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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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時鹿揚了揚眉,這種略帶調侃的小動作並非她在戲謔什麽,而是她被對方那沒有一點高光可言的眼神給嚇到了,但因為內心越是驚惶、表麵就越是穩如泰山的習慣,她的麵部做出了這種小反應。
這是紅方該有的眼神嗎?
林時鹿沒底,對方與她印象裏的摯友差別太大,那位能言善談、溫和淡雅的友人話語裏一直都是帶有溫度的,她從未想過那樣談吐暖心熨帖的友人會有這樣的神情。
可越是沒底,林時鹿臉上的笑容便越如麵具一般巋然不動,但她知道自己的腳步一步都不想要向對方挪過去,和壹不一樣,她適應壹身上所有屬於黑方屬於殺手的特質,一切都在偵探的預料之中,可產屋敷空月的情況卻在她的預測之外。
她太衝動了,應該多觀察一會兒才對,可腦海裏那天使般的友人那一句句甜言蜜語就仿佛催眠的話語,讓小偵探的感性情不自已的越過了理性。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嚇到了林時鹿,產屋敷空月的神情放柔並走了過來,他的步履有幾分匆忙,但舉手投足間的感覺仍與他的外形和氣質並無違和,而林時鹿看出幾分不知所措的稚氣,於是她放鬆了下來。
大概也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走過來,25年前死去的摯友怎麽可能會如幻影般再次出現在他麵前,但看著麵前這個仰頭笑著注視著他的女孩,排除一切不可能後留下的唯一結果讓產屋敷空月不得不去猜想那個結果的正確性。
是他的露露的轉世嗎?還是說起死回生?她那樣特別,隻要是她,其實發生什麽產屋敷空月都能心無波瀾的接受。
如果是死而複生的露露沒有意外應該是記得他的,那麽從現在女孩看似穩重淡然實則暗藏警惕的表現,此刻站在他麵前的應該是轉世後的露露?
世界上絕不可能存在一模一樣的人,更不要說露露那樣的存在,產屋敷空月知道自己是個多麽潔癖挑剔的人,他不吃代餐,記憶未全的時候看見與那模糊身影相似的女孩都會格外排斥,但是他此刻急切的內心告訴他這就是正確的答案,不會出錯。
產屋敷空月可以理智的得出女孩正在觀察並判斷他是否適合接觸,這讓產屋敷空月緊張了起來。
他蹲下來,平視女孩,像是公事公辦處理事件一樣先從西服外套的內袋裏拿出自己的警察證展示給女孩看,認真的證明了自己的身份,沒有犯案的普通民眾對於警察的態度都不會太糟糕,尤其是孩子。
“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是迷路了?還是遇到了什麽麻煩?請不要害怕,我是一名公安警察,尋求幫助請相信我。”產屋敷空月就像是那些剛入職場的菜鳥新人,語氣生硬得他自己都聽不下去,說完他自己都不禁懊悔。
似乎是做出了最終對產屋敷空月的判決,女孩藍色矢車菊般的眸子彎了彎,這讓產屋敷空月大大鬆了一口氣。
女孩慢條斯理地對他說:“並沒什麽事,隻是您太好看了,忍不住站住多看了您一會兒,我的本意原本是去前麵那家甜品店吃栗子蛋糕。”
他不是玩家,他是切真切實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產屋敷空月。
這個事實讓林時鹿心情很複雜。
產屋敷空月沒有猶豫地誠懇道:“我請你。”
“為什麽?我們是第一次見麵不是嗎,過分好心且熱心的公安先生。”林時鹿眨了眨眼刻意做出一派可愛的模樣,調侃麵前這位熱心腸的公安先生,“為什麽要這樣看著我?”
產屋敷空月靜默下來,他端看了林時鹿好一會兒,“大概是因為——我真的很想看看你——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很可愛,我不是什麽奇怪的人,是你很容易在人群裏被一眼看見,一個人外出很危險的,當然我不是說你不能一個人出門……”
草!
他在不知所言些什麽?產屋敷空月一邊暗罵自己一邊繼續口齒笨拙的說著,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停下這種幾乎要無限循環的辯白和補充。
“我的名字是林時鹿,是一名偵探,很高興見到你,公安先生。”林時鹿忍俊不禁,在聽見那句男人脫口而出‘我真的很想看看你’她就知道麵前的人就是她要見的人,於是對他的代稱便下意識從‘您’變成了‘你’。
但是就和壹一樣,產屋敷空月也是‘原住民’。
——所以穿越的隻有她一個?
