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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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後來說, 這事兒還是可以做,哪怕不為了盈利,就當企業助農扶貧的慈善項目做也沒問題,但他依然要找職業經理人評判這個項目, 不然屬於胡鬧。‘胡鬧’的我就沒有入局資格, 他讓我來j省實習, 學學‘幹實業的基本常識’。”
    “昨晚,我拿到了我爸的副手花了幾小時做的方案初稿,仔細看了下……我確實, 還差得遠。”韓墨京說完, 垂眼看著桌子上的紋路出神。
    韓墨京曾經和淩放說過的,他自己其實, 不太喜歡家裏目前重點的投資和文娛行業,自己覺得:要做就做實業。
    這回卻讓父親失望了——薑還是老的辣, 他爹這些年看似沒怎麽接觸房地產以外的行業,教育起兒子來,卻還是降維打擊。
    實話講, 韓墨京是有些受挫的。
    他父親韓文元是帶領韓家走向海外又歸來的商界傳奇,從小給了他很大的壓力。隨著成年,韓墨京私下跟淩放說過, 覺得父親的要求越來越高, 他的壓力越來越大。
    他一向是溫和沉穩的性格,加上背景,在他們那個圈子的同齡人眼中,已經是不太能隨意接觸的領頭精英人物了。
    韓墨京可能隻在淩放麵前, 才流露出來這樣不大成熟的情緒。
    淩放默默聽完, 安慰他:“在我看來, 你真的已經很棒了。”老韓才剛上大學呢,可是他說的那些行業分析啊、項目策劃的優缺點啊,在淩放聽來,真的都很厲害了呀。
    “老韓,我覺得,你父親對你期許真的很深,這是壓力,也是動力……”淩放不太擅長安慰朋友。他皺著眉微微歪頭,想了想,平靜地對韓墨京說:“你看,我都沒見過我父親的麵呢,我家戶口本上,都沒有他。”
    韓墨京聽得一愣。
    之前他知道淩放是單親家庭,就有意識地不聊到父輩,今天也是情緒不太好,對好友發發牢騷,沒意識到。
    深翡翠綠色的眸子裏,帶了幾分歉疚的意味,韓墨京看著淩放,正待要開口——
    淩放幹脆地把他話到嘴邊的道歉堵了回去:“沒關係,真的。”
    他給韓墨京講了一下自己簡單的家庭故事:
    從之前媽媽透露過的信息,淩放小時候就隻知道,自己的爸爸做過國家田徑隊的運動員,不過,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
    前世,他還真的去查過自己出生前幾年,國家田徑隊公開的運動員名錄,姓淩的不多,其實也很好查。
    淩放知道了自己的父親大概率是一位職業短跑運動員,名字應該是叫:淩堪。
    官網那個頁麵,隻是十幾年前的舊公告,沒有運動員照片。淩放家裏也沒有他父親的照片,他沒有辦法核對,隻是默默記住了淩堪這個名字。
    “那後來呢?他……”韓墨京其實有些預感。
    “我是遺腹子,他去世的時候,好像也沒有什麽成績和名氣,很年輕,這種事情,官網就不會公告了吧。”淩放低聲說。
    他前世還專門找過當年的x省報紙和國家田徑隊當年常駐的b市報紙,而且翻了翻自己出生前幾個月的社會新聞呢,但是果不其然,一位年輕、沒有名氣的運動員去世,沒什麽波瀾。
    直到現在淩放也隻能推測:大概是一場意外事故、或者危重疾病,突然奪走了他媽媽深愛過的那個男人。
    不然他應該不會是遺腹子的,媽媽當初那個年紀,其實都已經開始走紅了呢。
    “父親”這兩個字,對淩放而言,一直都很陌生。
    前世今生加在一塊兒,這麽多年了,都沒有父親那邊的親友聯係過淩放。他懷疑過,“淩堪”,甚至有可能是個孤兒。
    當年那份官網的信息,許久沒更新過,在附件的表格裏,其他運動員還有個緊急聯係人的名字,看姓氏和名字的年代感,能看出,年輕的運動員們大多可能留的是父母的名字。
    唯獨淩堪,他的緊急聯係人欄,填的就是當時隊裏主教練的名字。
    淩放前世進了國家跳雪隊後,按理說能聯係到田徑隊的老教練、老隊員們,一探究竟來著。
    但他很小的時候就發現,提起他父親,沈擒舟會非常難過,甚至她精神恍惚、陷入回憶的時候都要多些。
    等到懂事後,淩放不再問,也自覺地不追查、不聯絡。
    “小放,”淩放講到這裏,韓墨京看著他,還是有些難過地說,“你那時候,也沒多大啊……”
    今生其實還好,有成年人的底子。淩放想著前世的自己,也是歎了口氣:“那時候,我媽媽正越來越紅。”
    當紅女星,未婚有子,許多小報記者、娛樂媒體喜歡炒她的八卦緋聞,淩放的姓氏被外界知道後,這些人尤其盯著男星、富豪裏姓淩的瞎編亂造,有一陣兒,消息滿天飛。
    沈擒舟還會額外跟淩放解釋一句:“小放,如果你聽見有人瞎說媽媽和誰在一起,不要信。沒有那些事兒,一個都沒說過話,另一個隻是媽媽的朋友,你的父親姓淩,他是很好很好的人,等你長大了,媽媽也做好心理準備了,再和你聊,好嗎?”
