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後, 無人的街道上，山本把這個林檎從昨晚到現在都沒來得及仔細考慮一下的問題又一次擺在了她的麵前。
    林檎抿著唇，仰頭看著山本。
    他的肩上背著她用來裝書和筆記本的背包, 上麵掛著一個毛茸茸的小熊玩偶。
    山本俊朗的麵部線條被陽光映得更顯利落堅毅，可他身上卻又有一種明朗輕快的氣質，以至於那隻稍顯幼稚的小熊垂在他身側，產生了一股微妙的介於違和與協調之間的化學反應。
    說是在思考, 但林檎的腦子裏又是空白一片，過了好半天才語氣謹慎地開口：“那個，阿武哥，你要知道，我們現在談結婚的事，就不是小時候玩過家家那樣了……”
    “我知道。”山本點頭。
    啊, 他說他知道。
    也是, 這種人生大事，一般人都會有這樣的常識, 問出這種問題的她才是傻瓜。
    “林檎，”山本微微彎腰，跟林檎四目相對，“你討厭我嗎？”
    林檎條件反射地搖頭：“沒有，怎麽會！”
    “那——”
    怕他說出“那就是喜歡我”這樣的話，沒等山本說完, 就被林檎急急地打斷：“也沒有喜歡你！不，不是, ”她又連忙搖頭, “我不是不喜歡阿武哥, 我是說那種喜歡, 就是——”
    她一著急就語無倫次，還是山本理解了她的意思，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安撫她：“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笑了笑，“我也不是要說‘不討厭那就是喜歡’這種話。”
    林檎不由得愣住，隨即又有些尷尬——被他看穿了。
    “我是想問，”山本凝視著林檎的雙眸，“既然不討厭我，那對於跟我結婚這件事，你還有什麽顧慮嗎？”
    林檎之前根本就沒有時間仔細考慮這件事，現在被山本這麽一問，她才認真思考起來。
    好像……沒什麽需要顧慮的？
    就像她媽媽說的，山本真的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他性格好，人又體貼，總是會方方麵麵地照顧到她的想法。
    從萬聖節太宰消失到現在，她隻有回到並盛這幾天是真的開心，而她每次開心，都是因為有山本帶她一起玩。
    而且他們兩家又認識這麽久，來往親密關係匪淺。山本家的竹壽司在並盛很有名，她也不用生出“山本會突然消失”這種顧慮。
    這些條件都對她太有利了，反而會讓林檎心裏產生不安。
    林檎沉默的時間太久，山本忍不住叫了她一聲：“林檎？”
    “是，”林檎急忙抬起頭來，兩隻手的手指在身前絞在一起，語氣也有些糾結，“顧慮什麽的……跟阿武哥沒關係，但是你知道，我有一個前男友……”
    “我知道，”頓了頓，山本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你還喜歡他？”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林檎急忙擺手，“我已經不喜歡他了，真的！”
    林檎微垂著腦袋，沒注意到山本鬆了口氣的樣子。她咬了咬嘴唇：“但是……”
    那段失敗的戀愛帶給她的打擊太大，她到現在還沒能完全走出來。
    她是無所謂，反正對她來說，也確實沒有比山本更好的選擇了，但這樣結婚對山本不公平。
    “我大概可以猜到你在猶豫什麽，其實你不用想這麽多的。”
    聽到山本一如既往的溫和爽朗的聲音，林檎不由得抬起頭，原本猶豫不安的心情在那雙琥珀色眼睛的注視下，漸漸開始安定下來。
    “所以，林檎，”山本牽起林檎垂在身側的手，溫柔而珍視地握住，“你要不要試試，跟我結婚。”
    就這麽答應了是不是有點兒草率？
    怎麽會有人在大街上商量結婚的事情啊？
    話說真的不用先跟父母說一聲，他們兩個就能決定這件事嗎？
    哦對，兩家的父母都很樂意來著，她媽媽甚至還說過“還有這種好事？”
    一條條彈幕飛快地從林檎的腦海中刷過去，但她隻聽到自己說了一個字：“好。”
    說完之後，林檎就看到麵前的青年露出了仿佛能融化積雪的燦爛笑容，而她也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我答應了？”林檎有些驚恐地看著山本，變成了一隻受驚倉鼠。
