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回 林晴雯半吐半露,老太太怒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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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拿出包絳珠草葉子的帕子,遞給鴛鴦,笑道:“那,這是給你的,不管是給老太太,還是留著自己喝,都隨你。”
    鴛鴦笑著接了過去,她知道這是晴雯原本要給老太太的。
    隻是晴雯聽了老太太的話,知道自己拿了也會給老太太用,才故意在老太太麵前這樣說,是想讓自己在老太太麵前再賣一次好呢。
    這丫頭,心思比之前確實細膩了許多。
    賈母本想說,不要再拿絳珠草葉給她了。一聽晴雯是給鴛鴦的,她又不好多說什麽了。
    她揉了揉晴雯光潔清透的耳朵,笑道:
    “晴丫頭,今個兒來我這兒,就單為送這草葉?天兒這麽冷,打發小丫頭子來送就是了,何必自己來跑一趟?”
    “自打天冷下來,老太太連每日的請安都改成三天一請了,晴雯想老太太了,就想過來看看。”
    晴雯乖巧地伏在賈母膝頭,過了一會又躊躇道,“其實,我還有一件事兒,想討老太太示下。”
    “還有事啊?你說,可是又想要什麽人了?”老太太道,“憑是什麽人?哪怕是東府的人,隻要你想要,我豁出這張老臉來給你要去。”
    “這回不要什麽人,這回……這回……,這回想請老太太允準我,帶黛玉住到我們自己的宅子裏去。”
    晴雯好似有些猶豫,卻把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鴛鴦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輕聲問道:“前個兒不是說好了,先不提出府的事了嗎?今個兒怎麽又提起來了?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可是,可是?”老太太一把扯住晴雯的手,急切地問道,“可是你有所察覺,咱們家……”
    “老太太,您別急,咱們家這兩年應該都沒大事。”
    晴雯急忙扶住老太太,生怕她急出個好歹來。
    這位老人家,自打進入賈家,從重孫媳婦做起,到現在自己也有重孫媳婦了。
    幾十年風風雨雨撐持著這個家,自然無比珍視。
    這會兒她要說,賈家大廈將傾,隻怕賈母一口氣上不來,當場“嘎”過去都有可能。
    “那你倒是說啊,除了這個,我還有什麽受不住的?讓你這般吞吞吐吐的?”賈母惱道。
    “我……我……”晴雯沒有因賈母催促而脆快起來,反倒好似更猶豫了,“我倒是沒什麽,可是黛玉,唉!晴雯就跟老太太直說了吧。”
    晴雯歎了口氣,咬了咬牙,似是下了狠心似的道,“再在這府裏住下去,恐怕黛玉的名聲就要被人敗壞完了。不說別人,單說寶玉那屋裏的……”
    晴雯搖了搖頭,又停下了。
    她演的是欲擒故縱,看在別人眼裏就是,她不想背後說人小話兒。
    這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樣子,又把賈母剛放在肚子裏的石頭提到了嗓子眼。
    老太太拽著她的肩膀搖晃了幾下,聲音裏帶著幾分焦躁:
    “寶玉那屋裏怎麽了?你快說!你這孩子一向爽利,怎麽今天這麽不痛快起來?”
    晴雯這家夥說起來也夠陰的,她知道在賈母心裏,縱然她再身懷異能,再有本事,終歸比不上寶玉和黛玉兩個。
    賈母憂心賈家,而賈家最讓她憂心的,就是她的兩個玉兒。
    任何事隻要牽扯到這兩個寶貝疙瘩,那都不是小事兒。
    晴雯趕緊拉住老太太的手,輕聲道:“老太太,您怎麽又急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寶玉屋裏的那幾個,老在背後嘀咕,說寶玉的魂都被小妖精給勾去了。
    老太太,咱們心裏都清楚這‘小妖精’說的是誰?我不能讓黛玉的名聲被人這麽敗壞,所以我一定要帶她出去住。”
    “是誰?是哪個小蹄子敢這麽編排我的玉兒?”
    老太太“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一手搭上鴛鴦的胳膊,“走!扶我去寶玉屋裏,我今個兒非好好收拾收拾那幫小賤蹄子!”
    “唉喲!老太太,這可使不得!”
    鴛鴦趕緊扶賈母又坐下,輕聲道,“她們本來隻是背後裏嘀咕兩句,又不是當人麵。
    您這會子怒氣衝衝地過去,不管是打是罵還是發賣了她們,是替林姑娘出了氣,可也讓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寶玉的房裏人背後編排林姑娘,那林姑娘臉麵上就好看了?”
    “那依你說,這事兒該怎麽辦?”
    賈母仍怒氣不消,“決不能任由她們作踐黛玉,今個兒非得打發幾個賤蹄子,殺雞儆猴,我看日後誰還敢背後編排她?”
    “好,好,老祖宗,您先消消氣,這事兒不能急。”
    鴛鴦安撫住老太太,又看了晴雯一眼,心裏明了。
    這個小祖宗,今個兒不是來請老太太準她帶林姑娘出府的,就是專門來挑事兒的。
    看她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心裏不知道怎麽得意呢。
    她衝晴雯使了個眼色,又朝門外努了努嘴,笑著道:
    “姑娘今個兒且先回去吧,賈家無大事,林姑娘不必急著出府去,至於寶玉那屋的事兒,老太太會妥善處置的。”
    “哦,那我先回去吧,過些時候再來。”晴雯故作失望地起身,給賈母行過禮後,退出屋子去。
    “鴛鴦,晴雯雖說性子急,跟個爆炭一樣,可她從來不在背後說人壞話。她今個兒找到我這來,肯定是被那幫小蹄子逼急了。”
    晴雯走後,賈母似也平靜下來,壓著聲音道,“可她說半句,留半句的,到了也沒說,寶玉屋裏那幾個,到底誰領頭叫得最凶?”
    “還用她說嗎?寶玉屋裏的那幾個丫頭,我都熟啊。”
    鴛鴦笑道,“頭一個襲人,也是老太太一手調教出來的。您也知道,她就是個悶葫蘆,又有些癡性子。
    服侍您時,心中眼中隻有您;服侍寶玉時,心中眼中又隻有一個寶玉,她不會混嚼別人的舌頭。
    麝月是襲人一手調教出來的,也跟她一樣,是個純良敦厚的。那屋裏唯有秋紋和碧痕兩個,性子尖刻了點子,其中又以秋紋最甚。”
    “嗯,襲人那丫頭我知道,‘茶壺裏煮餃子——心裏有數。’卻不是個多話的。你說的秋紋和碧痕是哪個?我都不曾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