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不疼早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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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蹄聲,議論聲,皮鞭破風聲。
    車輪滾動,與泥土粘連,碾飛石子的聲音。
    各種聲音在賀長風耳邊匯聚,變得越來越響亮,越來越讓他內心煩躁。
    “哈!”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氣,從堅硬的木板之上坐起。
    下意識環顧四周,可除了撲鼻而來的泥土臭味,以及一股怪異氣味之外。
    就隻剩下耳邊一聲不耐煩的嘟囔。
    “賤奴,你的奴隸朋友醒了。”
    緊接著,一道腳步聲越來越遠。
    賀長風還沒弄清楚狀況,一道軟嘟嘟的觸感,便撲進了他的懷裏。
    “大哥哥!”
    這熟悉的聲音,瞬間讓賀長風想起了在興獸城遇到的小女孩。
    “阿花?”
    “大哥哥還記得阿花。”
    聽到賀長風說出她的名字,阿花開心極了,緊緊將賀長風抱住。
    “大人,對不起,阿花她...”
    女人的聲音也從賀長風耳邊傳來。
    他連忙伸出手,示意對方別再說下去。
    “這是哪裏?”
    賀長風能嗅見泥土味,樹木,雜草味。
    但這是大荒,他人生地不熟。
    唯一認識的二人還在山河萬獸圖內鎖著。
    要是靈力不恢複,永遠無法釋放她們。
    之前情況太過緊急,賀長風竟連一枚丹藥都忘了取出。
    “我們已經離開焦土,馬上到石城了。”
    女人在賀長風耳邊輕聲說道。
    聽到對方回答,賀長風心中波瀾不驚。
    他也不知道這石城是什麽地方。
    “我睡了多久?”
    “六天。”
    “六天?”
    賀長風嚐試洞悉了一下體內情況。
    丹田依舊是破裂狀態,即便祖龍真血全速運轉,目前也還需要半個月時間才能恢複。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發現自己已經換上新的衣物,雖然依舊破爛,紮手,肮髒,但至少能遮蔽自己的身體。
    眼睛上同樣纏著一塊布,雖然同樣粗糙,但至少是自己身上唯一幹淨的東西,甚至還有這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是來自於某位女人身上的貼身服飾。
    賀長風雖然看不見自己外觀,但能大致猜到,肯定和那些妖族的下等賤民,或者奴隸一般。
    滿是淤泥,惡臭不堪。
    想到這裏,賀長風不禁一笑。
    沒想到自己,也有這樣的時候。
    體驗了那麽久的黃金開局,也總算是品嚐到了現實的滋味。
    “大哥哥以後是不是就能陪阿花一起玩了?”
    懷裏的阿花突然問道。
    “阿花!”
    一旁女人臉色一變,連忙想要提醒。
    “對。”
    可賀長風更早回答。
    他現在哪都不能去。
    一個盲人,能做什麽?
    即便隻是一個下等賤民,都能把自己當作肉豬一般宰殺。
    聽到賀長風回應,阿花高興到了極致,小臉蛋在賀長風身上蹭來蹭去。
    “以後別再叫我大人,大人已經死了,暫時死了。”
    “是。”
    女人低聲應道。
    ...
    石城。
    商隊從石城城門進入,與興獸城相比,這裏的確要好上些許。
    但也僅僅是些許。
    這裏之所以被稱作石城,是因為城牆由一塊塊巨石堆積而成。
    看似搖搖欲墜,可已經矗立了數百年。
    石城之內,同樣肮髒不堪。
    這裏沒有石磚地麵,落腳處,都是泥土。
    若是長時間的晴天還好,要是下雨。
    淤泥和糞便都會被衝到街道之上,難以形容的惡臭味飄揚在整座城市的上空。
    “大哥哥,我們進城了。”
    阿花就坐在賀長風身邊,給賀長風講著周圍的一切。
    模樣怪異的妖族,奇怪的門麵,來來往往的奴隸,已經街邊店內,那些看似高貴的怪人。.
