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來到樓上。
    感受到天狐族的威勢之後，二樓所有妖族倉皇逃走，偌大的二樓，頓時隻剩下五人。
    賀長風坐在窗邊。
    這酒樓的地理位置很好，城裏根本沒有超過三層的建築，所以這裏可以將大半個城池收入眼底。
    “這是大荒西域的第一座城池，知道這裏為什麽叫興獸城嗎？”
    陳雲芝聲音響起，望著賀長風，問道。
    賀長風看著下方，人來人往的混亂街道，搖了搖頭。
    “因為當年神火蔓延道興獸城外，突然改道，興獸城後方數萬裏地界被焚燒殆盡，方圓十裏地界，興獸城成了唯一從神火之中幸存的城市。”
    “妖族認為這座小城有福兆，所以更名為興獸城。”
    “的確挺有福兆。”
    聽到對方的話，賀長風不禁輕笑。
    要是在北域，這就是一座建立在糞水，和屍體之上的垃圾堆。
    福兆？
    賀長風是沒看出有什麽福兆可言。
    陳雲芝怎麽可能不知道賀長風發笑的原因。
    望著下方，她繼續說道：“興獸城距離妖族真正的腹地還有兩百萬裏地界，這裏原本就是低等妖生活的地區，我們曾經計劃過統治這座城市，但這些低等妖族的劣根性根本不是幾百年時間就能改變的。”
    “久而久之，各族也都放棄了。”
    陳雲芝話音剛落，剛才那體態肥碩的豬妖帶著人，端著酒水來了。
    “各位大人。”
    那豬妖臉上掛著訕笑，明明聽到了陳雲芝剛才的話，可卻絲毫不介意，依舊畢恭畢敬的伺候著眾人。
    美酒倒滿五杯，第一杯被陳雲芝推到了賀長風麵前。
    賀長風沒管其他人，端起酒杯便淺酌了一口。
    可口中的苦味，讓賀長風難以下咽。
    硬吞下後，幹脆將酒杯放下，再不碰一下了。
    “回到族地後，我會給你找好些的美酒。”
    陳雲芝知道賀長風好酒，而這興獸城的酒，在對方刁鑽的味蕾嚐來，連泔水都不如。
    賀長風並未回應，目光一直注視著下方街道。
    他突然發現，街道之上，竟能看見人影。
    沒錯，人！
    不過那些人，衣衫襤褸，滿臉汙濁，比起周圍的怪物都還邋遢。
    “為什麽這裏還有人？”
    賀長風見狀，不禁問道。
    “北域不也有妖嗎？”
    陳雲芝笑道。
    “隻是他們沒有被發現而已。”
    “但這些人被發現了。”
    賀長風話音剛落，陳雲芝便回應道。
    “大荒經常會出現人族的遊商，那些人族遊商冒著巨大風險，遊走於大荒外圍。”
    “平常沒什麽，低等妖族的確差點禮數，但也不至於對這些能帶來珍寶的遊商下手，但妖族之中，還有一部分，對人族仇恨到了極致，被那種妖盯上，那些遊商要麽慘死，要麽淪為奴隸。”
    “還有一部分，是被發現的，來曆不明的人族。”
    陳雲芝說道。
    “大荒常住的有三種人。”
    “一種是奴隸，一種是使徒，而另一種，是半妖。”
    賀長風收回目光，看向了陳雲芝。
    對方耐心的解釋。
    奴隸，便是賀長風現在看到的那些人。
    因為某種原因，遊商，或者埋伏在妖族領地的人族，被發現，或者被掠奪之後，活下來的，就會淪為奴隸。
    而使徒。
    數千年前那場人妖兩族的大戰結束之後，妖族慘敗，神火焚燒了妖族過半的疆域，無數妖族人化作灰燼。
    聖域強者早料到妖族會有複仇的那一天，所以遷徙了一批強大人族後裔，在妖族疆域內建造城池，堡壘，村莊。
    這些人，被稱作使徒。
    聖域強者立下規則，妖族不得傷害使徒，以及侵犯使徒領地，但不拒絕正常的貿易往來。
    光是這樣的限製，當然不足以平息妖族怒火。
    可還有一條讓妖族忌憚的法令。
    死一位使徒，要用百位妖族的性命償還，不論緣由。
    而且不會挑選低等妖族，直接從那些血脈高貴的妖族勢力之中挑選後裔處死。
    隻是因為這個原因，各大妖族勢力，幾乎想盡一切辦法保護自己領地之內的使徒。
    而半妖，則是一種自上古便存在的族群。
    半妖是人與妖結合之後的產物。
    天生擁有人的外形，以及妖的特性，可以在人與妖兩種形態之間自由切換，完美將人和妖的長處融合在了一起。
    可問題是，在極度重視血脈的妖族中，半妖的地位比低等妖族還要低。
    半妖血脈融入了人族血脈，連妖都算不上。
    妖蔑視，而人，更是將半妖視作恥辱。
    一些使徒家族誕生了半妖，隻要不是極為高貴的族人後裔，都會將半妖驅逐。
    所以在人族和妖族兩族之間，半妖就如過街老鼠一般。
    九成九的半妖，都隻有一種結果。
    淪為奴隸！
    隻有少部分父母身份高貴的半妖，能衣食無憂。
    到大荒之後，賀長風才明白，以前的自己，還是將妖族對血脈的看重想得太弱了。
    看到那些小二對自己的服務之後，他才明白妖族究竟有多重視血脈。
    那些人根本不像是小二在服務顧客。
    更像是奴隸在服務主人。
