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
    靜謐的黑山，安靜的不像個賊窩。
    山頂。
    秦寶睡在歪脖子上。
    樹下，一人席地安坐，旁邊搖曳著篝火。
    李念取出古箏，神色莊重，腦海浮現重清撫箏的指法，右手撥弦，左手輕緩掃弦，一個音一個音找。
    旁邊的坨坨渾身發灰，情況不太好。
    李念慢慢練習，手法很生澀，時常彈錯音。
    每當如此，他會默默抬頭，看一眼樹上的寶兒姐。
    從寶兒姐的態度來看，她不懼雲繡坊和風月樓。
    再結合豬王一棒子打爛天尊之上的存在。
    黑山賊團，手段確實不簡單。
    不過，李念心裏的壓力，並沒有減輕。
    黑山就是個賊窩，滿打滿算，拿得出手的，也就這幾個人。
    豬王、磨刀人、獸巫師。
    頂尖勢力動輒門人弟子十幾萬。
    幾個人，比十幾萬？
    孰強孰劣，瞎子也能看得出來。
    寶兒姐再強，也不可能吹口氣，把幾十萬人給吹平了。
    何況，還有華陽宮。
    三方頂尖勢力。
    這要壓到黑山來，李念都擔心把秦寶的黑山給夷平了。
    他很壓抑。
    也很氣憤。
    白天的時候，那風月樓青年說踩他們就踩他們，視人命如野草。
    你不強，就得被人踩。
    中州處處是壓迫。
    雖然黑山也壓迫過他們，但沒有逼迫。
    現在李念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強大。
    雖然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琴聲漸緩，直至歇音，李念不知不覺睡在了樹下。
    不知道，重清師父現在如何了！
    這時，秦寶緩緩側身，一手抵著腦袋，目光看著樹下的李念，她腦海，有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嬰兒麵龐，呱呱哭喊著浮現。
    ……
    石屋。
    洛行舟坐立難安，猛然起身，把菜刀別在褲腰上，用力推開門。
    似乎想起什麽，他又回來搬起黑山這唯一的一口鍋，扛在背上，拿繩子捆好。
    “欺負我老婆和我女兒，老子要你們的命。”
    洛行舟聲音喑啞，眼睛紅得像隻野獸。
    他要下山，剁了公孫家族，把全族一鍋燉了。
    這時，有個身影鬼一般出現，立在了門口。
    “大當家的。”洛行舟驚愕，看著散發女子。
    “洛爺，你該清楚，黑山秘法助你突破資質上限，吃肉強大了你的身體，但你現在的修為，頂多算有一絲自保之力，欺負初出茅廬的小孩還行，碰到天尊之上，你隻有死路一條。”秦寶說道。
    洛行舟沉默。
    確實如此，他現在也就打得過天尊。
    “可他們欺負我老婆，還欺負我女兒。”洛行舟咬起牙關。
    他已經失散兩年多，沒盡到丈夫和當父親的責任，想起風族幹的事，洛行舟就害怕。
    “這件事，豬王會處理，你好好給大家做飯，八年後，我放你離開。”秦寶道。
    這是當初立的約定。
    黑山規矩，不能破。
    洛行舟長歎一聲，背著鍋坐回石屋，拿出煙鬥，用力吸煙。
    “我不希望下次你再做蠢事，黑山的兄弟就算要死，也隻能死我手裏，外人沒資格。”
    秦寶警告道，看著洛行舟：“另外，李念是你女婿對吧？”
    “您不是很清楚的嗎。”洛行舟苦笑，有啞巴這個望風人，別說黑山，整個中州在秦寶眼裏，都毫無秘密可言。
    “你家女婿……很不錯。”秦寶淺笑道，隨即伸個懶腰，回山頂睡覺。
