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發出“啪啪”的細微響聲, 卻在一片寂靜中十分突兀。
    宋棲說完後就有些後悔。
    傅言州卻像是怔了怔，下意識地蹙緊眉頭，沉聲問道：“什麽替身？”
    宋棲抿了抿唇, 也不知道傅言州此刻反問自己是什麽意思。
    於是他挪開視線，望向海麵，“你自己心裏清楚。”
    傅言州眉頭蹙得更緊了, 他隱隱約約覺得這一切的古怪都像是找到了源頭。
    “是誰和你說了奇怪的話嗎？”
    宋棲否認，“沒有。”
    他頓了頓，將下巴埋在了膝蓋處, 小聲道：“有些事情就算別人不說, 我也知道……”
    他其實不想戳破這一層窗戶紙，即使解釋他也想結束的體麵一些。
    “知道什麽？”
    宋棲沉默了一會，還是開了口, “…….你和袁奚的事。”
    傅言州眉頭緊鎖, 沉聲問道：“我和他怎麽了？”
    “你不是知道的嗎？你覺得我和他很像。”
    傅言州：“…….”
    傅言州無言片刻，開了口，“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像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再一回想之前宋棲那些莫名其妙的舉動，隻覺得荒唐。
    “如果你這段時間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我可以告訴你，你和他一點都不像。”
    傅言州直直地注視著宋棲的眼睛，語氣很輕, 卻很堅定。
    “……..”
    宋棲見他反應也是一愣，看傅言州神情又不像是在撒謊。
    傅言州頓了頓, 又繼續低聲道：“我從沒把你當成過什麽替身。”
    宋棲怔住了, 麵上神情有些恍惚, 海風攜著那些話往他的耳朵裏鑽, 他卻隻覺得這一切不真實。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傅言州也望向了海麵，沉聲道：“小棲覺得我喜歡袁奚嗎？”
    宋棲點了點頭。
    傅言州看向了他，“我從未喜歡上他，也不可能喜歡他。”
    宋棲沉默了下來。
    “…..我以為。”
    傅言州垂下了眼，輕輕地扯了扯嘴角。
    “原來你是這樣以為的。”
    他隻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就像個笑話一樣。
    宋棲腦子裏思緒很亂，那為什麽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會出現偏差。
    現在到底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如果傅言州沒有說謊，那就是自己的記憶騙了人。
    他越想越覺得混亂，麵色也有些發白。
    不遠處的吳巍朝著他們招了招手，用手做喇叭狀大喊道：“我感覺要下雨了，我們先回去吧！”
    宋棲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樣，連忙站起身就要回去。
    結果走到了那邊後，吳巍看了看他的身後，問“言州呢？他怎麽沒跟過來。”
    宋棲一愣，轉回頭去，這才發現自己身後空無一人。
    “我不知道。”
    吳巍也沒多想，沒察覺出宋棲臉色有些怪異，“那我們先回別墅等他，這麽大的人了，就這幾步路，又不會走丟。”
    宋棲點頭。
    回到別墅後，一進屋就隻覺暖氣十足，客廳裏的壁爐裏的火燒得正旺，大家便都把身上厚重的大衣脫掉了。
    宋棲也不例外，他現在隻穿了件淺米色的毛衣，露出了一截細白的脖頸。
    袁奚一進屋就去了樓上，應該是回房間準備休息了。
    宋棲正疑惑他怎麽睡得這麽早，就看見吳巍朝著商鷲使了個眼色，隨即像是搖頭歎了口氣。
    宋棲狐疑道：“怎麽了？”
    吳巍和商鷲都沒開口說話，像是不知道該怎麽給他說。
    幸好一旁的小周子回答了他的問題，他悄悄湊到宋棲耳邊。
    “剛才他和言州哥告白了。”
    宋棲哦了一聲，他還以為什麽事情，這事他也知道。
    沒想到小周子繼續道：“然後言州哥毫不留情的拒絕了。”
    他說完抖了抖身子，“你沒看見當時氣氛有多尷尬，我以為言州哥至少會在大家麵前留點情麵。”
    他頓了頓，又開口道：“幸好袁奚哥最後說他抽中的是大冒險，不然我感覺大家朋友都做不成了。”
    雖然今天這一出後，已經算是把話攤開了講，之後好像也很難再見麵了。
    宋棲回過了神，“是嗎？”
    因為今天發生的事，氣氛有些凝重，大家並沒有在客廳裏多玩會，而是都回了樓上各自的房間。
    宋棲躺在自己的床上，回想起這幾個月經曆的種種。
    從他覺醒意識到決定分手。
    現在他終於分手了。
    傅言州又說這一切不是那樣的，是自己想錯了。
    宋棲緩緩閉上了眼，覺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汪洋大海上，仿佛一葉孤舟。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這時門口突然想起了細微的說話聲，像是意外在走廊上碰到。
    “言州？你怎麽才回來。”
    宋棲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把自己埋進被子裏，放輕了呼吸聲。
    他的房間剛好靠近樓梯，應該是傅言州回來，剛好上樓被吳巍撞見。
    “嗯。”
    聽到這熟悉的低沉嗓音傳來，宋棲忍不住微微支起了耳朵。
    外麵人像是頓了頓，隨即又開了口，語氣裏帶了幾分漫不經心。
    “小棲睡了嗎？”
    宋棲下意識地閉上眼。
    吳巍也摸不準，“應該吧。”
    傅言州又不吭聲了。
    宋棲迷迷糊糊地聽著，最後竟然也睡著了。
    可是半夜還是被夢驚醒。
    他看了看時間，竟然才十一點多，自己睡得有些早，算算時間也睡了三四個小時。