    他們甚至不會將這看到一種恥辱，而是理所應當，就和呼吸一樣。
    他們對血脈高貴者的尊敬是與生俱來的，延續了數萬年，從妖族誕生伊始，一直到現在。
    賀長風毫不懷疑，要是自己讓這些低等妖族自裁，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自信。
    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
    這頓飯，賀長風並未盡興。
    主要還是食材和烹飪的方式，都讓他這個人族感覺到了不習慣。
    修煉到他們這個境界，已經不需要進食。
    隻不過食物也是能讓修士愉悅的一種手段，和美酒一樣。
    “我出去走一走。”
    賀長風站起身，說道。
    “我們明日清晨出發，注意時間。”
    陳雲芝提醒道。
    賀長風點了點頭，直接離開了酒樓。
    走出酒樓，再次回到嘈雜街道，一股惡臭味再次撲麵而來。
    賀長風眉頭微皺，向著興獸城一角走出。
    走過幾個街角，賀長風看到那幾位被妖族拖著趕路的奴隸。
    正想上前，突然一道矮小的黑影衝來。
    賀長風停住腳步，可對方，卻直接撞進了他懷裏。
    “啊！”
    一聲細微的尖叫聲響起。
    剛才撞進賀長風懷裏的小女孩，直接摔倒在地，一臉痛苦的捂著後背，眼眶泛紅，卻連哭都不敢哭，水靈靈的眼睛裏麵滿是恐懼。
    就在這時，一旁突然傳出一聲驚呼。
    一位中年女子突然從旁邊破爛建築之中衝出，滿臉驚恐的望著眼前一幕。
    “大人，對不起大人！”
    那女子看到賀長風青衣出塵，與周圍肮髒不堪的景象，格格不入，便猜到，賀長風身份不凡，連忙跪在賀長風麵前。
    “對不起大人，這孩子不是故意了，求您饒我們一命，求您了！”
    女子身體顫抖著，緊張到了極致。
    賀長風並未回應，他看著那小女孩。
    紮著丸子頭，臉上髒兮兮的沾滿了淤泥，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極為瘦弱。
    而她小拳頭緊攥，明顯正抓著什麽東西。
    可因為恐懼，連手埋入了泥濘都不知道。
    “賤奴！”
    突然，一聲怒罵傳來。
    一位身形魁梧，妖氣明顯的壯漢衝來，一巴掌就抽在了那中年女人臉上。
    力氣之大，那女人飛出去好幾米，渾身沾滿泥濘，神情恍惚許久都沒能回過神。
    “竟敢得罪大人，我把你和這小雜種全殺了！”
    男子拔出腰間大刀，毫不猶豫就要衝上去殺了那女人，仿佛隻是殺一隻雞一般自然。
    他可不傻。
    興獸城經常會有大人物落腳。
    他雖然無法從賀長風身上感覺到妖氣，但一靠近，便能感覺到可怕的壓力落在頭頂。
    這位肯定是某個大族的後裔。
    即便是他死上千萬次，都無法贖罪。
    “娘，你不要殺我娘！”
    那小女孩見到男人要殺了她母親，連忙哭喊著想要攔住對方。
    可男子隻是一甩手，女孩就又倒摔了過去，隻能看著對方走向自己母親。
    無助關頭，女孩想到了賀長風，連忙衝上前，抱住了賀長風腿。
    “大人，是阿花錯了，求您饒了我娘吧，大人！”
    女孩熱淚橫流，連自己在做什麽都沒意識到，緊緊抱著賀長風腿，不願撒開。
    而那妖族男子見狀，頓時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上升到了天靈感。
    賤奴的雜種女兒，觸碰到這種大人，都是死路一條。
    而對方...
    “小雜種，你害死我啊...”
    男子嚇得渾身顫抖，連忙一刀就劈向那泥濘之中的女人，隻求能得到賀長風的寬容。
    “大人！”
    女孩在賀長風腳邊哀求。
    而那女人，一句話都不敢說，臉被嚇得慘白。
    她知道妖族的規矩，今天她必死無疑。
    耳邊，男子怒吼還在響徹。
    女子下意識閉眼，等到死亡降臨。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死亡的感覺遲遲沒有到來，甚至連痛感，都沒出現。
    “噗通。”
    她隻聽到倒地聲在自己耳邊傳來。
    她顫巍巍的睜開眼睛，看向一旁。
    那男子額頭出現一個血洞，鮮血湍湍流出，浸染大片土地。
    而那張臉上，眼睛瞪大，臭嘴張著，還保持著死前的猙獰。
    “這..這怎麽回事？”
    女子一臉茫然，是誰救了自己？
    她得罪了上層的大人，誰還敢救自己？
    “你叫阿花？”
    直到耳邊，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
    她轉頭看去，眼前的一切，讓她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