    山本點頭：“你答應了。”他直起身來，語氣輕鬆，“好了，我們走吧。”
    林檎傻愣愣地看著他：“去、去哪兒？”
    “不是要去圖書館嗎？”山本指了指圖書館的方向，“我記得去圖書館的時候會路過區役所，我們順便去結個婚。”
    林檎的手還被山本牽著，隻能跟著他走：“等、等一下，這也太順便了吧？”
    “那——我們去區役所填婚姻屆，填完之後順便去圖書館。”山本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說法。
    林檎鼓了鼓臉：“你這樣調換順序結果也是一樣的！”
    “對了，我記得從這條路往前邊走有一家鯛魚燒店，要不要吃？”
    “……要！”
    與此同時，綱吉家裏，其他人還在熱鬧地玩著。
    綱吉縮在暖桌裏，一點兒都不懷疑這一局輸的又是自己。突然，他想到一件事：“從今年開始，我們聚會的人是不是又要多一個了？我是說林檎。”
    “你這不是廢話嗎？”裏包恩甚至都懶得給他一個眼神，“山本的性格你還不了解嗎？”
    “說的也是哦。不過林檎好像也很能接受跟我們待在一起，”綱吉語氣欣慰，“真是太好了。”見裏包恩突然看向自己，綱吉本能地有些惶恐，“你怎麽突然看我？”
    “沒什麽，就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裏包恩收回視線，從口袋裏摸出了自己的終端，給山本發了兩張照片。
    從區役所出來，山本感覺到自己的終端震動了一下。他拿出來一看，發現是裏包恩給他發來的消息。
    裏包恩傳給他兩張照片，看背景應該是他們在打雪仗的時候拍的。
    第一張林檎從雪牆後麵探出頭來，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就很像她經常給他發的“倉鼠探頭”的表情包，可愛到讓人想rua一把。
    第二張是她眼睛睜得圓圓的，臉頰有些微紅，正舉著手像是在跟誰打招呼。
    山本想起來，他們讓林檎偵查敵情的時候，她偵察完之後回來說，對麵的京子揮手跟她打招呼了，她應該是在回應京子。
    當時聽了小春說的話，山本還覺得很惋惜，自己沒看到，沒想到這個畫麵被裏包恩拍下來，還發給他了。
    他順手按了保存，給裏包恩回了個消息。
    【山本：3q~】
    收起終端，山本又抬起手，摸了摸身旁發呆小倉鼠的腦袋。
    林檎本來還在恍惚，突然被山本摸了下頭，她本能地抖了一下，轉頭看向山本。
    “阿武哥，我結婚了誒，”林檎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跟你！”
    “是啊，跟我，”山本笑眯眯地說道，“這麽說來，你每次結婚都是跟我。”
    山本說這話的時候正好有人要進區役所，聽到這句話，對方不由得向他們兩個投去了怪異的目光。
    林檎麵色一僵，呆毛晃了晃，眼巴巴地看著山本：“你不要突然講奇怪的話啦！那個隻是過家家，過家家而已！”
    “哦——”了解情況的路人恍然大悟，“幼馴染結婚，祝福。”
    林檎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山本熱情地回應了一句：“多謝——”說完之後，他轉頭看向林檎，“走吧，我們去買鯛魚燒，然後去圖書館。”
    “嗯嗯，好。”林檎乖乖點頭，跟在了山本身後。
    怎麽有種吃鯛魚燒慶祝結婚的感覺？
    到了鯛魚燒店，山本給林檎買了一個鯛魚燒。
    熱乎乎的鯛魚燒包在紙袋裏，林檎剛拿到手的時候還覺得有些燙，隻能捏著紙袋的邊緣，過了一會兒稍微變涼了一點，才敢捧在手裏。
    “熱的……”林檎仰頭，有些開心地看著山本，“好像暖寶寶一樣。”
    “手冷？要手套嗎？”山本指了指林檎的背包，“給你拿出來？”
    “不用了，”林檎搖頭，將鯛魚燒掰成了兩半，一半自己拿在手裏，另一半遞給山本，“給你，”她彎著眼睛笑起來，“一起吃。”
    “謝了。”
    “不用客氣，本來就是阿武哥買的嘛。”
    山本從林檎手裏接過那一半鯛魚燒，放在嘴裏咬了一口。
    紅豆餡太甜了。
