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我清晰地聽著鮮血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怎麽會這樣？
    我怎麽會是凝馨！
    霎時間。隻聽見一聲巨響，不等我反應，衛生間的門，被踹了開來。
    彼時的我，癱坐在血泊裏，我甚至沒有記憶後來發生的事情。
    緩過來時，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了起來，一群人圍著我不停地詢問著。
    ：“馨馨，還記得媽媽嗎？”
    說話間，眼前的中年婦女對著我晃了晃手掌。
    ：“馨馨，我是你舅媽啊。”
    一個。
    兩個。
    三個。
    四個。
    五個。
    …………
    …………
    直到輪了一圈。
    我像動物園裏被觀賞的大猩猩一樣。
    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徐醫生，這該怎麽辦啊？”
    其中一個中年男子回過頭詢問著‘天使’。
    ：“頭部的撞擊，有可能會出現短暫性的失憶，從磁共振的結果上來看，頭部沒有受到很大的傷害，休息一段時間應該就會恢複，你們多陪她說說話，聊聊過去的事情，有幫助恢複記憶。”
    中年男子半信半疑地應了聲：“嗯”。
    其實他們還不知道，我壓根不是失憶。當然，具體發生了什麽，我自己也不知道。
    饑腸轆轆的我……
    ：“我餓了。”
    見我說話，眾人趕緊回頭望著我，緊皺著的眉頭，也有了些許的舒緩。
    此時，中年婦女率先反應了過來。
    ：“快…快……把我燉的湯拿過來。”
    話未落地，中年男人趕緊把床頭的保溫桶打開，手忙腳亂地盛出了一碗乳白色的湯。
    手一直顫抖著，舀起一勺，就要往我嘴裏送。
    ：“我自己來。”
    說話間，我接過了中年男子手裏的碗和調羹，一勺一勺。迫不及待地喝著。
    眾人沒有再詢問，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這樣看著我。
    ：“還有嗎？”
    很快喝完的我，也顧不上眼前無法解釋的事情，隻想先填飽肚子。
    ：“有……有有。”
    一邊說著，中年男子一邊將湯全部倒進了我碗裏。
    我直接將碗送到嘴邊，一口喝下。
    ：“我還有點餓。”
    感覺到羞澀的我低下了頭。
    ：“快…快……去樓下餐廳買點吃的。”
    一句催促，打破了原有的安靜，眾人七嘴八舌地又一次圍了上來，詢問著我是否認識。
    我這才意識到。
    這一切仿佛已經無法改變。
    如果我真的活在了凝馨的身體裏，而原本的我，已經死去。
    那何不就這樣好好活下去。
    最起碼，會有一家人開心些。
    於是，我隨著一開始詢問時的記憶，一個一個指著他們回答道：
    “你是舅媽。”
    “你是姑姑。”
    “你是大伯。”
    “你是小姨”
    “你是……”
    輪到中年婦女時，我想起了‘惡魔’。
    那個我一直未曾親口喊她一聲媽媽的‘惡魔’，我想，現在她一定非常傷心。
    中年婦女迫不及待地瞪大了眼睛，仿佛想通過眼神告訴我，她是我媽媽。
    “你是媽媽。”
    …………
    …………
    一個個指認完以後，眾人開心得交談了起來，在確定我沒有其他受傷後，醫生和護士隨即離開了病房。
    夜深。
    來探望的眾人也漸漸離去。
    病房內，隻剩下凝馨的爸爸媽媽。
    我狼吞虎咽地吃著剛買回來的飯菜，一邊聽他們講述著車禍發生時現場的狀況。
    ：“當時爸爸趕到時，都嚇壞了，地上全是血，你倒在血泊裏麵。你同學就躺在你旁邊。”
    ：“是啊，媽媽過去的時候，看見爸爸坐在地上抱著你，已經哭的失去了聲音，媽媽一度以為你…………。”
    說到這，凝馨的媽媽又小聲抽泣了起來。
    ：“好啦，女兒這不是好好的嘛。”
    凝馨爸爸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安慰著。
    於是凝馨的媽媽緊接著說道：
    “可惜了你的那個同學，當場就斷了氣，送到醫院，就宣布死亡了。”
    ：“不過，奇怪的是，自始至終，都沒有見過你那個同學的爸爸媽媽。”
    聽到這，我驚呆了，趕緊打斷她的講述。
    ：“她的爸媽都沒來嗎？”
    ：“是啊，都沒來，聽醫院的人說，人還在樓下的停屍房，警察去通知家屬，家裏卻沒人開門。”
    怎麽會的？
    三天過去了，難道‘惡魔’和‘冷麵’都不著急嗎？
    不見我回家，也不尋找嗎？
    明明說好等我回家，要做飯給我吃的。
    …………
    想到這，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凝馨的媽媽趕緊坐下安慰著我。
    ：“馨馨，別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我想，你的那個同學，也不想看到你這麽難受吧。”
    飯後。
    病房內，幾句囑咐過後，燈光熄滅。
    因為醫院隻能有一個陪護。所以，凝馨的爸爸在醫院旁租了個出租屋，他回出租屋休息。
    凝馨的媽媽則領了一張小床陪著我。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灑落在窗台上的月光。
    背對著她的方向。
    我知道她沒睡。
    她也知道我沒睡。
    可我不敢回頭，我害怕我會忍不住告訴她一切。
    就這樣，一直到睡意一次次打擾，我才忍不住地閉上了眼睛。
    ……………
    接下來的一周，與我上次住院一樣。
    每天做不完的檢查，滴不完的藥水。
    出院後，我被接回了凝馨的家裏。
    這是位於公交站旁的一家汽車維修店，我之前與凝馨乘坐公交車時，遠遠地眺望過。
    屋裏的一切，對於我來說，都十分地陌生。
    我甚至連地上的狗，都是在凝馨的弟弟呼喚過之後，才知道的名字。
    ：“馨馨，回家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媽媽去做點好吃的，給你補補身體。”
    ：“好……謝謝啊……姨……呃……媽媽。”
    ：“姐姐你好好休息。”
    ：“好的，弟弟。”
    他們隨後離開了我的房間，將門輕輕關上。
    我半躺在床上，開始回想著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