那麽遊戲裏產屋敷空月和她的聊天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說起來產屋敷空月的確從未有過‘超綱’的話語,他們時常會談及任務內容,聊遇到的怪物信息,相互總結經驗,卻幾乎從未說過自己完成任務後得到了什麽,尤其是有關人物界麵點數的任務獎勵。
林時鹿內心哀歎一聲,更多的謎團悄然浮出並亟待解決,100的智力她恐怕隻開發了60,智力100隻能幫助她更高效率的收集、整理信息線索和學習,讓她的大腦更加冷靜理性且清明,不容易被外部訊息幹擾,並不能讓她變得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偵探啊,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優秀最可愛的偵探,理應如此。
“露露。”產屋敷空月忍不住脫口而出輕輕喊了一聲這個昵稱。
“?”麵對男人直接喊出如此親昵的稱呼,林時鹿麵露詫異。
“我可以叫你露露嗎?抱歉,中文名……對我而言有些難念。”不擅長說謊的產屋敷空月話語間耳根已經悄悄然變得滾燙,天知道他6歲就在苦學中文了,“我叫產屋敷空月,今年32歲,是一名公安警察,這是我的電話號碼,遇到危險和麻煩可以第一時間聯係我——沒有事也可以。”
暗自腹誹自己在說些什麽廢話,這種糟糕至極的搭訕又是多麽難看,產屋敷空月麵不改色地拿出了隨身攜帶用來記寫的小本子和筆寫下了一串號碼遞給林時鹿,就好像第一次情竇初開的女郎給中意人塞聯係方式那樣。
林時鹿甩開腦海裏那奇怪的比喻,收下了這串號碼,她微笑著答應下來:“當然,你可以叫我露露,產屋敷先生。”
聽到女孩的稱呼,產屋敷空月心頭有些失落,這樣的神情放在白樺樹妖精般的麵容上差點讓林時鹿心軟改口喊‘空月’,當然,也隻是差點,直覺和分析判斷告訴她,不管是和壹還是和產屋敷空月都需要保持一段時間的距離,否則有些事情就會失控。
他們都需要慢慢適應和調整,一下子突然彼此間過分親昵,之後的距離感也會失控。
產屋敷空月有比較嚴重的精神問題,就和壹一樣,這倆人的精神問題應該是不一樣的,林時鹿判斷到這裏,因為信息還不夠多,隻能遺憾中斷。
產屋敷空月應該是處理那種特殊任務的警察,精神出現問題再正常不過,那麽產屋敷空月現在的態度是想讓她成為他的理智療愈人嗎?
如果是這樣,那麽穿越前產屋敷空月每次完成特殊任務都會蔫了吧唧的找她聊天和撒嬌其實也是在療愈精神?
她就說!明明都是肝帝!明明都是靠經常做特殊任務維持排行榜第一的人!為什麽產屋敷空月的理智值恢複得那麽快,她卻根本不知道這人的理智療愈人是誰,感情就是她嗎?!
想起自己苦巴巴守著理智值隻剩下血皮而不得不修養的壹,還要開著聊天小窗和產屋敷空月聊天的那些日子,林時鹿流下了不甘的淚水,代入了壹的角度的小偵探哭自己居然一直在幫助死對頭卻不自知。
《紅黑抉擇》這款遊戲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它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總之它絕對不是一款簡單的遊戲。
“露露?”林時鹿的表情讓產屋敷空月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欲言又止,想要拉住小偵探的手帶她去甜品店,又覺得不經過允許就牽小姑娘的手太唐突,對聰慧的小偵探要用對待成年人態度才行。
林時鹿從悔恨之中掙脫出來,看著公安那張遮掩不住疲倦的麵龐,還是認了命,向產屋敷空月伸出了手,“我可以多吃一塊栗子蛋糕嗎?”
“當然可以。”他的摯友值得最好的。產屋敷空月眉眼間流露出幾分難得的笑意,他點點頭,小心翼翼牽住女孩小小的手,隻拉住她的手指部分,矜持而紳士。
依舊愛吃栗子蛋糕的摯友,一如25年前嬌小脆弱的啟明星,她的手就好像棉花糖一樣蜷縮在他手中,產屋敷空月甚至不敢握得太用力,生怕自己的手溫會融化掉手中的事物,同時他感覺自己的精神開始有好轉的感覺,平和安穩了下來,輕鬆了許多。
偵探,她已經是一名偵探了,隻有產屋敷空月自己知道,在聽見林時鹿自我介紹是一名偵探的時候,他的心弦被那兩個字眼撥動出了多麽輕快歡欣的音符。
隨著產屋敷空月的心情,兩人之間的手不自覺的孩子氣地晃起來,像是蕩秋千一樣幼稚卻無比自然,32歲的公安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會無意識做出這樣的動作。
但林時鹿意識到這一點了,隻是安靜地配合著公安先生這幼稚的動作,腳步也隨之放得輕快一些,表現出一副是她在帶著成年許多年的公安這樣做的樣子,維護著成年人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小臉麵。
店員小姐姐看見那一大一小都是顏值高到讓人一眼難忘的二人一同進入店內,有種自己的眼睛被淨化、世界都變得無比清明的感覺,就好像是戴眼鏡的人把眼鏡給擦幹淨了。
“請把所有的栗子蛋糕拿出來。”公安說著麵不改色地拿出錢包。
“……不,請給我們拿三份就可以了。”小偵探內心好一番掙紮後揪心道,她踮起腳尖扒在櫃台邊緣認真的抬高一隻手對店員小姐姐豎起三根手指,“人要學會控製自己的欲望,一味的放縱隻會引來不可設想的後患。”比如蛀牙。
公安身後看不見的搖成螺旋槳的尾巴啪嗒一下子蔫噠噠地垂了下去,麵對店員小姐姐詢問的注視,他靜默了兩秒後點了點頭,“三份,謝謝。”
隻是兩份的話,即便是露露也能很快吃完了,而產屋敷空月知道蛋糕吃完後他們就要分開了,畢竟他們才第一次見麵,再過多相處隻會讓對方不自在。
雖然很不舍,但他已經是個靠譜的成年男性了,而且又不是什麽生死離別,沒什麽好矯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