    “大當家你什麽意思，他還是個孩子啊，大當家？”洛行舟急忙跑出來，已經不見秦寶蹤影。
    女婿，很不錯？
    翌日。
    山下魚塘，轟鳴不絕。
    半山腰，猿猴震天。
    山頂，琴聲悠揚。
    楊晉、孫齊、李念，全部悶頭苦幹。
    這次活著回來，讓他們明白了不足，務必更嚴格的要求自己，刻苦修煉。
    李念席地而坐，右手波弦，左手掃弦，指法愈來愈嫻熟。
    這一夜過後，坨坨稍有好轉，灰色的身體浮現白點，像斑點一樣。
    嗡！
    李念拍弦而起，離地三尺，懸浮轉圈。
    轉著彈！
    周圍景物在他的眼中飛速流轉，他身心沉浸音曲之中，時不時還甩頭發，渾然忘我。
    “挺像那麽回事。”
    秦寶坐在樹上，饒有興致。
    隨著李念漸入佳境，她也開始品味曲音。
    轟！
    隻見，音光從古箏琴弦四溢，環繞在了李念的軀體，他閉目彈奏，腦海出現一座星河中的神巒，巍峨挺拔，氣吞寰宇。
    神巒上，宮闕跌宕，直上九十九重天。
    “嶽武天。”
    李念拍弦一震，大音轟鳴如雷。
    旋即，手指勾弦，琴弦紛響共鳴，宛若鬆海起伏，此為佑武天。
    “邵武天。”
    李念拉起一根琴絲，猛然彈射。
    他手中，音光凝成一束，猛然飛馳而去，化作一柄破軍長矛，直貫百丈開外，轟然一聲，破滅了一株蒼天大樹。
    漸漸，李念指法越來越快，宛若瘋魔，無形中，他身上凝聚了一股勢。
    一股橫斷萬古的大勢。
    直至，一束劍音從他體內嘹亮傳開，頓時，無數劍氣浮現在他周身，李念受劍氣環繞。
    此刻，曲音發生變化。
    古箏響成了劍音，仿佛他指下飛出來的音符，是一柄柄取人性命的利劍。
    “劍曲合鳴。”秦寶露出一抹意外。
    而這時，李念周身劍氣，化作劍河逆流而上，一排排騰空，極為壯觀。
    劍河環繞，變陣，憑曲音調動，揮灑自如。
    嗡！
    李念身上，靈芒翻湧開來，無數天地氣流開始往他身上匯聚。
    破諭法，成倚天。
    “破境了。”秦寶再次驚訝，彈琴還提升了境界。
    而此刻，隨著李念收音，上方劍氣消散，他的臉上浮現一抹笑容。
    “嚶嚶。”坨坨渾身變白，雀躍跳向李念肩膀，似乎剛才一曲，它很受用。
    “有點厲害呢。”秦寶撓了撓頭頂。
    現在李念給她的感覺，大不一樣。
    雖然隻是個倚天，但這個倚天，彈指間，可能把一位天尊穿成遍體窟窿。
    乃至虛道境，在李念劍曲合鳴當中，也占不了什麽便宜。
    此刻，李念拂手一掃，收起古箏，平靜的臉色，似乎並沒有多高興。
    這不對啊。
    應該得意才是嘛。
    “破境了，怎麽不開心？”秦寶躍下歪脖子樹，上前問道。
    李念搖搖頭：“中州厲害的人有很多，我這點小提升，不值得竊喜。”
    “嗯，成長了。”秦寶點點頭，李念的覺悟很高。
    “不過，我現在走出一條不同的劍道，打破了前身界限，還是應該開心一下的。”李念抱著坨坨微笑道。
    “什麽前身不前身，我聽你的曲子，似乎並沒有完整。”秦寶認為李念的歇音很突然，後麵一定還有。
    “大姐你真厲害，這都聽出來了，是的，我沒有彈完整，因為還不熟練，師父的闕九重，太難了，我隻能發揮三闕的威力。”李念朝秦寶伸出三根手指。
    三闕，他已經恐怖如斯了！
    咚！
    李念腦仁一疼，翻眼趴在了地上。
    這時，坨坨跳得更歡，仿佛很刺激。
    “說了叫姐姐，還大姐大姐，聽著像大媽。”秦寶看了一眼坨坨，這小東西也有毛病，喜歡敲腦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