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鐵人三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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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你二人執意如此,我也無法。”秋憶夢道,“一月後便是入門大選,若你能幫助清螢以凡人之身進入宗門,我便同意你們冒險。”
    未等謝卿辭回答,她便不容置疑道:“若連如此基礎之事都做不到,我決不允許恩人之女被你如此胡鬧。”
    ……
    出宮門後,隻要想起秋憶夢的話,清螢就覺得壓力山大。
    她是來治病混日子的,搞事情不要帶她呀。
    但麵對旁人強加的壓力,清螢也有自己的處置辦法。
    ——隻要她充分表現出自己的與世無爭,誰還能壓著她修煉不成?
    踩在湧泉宮特有的鬆軟泥土上,她呼吸著濕潤空氣,好奇中帶著淡淡期待。
    “現在我們去哪?”
    謝卿辭淡聲道:“回你我住處。”
    她尬住。
    噫。
    謝卿辭這人說話一點都不害羞。
    她看見謝卿辭揮手,自天邊摘下一片雲彩,雲氣在兩人腳邊流淌翻滾,重新凝聚為潔白的雲朵。祥雲將帶著她,飛往謝卿辭在內峰的洞天。
    她新奇地張望四周,感受風吹過發絲,吹拂麵龐的感覺,胸中一片開闊。
    原來這就是修真的神通。
    不知飛了多久,隻聽謝卿辭輕叱,於虛空打出符籙後,金光湧動,虛影勾勒,一棟毗鄰湖泊風景秀麗的精致閣樓出現在清螢眼前。
    她跳下祥雲,念出牌匾上孤高清廖的三個字。
    “別月閣?”
    “你識字。”
    “對呀,怎麽啦。”
    在這個世界她雖然沒上過學,但流行文字乃是小篆與楷體混用,她連蒙帶猜,基本也能認識個囫圇。
    “識字懂禮,不是你的優點麽?”
    進門之前,謝卿辭道。
    “你亦有亮色,絕非濁泥,從無需如此自貶。”
    清螢怔怔看著謝卿辭進門的背影。
    難得的誇獎,讓她有些不習慣。
    她忍不住嘀咕:“識字也能算優點麽,該不會是沒話找話誇我吧。”
    “跟上。”謝卿辭聲音從前麵傳來。
    她回過神:“嗯,來啦。”
    她快步跟上,穿過閣門,感到一股無形的存在掃過她全身,不待她細品,出現在眼前典雅而繁複的閣樓內景,便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嘶。
    出現在清螢眼前的,乃是她過去隻在影視作品中見過的地方。
    別月閣乃是謝卿辭束發禮時,以自身元神親自打造的洞天別景,依山傍水,風景極好。閣樓共有九層,每層各有九間,都有寬大露台,可以將存真湖景色一覽無餘,總體取九九歸真之意。
    小姑娘的目光簡直看不過來,眼睛睜得大大的,時不時內心驚呼,直到跟著謝卿辭哼哧哼哧爬了九層樓,方才立即被一個最現實的問題拉回來。
    “以後我每天都得爬九層樓麽?”
    別月閣可沒有電梯,上下樓純走木質樓梯。情調顏值都有,就是比較廢人。
    謝卿辭自然道:“你好生修煉心決,便是百丈高也可如履平地。”
    清螢頓時麵露難色。
    謝卿辭對她明顯的痛苦麵具視若無睹,清螢住在九層的地月間,與謝卿辭的天曜間恰好相對,兩人房門相對,由一寬敞中廳相連。
    他順勢站在中廳裏,和清螢叮囑講解。
    “切記,你我同居之事不可外傳,需等七夕節外人發現。平日你稱呼我為師兄便可。”
    清螢點頭。
    謝卿辭拿著一本手記,不時翻閱。
    “我看看還有何處需要注意。”
    清螢湊近瞧了瞧,發現這手記正是謝卿辭那個言情小說讀後感合集。
    上麵以朱筆圈出了諸多重點。
    如未婚夫妻需要同居,但絕不可同房。
    每逢月圓之夜,可以對飲微醺。
    絕不可告訴彼此親友同居之事。
    ……
    謝卿辭道:“之後我還會多加瀏覽收集。”
    清螢發自肺腑地感歎:“你真上心。”
    “唯有用心,你我方能於七夕節奪得歸古最佳道侶之稱。”
    最佳道侶?