    醒來後他覺得有些口渴，決定去接點水喝。
    他剛才做了一個有關於以前的夢。
    那時他和傅言州還在一起，雖然傅言州即使再忙，也會盡可能的抽出時間陪他。
    但是凡事都有意外。
    也有些他實在沒辦法分身的場合，有一次他就是因此缺席了和宋棲的約會。
    當時他坐在長椅上等了很久，被傅言州寵慣了，總覺得凡事都會如自己的心意。
    總覺得自己在他眼裏說不定很重要。
    總覺得他真的會來。
    他一等就是四個小時，說實話他向來就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他也不知道怎麽等下來的。
    偏偏最後連老天爺都像看他的笑話，開始下起了雨。
    但是他還是固執地等在原地。
    因為傅言州說好了會陪他。
    直到最後他回到了家，推開了門卻發現傅言州已經回到了家，正在打著電話，應該還在處理工作上的事。
    看見他渾身濕漉漉的站在門口，不由一怔。
    隨即拿了毛巾擦著他的頭，問他：“怎麽現在才回來？”
    宋棲低著頭沒說話。
    他知道這不怪傅言州，他一早就給自己說了自己有工作，會遲點回家，不能陪他了。
    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但是宋棲就是覺得委屈，傅言州抬起他的下巴，看到他紅通通的眼睛，不由皺了皺眉。
    “別哭了。”
    宋棲更覺得委屈，別過臉不看他，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樣。
    傅言州見狀無奈一笑，然後把他抱進懷裏，像是哄小孩那樣拍了拍他的後背。
    “到底怎麽了？”
    直到後來傅言州才發現自己手機上宋棲發給自己的消息。
    他說他在等他。
    他當時卻在忙著給別人打電話，並沒有看到這條消息。
    知道之前原委後，傅言州自然想盡辦法哄他開心。
    於是他給了宋棲買了不少奢侈品禮物，都是他喜歡的牌子。
    但是宋棲卻不怎麽開心。
    但是麵對傅言州微微蹙眉的發問，也隻能勉強打起精神，專注很喜歡的樣子。
    不然自己就是無理取鬧、任性。
    當時他還覺得自己的心理有些奇怪，按理說他不排斥傅言州送給自己的禮物，但當時就是覺得不開心。
    現在想來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宋棲下了樓，卻看見客廳沙發上早已坐了一個人。
    隻見傅言州像是剛洗完澡，像是在等什麽人，他的頭發有些濕漉漉，額發淩亂地垂在一起，穿了件白色襯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手腕。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透過落地窗可以看麵外麵漆黑的大海波濤洶湧，天與地都似連成了一片黑色，隻有狂風暴雨能撕開這一切。
    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他收回視線，抬頭往樓梯處望了過來。
    看見是宋棲後，像是絲毫不意外，隻低低地叫了他一聲“小棲，過來”。
    他的目光明明沒有什麽重量，落在宋棲身上，卻沉甸甸的。
    宋棲走了過去，坐在離他隔了一段距離的對麵。
    傅言州沉默了一會，目光還是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
    宋棲率先開了口，“我以為你睡了。”
    傅言州搖頭，“我在等你。”
    宋棲一愣，“你怎麽知道我會下來？”
    傅言州麵不改色，語氣如常，“你有起夜喝水的習慣。”
    宋棲哦了一聲。
    果真是瘋子，就為了這個在這裏等著，如果他今天不下來呢。
    傅言州望著宋棲麵無表情的臉，覺得喉嚨有些發緊，沉默了一會，還是開了口。
    “所以現在弄清這一切後，你還是想分手嗎？”
    宋棲頓了頓，卻問了他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即使複合後，你覺得我在你身邊是什麽身份？情人還是戀人？”
    他頓了頓，又像是在否定自己的想法，自言自語地道，“不過現在不管是什麽，都不重要了。”
    傅言州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宋棲垂下了眼，低聲道：“傅言州，你對我很好，”
    “可是大概你沒發現，和你在一起時你總是高高在上，而我卻隻能小心翼翼。”
    “……..”
    “和你在一起，我要顧慮的事情太多了。”
    “我不停的試探你的底線，總是患得患失，說實話，那樣的日子真的挺累的。“
    “你強硬地幹涉我的交友圈，私自改我的行程，也讓我感覺不到你對我的尊重。”
    “這讓我覺得我在你心裏隻是個必須獨占的東西。”
    “我說這些不是在怪你，你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
    “我們兩個，不管從哪看都完全不同，不管是家世背景還是性格。”
    宋棲隱隱覺得自己找到了問題真正的症結在哪裏。
    他和傅言州感情問題的關鍵上不在袁奚上。
    而是在兩人的身份鴻溝。
    就算沒有袁奚，他和傅言州也總有一天會分手，可能會因為傅言州厭倦了他的任性，也可能因為兩人最後都厭煩了爭吵。
    不解決這個關鍵，即使他和傅言州複合，總會有一天也會分手。
    而他們在一起也缺乏有效溝通，在一起時心平氣和深入聊天談些不一樣話題的次數都沒有分手後多。
    他終於抬起了眼，看向傅言州，在列出了種種理由後，他的語氣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他說：“你看，我們真的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