命的事,平時在胡楊村指教人的村長胡民天在幹什麽?怎麽變成窩囊廢……
    胡民天在指揮部的地上叼著煙棒來回地走,窗戶全是敞開的,想讓外麵的涼氣進來一些——可外麵也是熱的。
    所幸的解開衣扣脫下衣服,裸露著上半身。
    他的臉上布滿愁苦、懊惱和憤怒,他知道若是真的讓大旱把莊稼給弄死了,不需要別人,全村人怕是連支撐不到明年就死的差不多了。
    他現在也不管村裏人對他的咒罵,他心裏明白胡楊村的人現在還得指靠他胡民天嘞,不然人家為啥不罵別人?就罵他?知道別人不頂事嘛。罵就罵去!
    他隻是惱悔的想,三天前閆臣說得雨村鎮請了三位陣法師來降雨,完全就是謊言,就是純粹的是為了拖延時間——他麽麽的,當時為什麽不靜下心來想—想,二十多年了,每年的大旱,哪次雨林鎮什麽時候請過陣法師來布陣降雨過的?
    更讓他憤怒的是,上遊的閆家何家兩村莊當真是像守財奴守錢一樣,不肯把水分給胡楊村一些,當真是想讓胡楊村死絕了。
    好!既然你們不仁,那我算就不義了。
    胡民天鼻子口裏兩股冒煙,煙霧在四周彌漫繚繞,掩蓋住胡民天流汗的臉,卻掩蓋不了眼睛裏發出殘酷的目光。
    就在他已經有了一個完善的想法時,楊爭奇引領著楊於來到指揮——這並不奇怪,楊於是胡楊村裏唯一的醫生,修為武功也不弱,在村中很有威望。
    楊於很自然的坐在自己熟悉的椅子上,開口說:“小胡子,我知道你想搞什麽,說吧,我們要什麽時候去偷水。”
    小胡子,胡民天一聽到這三個字,嘴唇一陣顫抖,自從當村長就沒人這麽說過了,可是沒辦法,人家到底是長輩,他隻好說:“楊叔,我是這麽想的。村子裏的人分兩批,一批由小楊帶著去何家村,楊叔您辛苦一下,帶人去閆家村,我呢就在村子裏組織女人,老人,娃娃們加高固定壩梁。”
    楊爭奇立刻說:“最好還要帶上李水青、王萱桐和那姓秦的少年,他們在這可是白吃喝白住了一周呢。”
    楊於說:“可以,可是如果把他們的壩給搞塌了,怎麽辦?”
    胡民天擺了擺手說:“誒呀,我們隻在水壩兩旁各開一個洞就行了,再說了這對何家村來說也是件好事。”
    楊於笑了笑大聲道:“哈哈,何老狐狸,你覺得怎麽樣?”
    “想法還可以,可惜漏了一點。”一個人聲音在門口傳來
    胡民天霍然看去,門口一人滿頭白發,目光充滿了智慧,這人當然是何老,他的後麵還有兩人,這兩人長的幾乎一模一樣,隻是一人麵色黝黑沉默,腰竿筆挺,另一人麵色蒼白,走幾步路就要咳嗽一聲。
    楊於開口說:“何狐狸,你帶著你的兒子們過來幹啥?來炫耀的?”
    何老苦笑一聲:“唉,老於頭,今天我是來幫你們的。”
    胡民天好奇的問道:“幫什麽?”
    何老身後那麵色蒼白的人開口道:“幫忙搶水。”
    楊爭奇忍不住出聲譏諷道:“嘿,何明何村長,你在是在開玩笑嗎?你們的水天天往地上灑,還求水?你怕是中的毒太深了,還沒好吧!”