    清螢尬住:“你還真是……隻要有比賽,就一定要拿第一啊。”
    “習慣如此。”謝卿辭神色冷漠。
    “那天曜間地月間,是最初便有的麽?”
    “不,聞得你來之後,我昨夜瀏覽眾多書籍,最終改名為此對賬。”謝卿辭微微頷首,“根據話本結局統計,這組對仗在感情中最為吉利。”
    清螢終於心悅誠服:一個字,絕。
    “日用品都已備好,你在此稍待片刻,巫醫隨後便到。”謝卿辭說道,“巫醫博聞,醫術精湛,對你的情況定有見教。”
    終於說到她最關心的了,清螢開心點頭:“好!”
    巫醫診治結果很不錯,她身患的病症確實難辦,可還是有治療方法的。而謝大師兄一不缺錢二不缺權,隻要她配合治療,遲早都能養好。
    巫醫說道:“但想一月外門三年金丹,非得下苦功不可。”
    這對清螢沒什麽影響。
    她又不準備出頭,病能治好就行。
    診治完,她便可以返回地月間休息,謝卿辭還有話要和巫醫商討。
    ……
    “啊。”
    清螢長出一口氣。
    她躺在地月間的大床上,還有些不真實。
    此時她已經用了治療凍瘡的香膏了,是巫醫特地給她配置的。
    小姑娘目光在散發著清雅香氣的香爐轉開,落在屋中隨處可見的精致擺設上。
    有填滿少女時興衣裙的高大衣櫃,有目前還很空蕩,但明天就會裝滿她需要的靈丹妙藥的藥架,還有打開可以盡情欣賞夜晚湖色的楹窗。
    美好到讓她覺得不真實。
    “不管不管。”
    清螢在地月間柔軟的大床上美美打滾。
    穿越後,她有多少年沒睡過這麽軟的床了?舒服得讓她渾身酸痛,幾乎落淚。
    正開心的時候,她的房間門被人禮貌敲響了。
    “睡了麽?”
    謝卿辭怎麽這麽晚來找她。
    “沒呢,怎麽啦?”清螢立即下床開門。
    “趁夜色尚早,你我來開定心會。這一月如何行事,總該有個章程。”謝卿辭道,“這樣我們明日便可開始了。”
    清螢臉上的笑容頓時呆住。
    什麽?
    為什麽大晚上開會。
    可麵對剛認識的金主兼恩人,她實在不好意思擺爛,隻能痛苦萬分的被提溜到書房。
    “這是我與巫醫商議後,為你製定的日課清單。”
    燭火安靜地燃燒,空氣中彌漫著書籍特有的竹木氣息,案幾旁的的香爐點燃著嫋嫋檀香。
    小姑娘與師兄相對而坐,神色凝重極了。
    拿著清單的手,微微顫抖。
    卯時二刻起床?
    換算一下,五點半就得起?
    “我可能起不來,睡不夠……”
    謝卿辭不為所動:“我會提醒你的。”
    恍惚間,清螢忽然明白為什麽今天的一切經曆,都讓她覺得美好到不真實了。
    原來命運的一切饋贈,都早已在暗中標好價格。
    “我知道了。”
    這定心會名不虛傳,直接給她把心定到溝底去了。
    但清螢還是決定貫徹鹹魚策略。
    她不信謝卿辭能天天淩晨四五點叫她起床。
    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人?
    如此消極多來幾次,謝卿辭也就知難而退,主動放棄她了。
    然而——
    “我錯了,真的錯了。”
    “我端知道那謝卿辭是君子,我裝睡賴床他也不會破門而入,卻不知道他可以鍥而不舍的敲門半小時。”
    清螢闔目端坐在平整岩石上。
    朝露冰冷,她的心情同樣透心涼。
    隻要想起這四日的遭遇,她便悲從中來。
    謝卿辭當真是貫徹了六個字——不拋棄,不放棄。
    小姑娘悄悄抬起眼皮,瞄坐在旁邊冥想的謝卿辭,對方神情專注淡漠,仙氣飄飄。
    “寅時醜時的晨曦紫氣,最適合滌蕩病體,改善築基。”謝卿辭闔目淡聲道,“你莫要錯過了此時精華。”
    “是是是。”摸魚被抓的清螢苦著臉道。
    “認真練習,今日已將引氣訣全部傳授於你,明日開始,我便要回課了。”
    “哦……”清螢委屈巴巴道。
    可她哪裏記得住?