    “話說，我從剛才就想問你，”山本指著他肩上背的林檎的包，“你帶了很多書嗎？”
    “沒有，但我的專業書和筆記本都很厚，”林檎有些不安，“是不是太重了？還是我自己背吧。”
    這個背包是她自己帶出門的，但是從並盛中學出來，再到從綱吉家離開，都是山本在幫她背的。
    “不重啊，”山本笑嘻嘻地說道，“我可是男人，就是感覺裏麵好像很多書，所以問你一下。”
    山本這麽一說，林檎就想起他去橫濱的時候幫自己帶的三個袋子。他拎起來的時候輕輕鬆鬆，她拎的時候差點兒反過來被袋子給拽倒。
    林檎有些不好意思：“我帶了最厚的一本出來，因為這門課程有點難，我想多複習一下。”
    “念書壓力大嗎？”山本關切地問道，“因為我高中畢業之後就沒再念書了，念書的時候也不是很用功，所以覺得很輕鬆，不太了解大學生。”
    林檎撇撇嘴：“大。有的課程很難，考試也很難，我有時候都擔心自己能不能順利畢業。”她苦巴巴地說道，“我開學回去之後很快就要期末考試，現在已經開始害怕了。”
    “別怕別怕，”山本伸手揉揉林檎的腦袋，“隻是考試而已，放平心態就沒問題了。我們林檎這麽努力，肯定會合格的。”
    “但願如此，”林檎咬了口鯛魚燒，“新年的時候我要去並盛神社參拜一下，保佑我考試合格！”頓了頓，她又小心翼翼地問山本，“阿武哥會不會覺得，我煩惱的事情很……幼稚？”
    山本一臉莫名：“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就是，我現在最大的煩惱還是考試能不能合格，你都已經工作了，肯定有更多心煩的事……”林檎無意識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不會，”山本語氣堅定，“每個人在不一樣的年紀就是會有不一樣的煩惱，你還在念書，會煩惱考試的事不是很正常嗎？我這種不喜歡念書的人，上學的時候也很愁苦考試的事。”
    山本的話讓林檎十分感動。她雙手握拳，語氣認真：“那阿武哥如果有什麽煩惱的話，可以跟我說哦。雖然我不會安慰人，也沒辦法幫你解決，但我可以聽你說！”
    “哈哈哈，好啊，”山本笑了起來，“你也是。學習的事情我幫不上你的忙，但你想跟我抱怨的話，我隨時可以聽。不過，我好像也不是什麽都做不了？”山本捏著下巴，想了想之後問林檎，“你期末考試結束之後又要放假了吧？”
    “對，放春假。”林檎點頭，“怎麽了？”
    “確定時間之後跟我說一聲，我帶你出去玩怎麽樣？”山本語氣輕快地提議道，“上次你不是說想出去玩嗎？這樣你放春假的時候我也請個假，帶你出去玩，放鬆一下。”
    “哇——”林檎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但隨即她又有些擔心，“可是我春假要放兩個月，阿武哥也可以請這麽長時間的假嗎？”
    山本思索了一下：“請婚假應該可以吧？”
    說起來之前沒人請過這個假，也不知道能請多久。
    “婚、婚假？”聽到這個詞，林檎還懵了一下，然後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山本剛才結婚了來著。
    跟她。
    “對啊，”山本點點頭，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興致勃勃地對林檎說道，“正好，我們就當是結婚旅行了，怎麽樣？現在不是很流行嗎？”
    林檎覺得她媽媽和山本都好懂，一個知道先婚後愛，一個知道結婚旅行。
    見林檎好像並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山本便低頭問她：“不想去嗎？”
    “我想去，但是……會不會給你添麻煩？”林檎試探著問道，“兩個月的假期真的很長，會耽誤你工作吧？不然還是算了……”
    她還在跟太宰交往的時候就曾經被他說過不知道體諒有工作的人，雖然她知道山本不會說這種話，但她也不想給山本添麻煩。
    看著山本突然湊到自己麵前的帥氣的臉，林檎下意識地收了聲，屏息凝氣地看著他：“阿武哥……？”
    “你這麽說，我可以當成是新婚的妻子在體諒我的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