    何明還未說話,那麵色黝黑沉默的人開口了:“閉上你嘴的臭屁,難聞的很。”
    楊爭奇臉上立刻現出怒意,怒目瞪著此人,厲聲道:“何強,你找死!”說到死字時,他的人已攜帶一陣狂風撲向何強,其他人立刻散開,隻留何強一人。
    楊爭奇撲向何強時兩條腿已踢出,如像毒蠍的尾刺,又快,又準,又毒,直擊何強的腰間和小腹。
    何強麵對這樣的攻勢冷笑一聲,伸出雙掌,雙掌泛起淡藍的光芒,雙掌緩慢而有節奏的推出。
    楊爭奇立刻感覺到自己的攻勢好似泥牛入海,陷入沼澤中,恕喝一聲:“破!”楊爭奇感覺身子一輕,淩空一個跟鬥,足尖點地的刹那,又躍起,連踢七腳。
    七腳,七個不同的方位,何強看都不看,雙掌直接轟在他的腹部,楊爭奇直接撞到了天花板,一下子又摔下了來。
    楊爭奇眼看地麵離自己越來越近,想要放聲驚呼救命,忽覺眼前一晃,他的人已經坐到了椅子上。還未反應過來就聽到楊於無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唉,真是自取其辱。”
    何強手中的攻勢已停止,看著楊於道:“好身手。”
    楊於笑了笑:“沒辦法總不能讓我們的村長來出手。”
    胡民天正在看著何明,看了許久,才說:“我們的人雖多,可是實力不過關對吧。”
    何明微微一笑,道:“否則你們就不會在下遊了,而在上遊了。”
    胡民天戳中了痛處,冷笑一聲:“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來幫忙也是為了自已,所以不要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何明微笑點頭:“也的確是這個道理,所以你們需不需要互助一次?”說完,伸出一隻手來。
    胡民天沉默良久,伸出手來握住了何明的手,說:“什麽時候動手?”
    何明臉上浮現出詭異的微笑:“當然是在一個燠熱的夏夜。”
    ……
    現在是午時,日正當中,陽光實在太刺眼,太強烈了。
    閆臣卻喜歡走在這樣的陽光道路下,這倒不是他喜歡熱,而是因為他中了毒,隻有這樣的陽光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人並不是塊冰。
    但是這毒並不是無解的,這解藥就在他的養父閆鎮君手中,可是他不敢,他三歲就被養父收養,至此每天練功練到吐,但是他不敢不練,他不練他的養父就會用各種各樣的方法來折磨他。
    他也曾發恕咆哮過一次,結果是更殘酷的結果,他中了毒,他的生死被他的養父閆鎮君攥在掌中,從此他閆臣恭敬而順從聽命於他的養父,他的主人——閆鎮君。
    現在是午時,正是人們吃午飯的時間,他卻沒有吃,因為他的養父閆鎮君要他午時一刻到家,他就要午時一刻到,絕不能遲到。
    現在正是午時一刻。
    還未走進大門,迎麵就碰上了一人,這人個頭與他齊高,卻因為身體的臃腫顯得矮了一些,這人一看到閆臣,小眼睛裏立刻亮了,臉上的肉堆在一塊,說:“嘿!哥,我正準備去找你呢。”
    閆臣問:“爹在書房?”
    這人回道:“對。”然後小聲說:“哥,你要小心些,爹心情不好。”
    閆臣目中已經有感動之色,淡淡道:“好,我知道了,你要去哪裏?”
    這人嘿嘿的笑道:“天太熱了,我去池塘裏洗個澡。”
    閆臣剛進書房,“啪啪”兩聲,他的臉上立刻紅了,閆鎮君此刻像一隻怒獅,他正正反反打了閆臣十幾個耳光,一邊打一邊罵:“孔求我去你涼的,說好的三天後來陣雨呢?!日你……”說完,又是一腳踹在閆臣的肚子上。
    閆臣立刻跪到在地,而閆鎮君已找到一根瓶口粗的木棍,用力揮棍打在閆臣的屁股上,發出“砰”的一聲。
    棍子似雨點般落在屁股上,褲子上已經是血淋淋的一片,閆臣的頭抵在地上,雙手緊扣地麵,青筋畢現,牙齒早已把嘴唇咬出血來,身上的汗水混合著血,雨點般落下。
    “啪”的一聲,棍子終於斷了,閆鎮君坐在滕椅裏,長出了一口氣,淡淡道:“呼——還不快過來給爹捏肩。”
    閆臣沉默的站起身,把手上的泥土擦掉,走過去給閆鎮君捏肩,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一雙手卻是穩定而有力的。
    閆鎮君發出一聲聲舒服的呻吟後,才問:“閆寶幹什麽去了?”