    明日少不得又是一場折磨。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卯時便在假山等著她,不來就會堅持不懈地敲門,催命似的。
    這人都不睡覺嗎?
    “大師兄。”清螢一副關切語氣,“突破在即,您更要注意自己,怎麽每日都為我起這麽早呢?”
    “我無需睡眠,夜晚冥想便足以恢複白日所需,同時精進修為。”
    清螢覺得這簡直匪夷所思。
    鐵人!魔鬼!
    晨練一直到午飯時刻,謝卿辭方才放過她。
    “好了。”他說道,“回去用過午食後,你便小睡片刻。下午還有內經通讀。”
    清螢雙目無神,喃喃:“有的人十六歲就死了,六十歲才埋。”
    “你沒有死,我也不會讓你死。”
    可她現在生不如死好麽。
    小姑娘垂死掙紮:“其實我是文盲,內經的字我都不認得。”
    謝卿辭雲淡風輕:“好,今晚開始加上夜讀,教你識字。”
    “別!別!”清螢萬分淒楚道,“我讀還不行麽!”
    “行。”
    謝卿辭言簡意賅。
    清螢:……淦。
    結束一天的日課,清螢身心俱疲。
    她在床上滾來滾去,眼睛睜的大大的,明明很累,卻毫無睡意。
    她爬起來,通過楹窗看了眼露台上的日晷,戌時三刻。
    月色如雪,她的臉色也像雪,靈動黑眸滿是委屈崩潰。
    已經晚上八點半了。
    明天起得來麽?
    “肯定起得來。”
    因為如果起不來,大師兄就會幽幽飄到她房門口,堅持不懈的敲門。
    就算不起床,也別想繼續睡。
    然後昏昏沉沉的她就會被提溜到存真湖畔邊,感受晨曦,鍛體練氣。
    “嗬嗬,嗬嗬嗬嗬……”
    這樣下去絕對不行,得想個辦法,讓謝卿辭不會一大早的來叫魂。
    他不睡覺,別人還得睡覺呢。
    清螢苦思冥想,想起自己今早被迫讀書時看到的知識,忽然眼眸閃亮,一骨碌爬起來。
    有辦法了!
    ……
    謝卿辭披著星月之色,踏步進入別月閣,神色清明。
    他不喜僮仆伺候,因此洞天中不許閑人逗留。
    他身為首席,除卻修行外庶務繁忙,每日返回別月閣都已入夜,因此迎接他的的隻有清淨月色,滿院寂寥。
    可今晚不同。
    一層燭火通明,甚至能聽到熱火朝天的“咚咚咚”錘擊。
    別月閣除了他還住著誰不做他想。
    清螢這麽晚不睡覺,明日日課怎麽做?
    想起小姑娘這幾日的消極表現,謝卿辭微微蹙眉,走向聲源傳來之處——後廚。
    一進門,他耳邊便被“咚咚咚”麵團錘擊的聲音填滿。
    “大師兄,你來啦?”
    清螢手裏沾滿糯米粉,不方便抬手,便笑眯眯地招呼一聲,繼續動力十足地揉著糯米團。
    謝卿辭越發蹙眉:“你在做什麽?
    “給你做夜宵呢。”
    “夜宵?”
    當今世上,平民家貧,大多一日兩餐,修真者稍好些,辟穀前一日三餐,但也絕無所謂“夜宵”之理。
    謝卿辭不為所動:“你此刻不睡,明日精力怎能充沛?我也已辟穀,無需口腹之欲,速去休息。”
    不行。
    謝卿辭今日不把這高純度酒精團子給她吃下去,她絕對不睡。
    原來,她修行時摸魚,看不進去內經,反而喜歡看雜書,從而得知了“神仙醉”這一高純度,能令化神期強者為之心醉神迷的酒釀存在。
    謝卿辭自律禁欲,從不飲酒。並且身為鐵人,從不睡覺。
    那這超大號酒精團子,一碗下肚,保管叫他沉沉昏睡。
    明天,她非要睡懶覺不可。
    天王老子都別想叫她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