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灰色圓孔後麵的世界嗎？”
    蘇浩張開自己石灰色的眼睛，細密的瞳孔，微微轉動，將四周的景色，收入眼底。
    在他的視線裏，
    眼前的世界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無盡的白色，
    構建了這個世界的基礎色調。
    而在白色之上，
    一抹金色，
    高懸於空。
    “金色？”
    蘇浩眼珠子往上轉動，盯著這抹金色。
    作為一頭章魚，他理論上隻能看到兩種色彩，黑與白。
    但他現在先是看到了灰色，
    又看到了金色。
    這……要麽是自己的眼睛不正常，要麽是這兩個有異樣顏色的東西不正常，
    他個人傾向於是後者。
    就在他轉動眼睛，注視到金色的瞬間，
    他的內心，生出了對那抹金色的強烈渴望，就好像是一個餓了十天十夜、忽然見到一頓滿漢全席的人一樣，恨不得立即衝上去將這抹金色吞進肚子裏，他有預感，自己隻要吞下那抹金色，立即就能進化到一種全新的高度，但與此同時，身體的另外一種本能卻在瘋狂示警，驅使著他離那抹金色遠點，越遠越好。
    在渴望與遠離的本能之間。
    蘇浩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麵。
    他一頭紮進了海裏，瘋狂的向深海下沉。
    隨著他的下沉，
    身體上的示警開始逐漸減弱，
    但蘇浩沒有絲毫放鬆警惕。
    他八根觸手收攏纏繞到自己的身上，減少自己的受力麵積，同時張開嘴巴，往自己的胃裏硬灌海水，增加自己的重量，在這樣的操縱下，他就如同一塊鐵托一樣，以垂直掉落的方式，直直的沉入海底。
    一直到他沉入深海之地，一直到眼前的世界變成了純黑的視界，再無一點白色，一直到身體的本能不再示警，蘇浩才停了下來，
    “剛才那抹金色到底是什麽？”
    為什麽自己會那麽渴望，但又那麽恐懼？
    蘇浩想了一下，就不再思考這種自己明顯想不出結果、毫無意義的問題，
    他看了一眼四周遊動的黑影。
    張開自己的觸手，
    伸了過去。
    然後，
    他在海底大塊朵頤的吃了起來。
    ……
    而就在蘇浩躲在海底、大塊朵頤的吃東西的時候。
    “嘩啦……”
    木頭做的船槳拍打著河麵，推動著小船前進，而一個站在船頭上的中年男人則伸出手，將從兩側伸過來的枝葉撥開。
    溫暖的陽光從茂密的枝葉間隙中滲透進來，落在河麵上，折射出墨綠的顏色。
    空氣裏彌漫著他們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匯來形容味道。
    “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老古爾的小屋？”坐在船後麵劃船的青年說道。
    他們是伊比利斯島的海民。
    而他們要前往的，
    是巫覡老古爾的小屋。
    一般情況下。
    他們這些海民是不會靠近這座小屋的。
    除了因為這裏地方偏僻，潮濕陰暗、周圍有很多蟲子和古古怪怪的樹木、生物，讓人看了就頭皮發麻，還因為代價。
    巫覡老古爾尊崇著整個世界最古老的獻祭原則。
    想要從他這裏得到什麽，就必須要付出等價的東西。
    而這個東西。
    往往來自於他們自身。
    “快了，再轉個彎就是了。”站在船頭的中年男人說道。
    聽到這話，青年手上立即加大了力度。
    很快，
    他們就轉了一個彎。
    看到了一顆以彎曲的姿態、從河麵一邊長到另一邊的奇異大樹。
    而大樹的樹身上，
    佇立著一間小屋。
    看到這間小屋青年立即意識到自己到了，他握著船槳把子，慢慢的劃動著小船，向著這個小屋靠過去。
    等小船靠近之後，
    他立即丟出繩索，套住樹幹，將自己的船固定住，然後兩人一起離開小船，爬上樹身，走到小屋的門口，把門推開。
    他們剛推開一點門縫，
    一股潮濕、陰冷的氣息就從裏麵湧了出來，讓人感覺到不適，
    而隨著門被徹底推開。
    裏麵的陳列，也顯露在大家麵前。
    小屋不大，很小，牆上掛滿了各種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骨頭、頭顱和麵具，而在牆下是一張長方桌上，桌子上被隨意擺放在火爐上的墨綠藥水以及兩側的眼珠子、腳指頭和不知名的粉末。
    看到屋裏這詭異的裝配，
    兩個拜訪者心裏同時一陣恐懼。
    就在這個時候，
    “吱吱——”
    一隻幹廋得好似骷髏一樣的猴子小屋更裏麵的一間房子裏跳了出來，
    它踩著牆上掛著的動物頭顱，來到兩個拜訪者麵前，好奇的看著這兩個和自己主人一樣的兩腳獸。
    等它出來之後，
    一個嶁著背、十分年邁的老人拿著一顆鮮紅的果子從裏麵走了出來。
    “你們來，是為了老莫吉和尼爾的死？”老古爾看到他們就問道。
    “老莫吉和尼爾死了？”
    兩人同時一愣。
    然後又都搖了搖頭。
    雖然驚訝許久不回來的老莫吉和尼爾是死了而不是在海上迷路了，但他們對老莫吉和尼爾的死，並無傷心的感覺。
    海民出海打魚卻死於大海，葬於魚腹，
    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需要為此傷心。
    “我們是為了魚來的……”中年男人說起了自己的來意。
    本來他們伊比利斯島的海民常年打魚、不分秋冬、每年、每月都出海，甚至他們在木舟上生活的時間，比在伊比利斯島上生活的時間更長。
    作為常年打魚的好手，以往他們每次出海，都能滿載而歸。
    但最近一段時間不知道怎麽了，
    先本應該被無數魚群填充的阿戈爾之海裏麵突然沒有魚了，讓他們不得不去更遠的海區海域打魚，現在就連更遠的海區和海域的魚在減少，甚至是絕跡，這讓他們恐慌了起來。
    作為靠打魚為生的海民，海裏沒有魚了，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恐怖的事情嗎？
    聽完中年男人的述說，老古爾點了點頭，然後說道，“眼睛。”
    說完，
    他補充道，“左眼。”
    左眼？
    青年楞了一下。
    但他楞，中年男子沒有楞，他手往上伸，一把對著左眼抓去，硬生生的將眼珠子從裏麵扣了出來。
    接著他一麵拿手按壓住眼眶，一麵攤開自己的另外一隻手，
    露出掌心那顆新鮮的眼珠子。
    看到這一幕，青年驚在原地，不知所措，老古爾卻將手裏的果子丟猴子，然後伸出右手，將眼珠子從中年男子的手裏拿起來，塞進嘴裏，同時口裏念誦出複雜、隱澀的詞語，身體如同抽風了一樣胡亂的抖動了起來。
    片刻之後，
    他停了下來，
    “大海的精靈告訴我，是海怪，一頭巨大的海怪進入了我們伊比利斯島附近的海域。”
    “所有的魚類不是被它吃了就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