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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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爸,白天,隔壁張大哥的表哥,就是那個瞎子算命先生來了,張大哥家沒人,就來我們家坐著等。
    跟我拉家常,問起了三個孩子的情況。
    “唉!老是那麽一句:你家克星女兒送人了沒有?見我搖頭,鐵打的第二句就來——沒有送走,你們全家就不要回老何村!免得全村人跟著晦氣!”
    救了他們心肝寶貝們的命,還被人誤解,委屈,已是家常便飯,自己已經習以為常。
    兩人唉聲歎氣,此起彼伏!
    克星女兒?聽在何巷耳裏已經不新鮮了!
    走出了人們的視野,何巷又走到了那片河灘,她坐在那裏想著心思。
    而現在......讓她不得不審視自己與家人諸多厄運之間的關係了。
    何巷五歲的時候,得了一場重病,爸爸為她換上了自己的一顆腎,從此幹不了重活,走路得斜著腰......
    七歲的時候,何巷媽帶著她去地裏幹活,著一身紅衣的她在田野裏跑跑跳跳,引來了一隻牛的角逐......
    最後,媽媽為了保護何巷,死死地將牛韁繩拽在手裏,壓在身下,被發瘋的牛拖出了一裏多地,右手的大拇指、食指骨頭斷了之後,因為沒有及時治療,落下了歪歪指頭,被鄰居的孩子喊”歪歪娘”。
    哥哥何野,一次帶著她出去玩,因為妹妹被其他孩子起了“克星香”的綽號,他追著人家打,一不注意腳下一踏空,掉進了廢棄的幹井,被摔成了傻子。
    老二何秀,更慘,家裏有個病身子爸爸,大傻子哥哥,一家子生活拮據,何秀早早輟學,嫁了人,得了些彩禮錢,對付著過日子,隻是這老二命不好,家庭暴力,不單單來之老公,一家人全拿她當出氣筒。
    何巷第一次失眠了,她的耳朵裏就像有人給灌了“債主一死,一家解脫”的聲符,不斷出現......
    第二日,何巷像丟了魂似的吃了早餐,背上書包出門了。
    “小巷子,等等我!”追上來跟她一起上學的是好友張小妮。
    她像往日一樣,在上學路上,絮絮叨叨地跟荷香說著話。
    “小巷子,你知道昨天我表叔來我家是為了啥事不?”
    荷香搖了搖頭,比平日更話少,還顯得木訥。
    “何巷,就是那個會算命的表叔啊!他昨天來我家是來收酬金的。
    好家夥,我們左鄰右舍的那些事,都讓他算的準準的,你說我們整天學習的科學文化知識那麽多,怎麽就解釋不清瞎子表叔的那套打卦占卜那麽準的原理呢?”
    何巷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問她:
    “怎麽個準法?”
    瞧著何巷那對閃閃發亮的大眼睛認真地瞧著自己,小妮覺得自己真是沾了瞎子表叔的光了,不用添油加醋的炫耀,也能讓自己的同學驚掉下巴。
    “何巷,咱們邊走邊說吧!不然要遲到了。”
    兩個人急匆匆的趕路,何巷總是被小妮說的話驚地停住,問一聲:
    “真的嗎?巷口胡大爺的兒子就像算命先生說的,沒過三十歲的坎?人都讓他算死了,他,他還要什麽酬金?”
    “巷子,邊走邊說,話不是這樣說的,當時,我表叔讓他在年三十的晚上,徒步去山裏的廟裏燒香拜佛,也許可以躲過一劫,可是,因為大雪下個不止,他自己不吃苦,半路返回,沒去成嘛!”
    又走了一段路,何巷又被她的話驚到了:
    “什麽?前個胡同的王阿姨,真的找到了丟失三年的孫子了?”
    “可不是,我表叔在咱們上龍國的地圖上隨便一指,就有了找尋地,果然就找到了小孫子了。
    這相當於救了她一家人的命,感謝金一次就送了我表叔十萬啊!”