    她看著兒子,格外認真地說:“……兒子,媽媽近期真的沒有再和別的叔叔組成家庭方麵的計劃,如果未來有的話,媽媽一定會親口告訴你,肯定會讓你知道的。”
    前世的小淩放,就會抱著玩具,和她對視,很懂事地點頭。
    這一世,淩放內裏更是個成年人了。他愈發覺得自己知不知道從前的故事不重要,媽媽現在的生活才更重要。
    她工作那麽累,還有那麽多鏡頭和眼睛盯著,在明明還年輕的時候,都沒時間找個男朋友,好好地談一場快樂的戀愛,淩放覺得這是很可惜的。
    小報瞎寫桃色新聞這個情況,到沈擒舟年近三十拿下歐洲硬核電影獎,在歐美都有一批電影粉、成了當之無愧的華語影後才好些。
    除了演戲,她平素行事越來越低調,團隊專業,水潑不進風吹不進,有亂七八糟、涉及隱私的緋聞通稿,法務和公關專業人士,能處理得又快又狠。
    於是,沈擒舟這三個字,除了作品相關,已經越來越少出現在娛樂新聞裏。淩放要退演藝圈,也說退就退了,挺清爽的。現在過了一兩年,淩放感覺,已經沒有什麽媒體關注他了。
    “在我出生前,外麵恐怕說的更亂。”淩放冷靜地推測著敘述,這些想法,他也沒和別人吐露過。“可是印象裏,連偶爾瞟到的假新聞,都沒人提及一位叫淩堪的田徑運動員。”
    他也確定媽媽一直未婚。
    “……那或許,是段很短暫卻很美好的地下戀情吧?”韓墨京若有所思地說。
    他想了想問:“沈阿姨她,沒和你再說什麽?”
    “有過一次吧。”淩放說,“我沒讓她說下去。”
    這一世,他愈發沉穩,甚至就沒再問過一句。可能因為這樣,前兩年,沈擒舟覺得孩子是不是思慮太重,她也懷疑是因為父母的因素,讓孩子想得太多。
    她猶豫著想和淩放談談從前,但那陣子,剛好有位對沈擒舟有好感、淩放也覺得不錯的叔叔出現了——
    淩放看著媽媽小心翼翼的神情,覺得沒必要現在提舊事,隻簡明扼要地說:“我支持媽媽再找到幸福,過去的,都過去了。”
    平靜地岔開了話題。
    淩放不是不在意自己的生父,隻是有些結局已經注定,有些傷痛,或許隻有時間能夠撫平。也許二十年、三十年後,沈擒舟鬢間有了白發時,可以帶著懷念講起那位名叫淩堪的,停留在她青春年華的大男孩。
    淩放也依然會認真地聽。
    他覺得、他也隻能覺得——逝者已去,活著的人更重要。
    兩世為人,淩放更認定這個道理沒錯。無論當初父母之間有什麽事兒,那都是屬於他父母的故事。媽媽如果有天很願意跟他說,就說,不願意提起,他就不問,沈擒舟能過得開心就好了嘛!
    韓墨京聽著,微微低頭看著他,神色間帶著哀傷和惋惜。
    淩放並不想朋友跟著難過,“我說完了。反正就是說遇上事兒,日子還是要一樣過。所以說,老韓你這不算什麽,得振作起來,等實習回去,你好好搞個心得匯報,讓韓叔叔驕傲一把。”
    他其實不確定這對父子間的實習報告是會怎麽搞,不過想想,葉飛流和他每次出國集訓和比賽回來還要簡短寫點心得和感想,估計差不多?
    韓墨京歎了口氣,點點頭。
    “小放,如果你有什麽心事,或者需要做的,都可以跟我說說。”淩放沉穩得被他當做同齡人對待,他以前都不知道小放心裏裝著這麽多事。
    “我沒什麽,我訓練、比賽,能有什麽事兒。”淩放擺擺手,又想想,“幫我我點個拉條子?”
    隔壁店就是,喊一聲就能給送到這邊,韓墨京那裏轉身方便,
    “好啊!”韓墨京痛快地答應。
    “……那老韓,你實習,會不會太忙呢?”東西到了,淩放吃著,突然想起這事兒,認真地抬眼問友人:“老韓,你可是說過冬青奧來現場看我比賽,這不能食言吧?”
    冬季賽季拉開帷幕,對16歲的淩放來說,重頭戲就是冬青奧。
    “當然,我早已經準備好了。請假出國的事兒,我都按實習生程序報備過的!”韓墨京神色放鬆下來,伸手比了個ok手勢說:“按現在的賽程,冬青奧不是就一天嗎,算上路程,我請了3天事假……”
    其實,淩放冬青奧之前也有密集的賽程安排。
    冬季洲際杯賽事,11月就已經在陸續進行,隻是因為行程原因,總局那邊給淩放安排在了1月上旬,一口氣就是三站洲際杯,一站俄羅斯,兩站北歐,中間還按淩放的意願,穿插了今年的北歐大獎賽。
    這已經在葉飛流的打聽和爭取下,充分考慮行程合理性了,先去俄羅斯,然後挪威、再是芬蘭,再折回挪威好參加冬青奧。
    “我還說了,你到年齡,都可以去世界杯打打積分了嘛,”葉飛流跟他說,“就是走程序的事兒。”
    沒能通過。
    雖然葉飛流和淩放本人都是有多高躥多高的心氣兒,但是上頭考慮得穩妥些,不想在明年初的冬青奧之前,給剛滿16歲的淩放太大壓力,畢竟他洲際杯成績也不穩,這年齡的運動員,還是先在同齡運動員競爭的實戰中再練練兵,漲漲自信和見識,保冬青奧要緊。
    想去世界杯,冬青奧後也還有分站比賽嘛。
    畢竟這在大家眼裏,可是獨苗兒啊!
    “沒關係,冬青奧後再說。”淩放沉穩地回答。
    1月1日,新年的第一天,淩放暫離留駐j省的國家集訓隊,前往俄羅斯下塔吉爾。他還發了條短信,通知正跟著實習主管跑山、每天不定什麽時候會有信號的韓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