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野蠻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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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野蠻生長
洪武二十四年下半年,這幾個月,何夕似乎沒有看見過天光。
這是何夕最忙碌的幾個月,楊士奇為下麵人抱怨是真的,但是最頭疼的還是何夕自己。
整個北京城地區,就好像是脫韁野馬一樣野蠻生長。
何夕不知道,這幾個小凶徒是不是有史以來,第一起連環殺人案,並不是說之前大明就沒有這樣的殺人案,問題是,大多數殺人案,根本不用那麽精細,在沒有指紋技術之前,殺人犯是不用思考是否帶手套的,在沒有dna技術之前,殺人犯是不用思考清理自己的生物信息,沒有監控攝像頭之前,殺人犯也不用想規避攝像頭。
在大明這個時代,根本不需要那麽精密的殺人計劃,多餘。一般來說,要麽以勢殺人。也就是當著所有人的麵,就是殺了人。但是上麵來查,卻沒有一個人敢說。要麽,就是殺人之後,揚長而去,有誌氣的,還會寫下殺人者某某。要麽就是毀屍滅跡,反正沒有屍體,還真是死無對證。
但是這種在朝廷眼皮下麵屢屢犯案,隱藏身份殺人,隱藏,下一次,讓官府沒轍的。
何夕之前,還真沒有怎麽聽說過。
當然了,何夕覺得,很有可能根本沒有報上來。
畢竟,要破案率百分百怎麽辦?那就是將已經破了的案子報上來,沒有破的案子當作沒有發生過,可不就破案率百分百了?
隻是,這些凶手沒有想到,他們在犯罪手法上有了突破之後,反而栽在銀行這個新玩意上麵了。
他們僅僅將銀行當尋常銀鋪當鋪,根本沒有想到,這背後運作原理是完全不一樣的。當然了,對於僅僅存錢的人來說,幾百年後的銀行,與這個時代可以存錢的銀鋪,本質上並沒有什麽不一樣的。
但是銀行已經是何夕窺視整個北京經濟狀況最重要的眼睛。
短短一年之後。
為大明承建北京工程的各種建築社,已經有一百多家,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有後台的,最大一家就是蒲州社,承接工程有百萬銀票之多。與其他商社一起,幾乎承接了整個北京工程的三分之二。
當然了,這裏麵並不是沒有問題的。
恰恰相反,問題相當多。
偷工減料的,層層轉包的,克扣民工工錢的,用暴力手段打壓競爭對手,以求壟斷市場的。收買規劃司,銀行司官員,內外勾結的。
等等的。
何夕可以想象到,想象不到的手段,統統都有。
更有甚者,魯王派人直接找何夕,要在這裏麵分一杯羹,似乎想要打通何夕這個管事的人。直接搞定。
讓何夕忍不住發笑之外,自然沒有什麽效果。
雖然說太陽下麵沒有新鮮事,可以說這些事情,在大明時時刻刻都在發生。隻是何夕改變了遊戲規則,這些舊玩法在新環境之中,延伸出了新變化。處理並不難。
畢竟何夕的身份地位在這裏放著。整個大明需要讓何夕給麵子的人,沒有幾個。而那幾個人,也不會親自下場的。比如讓何夕不能不給麵子的是朱元璋。朱元璋需要這三瓜兩棗嗎?
但問題是,何夕知道,今後的官員,可沒有他這個硬的背景。
他需要的是定規矩,而不是強硬地壓製下去。定下一個今後任何一個官員,大多數情況下,都能執行的標準。而不是追求理想社會。
純白無暇。
這讓何夕有一種感覺,他在官場混的時間越長,這心思就越黑暗。
對於,正義與邪惡之間的界限就越模糊。
好像,自己越發變成自己最討厭的人了。
為了成功不擇手段。但問題是,不成功可以嗎?
王安石是唐宋八大家之中,首屈一指的學問大家。他創立的新學,在當時也是風靡一時的。但是之後,乃是理學的天下,王安石的學問誰聽說過,不過是一些故紙劫灰。
有王安石前車之鑒,何夕敢不成功嗎?
他如果不成功,幾百年後,他就成為後世一些民科證明中國其實是有科學一些論據,將他的學說從故紙堆之中刨出來,與西方對比,證明古代中國的先進。
但是有用嗎?
這是何夕想要的嗎?
而想要成功,就要按照世俗規則來辦,而世俗的規則從來不是黑白分明,而是灰色的,想要種田,就免不了施肥,與糞土打交道,做大事業也是,想清白不染俗流,根本是不可能的。
最少大明的社會規則就是這樣的,想要清清白白,一塵不染,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做事。
所以,何夕也隻能讓楊震出麵,將這些有後台的人召集起來,定了規矩。他給於這些家族一些優待,比如生意的優先權,比如供貨的優先權,等等。但同時在其他方麵,比如質量上,對民工的待遇上,要求一點也不變。
而何夕直接與他們的後台溝通。
大明這個時代的勳貴,還是素質比較高的。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為什麽是五世?因為到了第五世,當時的家族長輩已經沒有見過當年的創立基業的人。一般來說,家族的開創者都是最牛的,第二代,縱然天資不好,但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之下,也會是一個明白人。第三代,在父輩的教育之下,不至於糊塗,但是父輩的餘蔭到這個時代,就沒有多少了。之後,存粹吃老本,就看吃到什麽時候了。
所以,而今勳貴們不過能力,如果大多是明白人,是懂的權衡利弊的。
首先,他們知道錢在這個社會,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權利,他們想要的不僅僅是錢,而是幹淨的錢。規則內的錢,而不是違法亂紀得來的錢,畢竟朱元璋對那些違法亂紀的勳貴怎麽處置,大家都看到了。
所以,他們其實也很愛惜羽毛的,不想讓下麵人亂來,壞了名聲。
這與海外不同。
海外的事情,隻要殺幹淨了。就不會傳到大明。而這裏是北京,雖然是陪都,但也是京師。不知道有多少眼線在。
其次,也就是何夕了。
何夕作為變法赤幟,很多人看得明明白白,對於勳貴們,他們對變法立場不明。雖然有人在田土上失去了利益,在家族內部也是失去了利益。
隻是好在勳貴們還沒有定型。須知,在數代之後,勳貴家族內部,因為爵位傳承,是比其他家族更加封建,是家主,也就是承襲爵位者執掌家族生殺大權,各家爵位內部鬥爭,都可以寫一部了。
比宮鬥劇都好看。
但是不管怎麽說,他們都知道,勳貴們最大的權力,不是錢,不是爵位,而是軍隊,是軍隊之中的影響力。就好像魏國公徐達,自從背上挖出一個大洞,身體一直不好,甚至最近手臂都被伸直了。更不要說征戰了。但是那又如何,隻要魏國公在一日,就是天下萬軍,不敢仰視的徐達。
變法不變法,隻有沒有動軍隊,他們與何夕之間沒有必然矛盾,又何必非要得罪人啊?
更何況,何夕已經給了台階下了。
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但是何夕知道,這種雙贏或者多贏的局麵,一定有一方輸了。不管怎麽樣的利益劃分,都不能滿足所有人,所有人都贏,隻能說輸的人,沒有發聲的權力。
何夕明知道,他其實支持了權貴資本的橫行。甚至,形成了一個潛規則,家中沒有一定的官職與爵位,根本不可能將生意做大到一定程度。
但是,何夕並沒有什麽辦法。
即便想要改變天下,首先要做的是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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