    閆臣回道:“去池塘洗澡了。”
    閆鎮君“嗯”了一聲,說:“申時後,去組織人手去澆水,晚上讓人在水壩周圍埋伏好人手,我想下麵兩個村子裏的人就這兩天是要來搶水了。”
    閆臣道:“是。”
    閆鎮君忽然道:“記住不要告訴寶兒。”
    “是。”閆臣過了一會兒,問道:“可是他們什麽時辰會來?”
    閆鎮君笑了笑說:“哈,在一個燠熱的夏夜。”
    已經入黃昏,夕陽紅如血。
    楊於將手中的烏木槍遞給玄逸凡,玄逸凡很奇怪的問:“現在就給我是不是太早了?”
    楊於搖頭道:“是早了些,可是沒法子,你要麵對的對手很厲害。”
    玄逸凡問道:“厲害的對手都有誰?”
    “閆鬼、閆京、閆妮、閆石、閆濤、閆臣、閆寶、閆鎮君。”楊於說。
    玄逸凡問道:“他們都使什麽?”
    “閆鬼使判官筆,閆京、閆妮是夫妻用的是鋼鐵鞭、閆石、閆濤是兄弟,一個用拳,一個用腳,但是最主要用的是暗器,最後三人嗎……”楊於說到最後三人時,卻沉默了,麵色凝重。
    玄逸凡見狀追問道:“這三人怎樣?”
    楊於沉呤道:“閆鎮君是村長,是閆臣的養父,閆寶的父親。我剛才說的那些人都是由閆鎮君親自調教出來的。明白了嗎?”
    玄逸凡思索許久說:“楊爺爺你是說閆鎮君會使那些人的兵器。”
    “嗯,使得都還很不錯。”楊於道:“但是他獨家的五毒掌才是最可怕的,練到最後一毒,隻要挨上一掌,一刻鍾沒有解藥,修煉至先天七重的人也要畢命。”
    玄逸凡聽完問道:“他怎麽會這麽多?”
    “聽說,閆鎮君曾經在玄幽學府當了幾年的雜伇。”楊於又笑道:“放心,這個人由我,小胡、何老狐狸對付。”
    玄逸凡問道:“既然這次的對手這麽多,這麽厲害,幹嘛要把槍頭包住。”
    楊於回答道:“我們是去搶水的,不是去殺人的,他們隻是你的對手,並不是敵人,說到最後我們要水的人罷了。”
    楊於歎氣一聲,眼神迷離的喃喃自語:“長槍一出,奪人性命,當年的淩天宗豈非也是因殺戮太重,所以才……”說到這裏後麵的話已經聽不到了。
    玄逸凡好奇的想問,卻忍住了,他想:等這一切都結束後再問吧。
    過了一會,玄逸凡見楊於回過神來,問道:“楊於爺爺,那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在一個燠熱的夏夜。”
    ……
    燠熱的夏夜,淡淡的月光此時此刻就像是毒辣的日光,照在每人布滿汗珠,緊張與興奮的臉。
    胡民天的臉上不僅有緊張和興奮還有恐懼——不知道對自己現在做的事是對,還是錯的恐懼。
    ——他唯一知道的是箭已離弦,現在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他現在隻能舉起胳膊一揮,喊道:“出發!”
    閆家村依山傍水,在離水壩三百米開外就可以看見,淡淡的月光照映著水壩裏的水泛著銀白的光如一灘白銀。
    人們見到後,眼睛裏泛起紅絲,這昂貴的水呀,這充滿生命的水呀,現在就要來到我們的村子,來到我們的懷抱了。
    眾人不想其他事了,爭先恐後來到水壩的牆壁前,鼓足力氣要動手時,忽聽一人道:“找死!”
    就在這人開口的霎時間,水壩上,道路兩旁,忽然間火把高舉,人影重重。
    眾人一陣騷動。
    這人低頭看著眾人道:“如果是你們現在離去,我便不再追究,否則哼哼……”
    眾人又是一陣騷動,此時胡民大喊一道:“為了水!衝呀!”最後兩字出口,胡民天已衝出,不僅他一人,還有楊於,何老,何明三人一起衝出。
    他們要搶水,他們要護水,現在已沒有什麽要說的,隻能手底下見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