    兩人又繼續趕路,轉過一個彎就到學校的時候,何巷又停下,拽著她的胳膊問:
    “真的嗎?算的這樣準嗎?打了一輩子光棍的楊大叔,真的像他掐算的,去了一趟互安市就找到了媳婦?”
    “真的,何巷!而且那個媳婦還比楊大叔小十歲呢,我表叔還說了,三年抱倆!”
    “什麽叫三年抱倆?”
    “我表叔昨晚在我們家收了楊大叔五萬元的酬金,還給他算了一卦,三年就可以生兩個孩子了,我們等著瞧哦,看我表叔算的準不準。”
    我是沒機會看三年抱倆了,若是我不身死解脫,家人就要橫禍臨頭,不如......
    張小妮看到何巷絕望的神情,不禁問到:
    “怎麽了何巷?快上課了,我們得緊走幾步了!”
    蹬蹬蹬......張小妮跑了幾步,回頭一看何巷還愣在原地。
    就在她準備回去拽著她一起趕路的時候,何巷扭頭跑了,隻回頭說:
    “小妮——幫我給老師請個假,就說我頭疼!”
    頭疼,頭疼還能跑得這麽快?!
    何巷邊跑邊想,這個瞎子算命先生這麽神,說自己是一家人的克星,那就一定是了,若是自己這個債主一死了之,一家人不就能過上順風順水的日子了嗎?
    如果說昨晚爸媽的話,隻是在她心海裏投下的一顆小石子的話,小妮剛才舉的眾多例子,就是一座寫滿“死”字的大山,將她的心填的滿滿當當。
    算命先生,求求你了,你一貫算命算的那麽準,這次可不能出意外啊!一定要讓我們全家人過上幸福的生活啊!
    爬上了季橋的何巷,在心裏做著最後的祈禱。
    “我們,一定不要受了他的蠱惑,每個孩子,都是來報父母恩的,哪是什麽討債?”
    何巷爸翻身下地,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地祈禱祖先保佑,保佑破解了這個滅家符咒,他們全家......
    何巷的心立即像壓上了一塊大石頭,債主,還債之說,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啪——何巷爸爸掄起茶碗就摔!氣呼呼的說:
    “我們一家的好歹事,與何巷有什麽關係?真是個眼瞎嘴臭噴大糞的家夥!
    以為戴個石頭眼鏡,穿個對襟古董衣服,就是活了幾百年不知道自己年齡為幾何的神仙了?下次,我見一次打一次,一定要打的他滿地找牙!”
    何巷媽一邊撫著脊背幫他順氣,一邊說:
    “你說,我們何巷自小生得有福氣,濃眉大眼,天庭飽滿,一張圓臉蛋忒招人愛。怎麽三叔、瞎子都這樣說?那個瞎子更是過分,好像何巷在一日,就會克死我們全家人似的!有那麽神乎其神嗎?”
    等我說了何巷的生辰八字,他驚得打翻了茶碗,說是:我們老兩口、老大、老二,這輩子都是給何巷還債來的,要想我們幾個過安生日子,除非三兒這個債主早升極樂天,否則我們全家依然要過雞飛狗跳的日子!甚至是橫禍降臨啊!出門要那個啥,在家要那個啥......哎呦呦,都是滅頂之災啊,我膽小,說不出口!”
    何巷準備貓腰進廁所,又聽到媽媽的聲音再度響起:
    回到房間裏的她,一時難以入睡,還債說讓單純的她,心思複雜了起來。
    以前的自己是無憂無慮的老幺女,爸爸媽媽、姐姐哥哥都疼她,她的心裏裝滿了快樂。
    十五歲的何巷夜起,看到上房父母的臥室亮著燈。
    雖然緊閉窗戶,嚴拉窗簾,但是一點也不影響那極具殺傷力的話語傳出——
    隻是,躺在這個自己當初想要自殺好幾次的地方,她不免又回憶起了這兩年多的心路曆程。
    三年前,一個上龍國季安市郊區的普通四合院,尚沐浴在靜靜的夜色中。
    “今日,回到老家,碰到族長三叔了,他見麵第一句,十幾年了,就沒有變過!真是服了他了。”
    “她爸,是不是......又說我們何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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