    賀長風靜靜聽著,阿花成了他的眼睛,幫他觀察這個世界。
    他對周遭的一切都極為陌生,甚至連商隊是什麽樣的都不知道。
    隻知道,女人好像是將她的位置讓給了自己,他在車上坐了數日,對方不眠不休的走了數日。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隊穿過大街小巷,穿過泥濘與惡臭,總算停在了石城的一個角落。
    “我們會在這裏休整一夜,你們這些賤奴在馬圈裏好好待著,要是讓我發現少了一匹馬,你們都別想活!”
    領隊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奴隸們趕著馬車前去一個方向。
    賀長風第一次離開馬車,用一種以前從未體驗過的方式來接觸這個世界。
    眼前是混沌的黑暗,如同陷入沒有光亮的虛空,什麽都感受不到。
    沒有靈力的加持,還身受重傷,現在的賀長風,隻是一位虛弱的普通人族奴隸。
    女人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根木棍,讓賀長風杵著走路。
    “大人,您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女人望著與當初判若兩人的賀長風問道。
    “重要嗎?”
    賀長風嘴邊露出笑意,看得女人一愣,也無法反駁。
    “至少我現在還活著。”
    賀長風用木棍支撐著身體,淡淡說道。
    女子不再言語,也隻有這時候,才有勇氣仔細觀察起賀長風。
    其實一路上,她已經看了許久,但無論如何都看不厭。
    即便身受重傷,淪為奴隸的一員,對方臉上也看不出絲毫的慌張,反而怡然自得,仿佛享受起這樣的生活。
    曾經的賀長風,青衣出塵,清俊神雅。
    而現在,雖然瞎了,身上穿著已經發臭的破布,但依舊難掩對方身上的高貴氣質。
    明珠就是這樣,即便從珠寶盤跌落到泥土之中,也會熠熠生輝,沒有任何東西,能掩蓋其的光芒。
    “大人,這邊。”
    女人帶著賀長風,來到馬圈之中。
    商隊的奴隸,永遠都隻能和牲畜住在一起。
    不是因為他們的身份低賤到隻能和牲畜同住,而是因為他們還不如牲畜,所以需要他們用自己的性命,保護好這些牲畜。
    女子連忙抓來幾團稻草,鋪在一起,讓賀長風坐下。
    賀長風不是嗅不到空氣之中馬糞的臭味,隻是他覺得無所謂。
    什麽樣的身份,索取什麽樣的對待。
    而現在的他,沒資格索取任何東西。
    “大哥哥,你從哪裏來的啊。”
    阿花上前靠近賀長風懷裏,水靈靈的大眼睛看向賀長風。
    “阿花,別亂問。”
    女人連忙提醒道。
    她也是北域一地界家族的千金小姐,怎麽可能看不出賀長風關係不凡。
    她從未把賀長風當作妖族看待。
    隻是從對方身上的氣質,便能看出,賀長風比她曾經見過的任何大族子弟都要高貴,包括他父輩,甚至祖輩見過的那些人。
    對方所站的高度,是她無法想象的。
    “哦,我知道了。”
    阿花嘴一癟,悶悶不樂的靠在賀長風懷裏,不再詢問。
    “大人,您一定餓了,我去給您找些吃的來。”
    作為奴隸,隻有在商隊需要的時候,他們才有吃東西的資格,而休息時間,是沒資格吃東西的。
    女人起身離開,去尋找食物。
    留下賀長風和阿花待在原地。
    阿花抬起頭,好奇的打量著賀長風。
    “大哥哥,我阿母走了,你能給我說嗎?”
    阿花笑嘻嘻的問道。
    聽到這話,賀長風無奈一笑。
    “我來自一個叫玄黃天的地方。”
    “玄黃天?大哥哥也是阿母祖地的人嗎?”
    “你阿母是什麽地方的?”
    阿花思索了片刻,才說道。
    “阿母給我講過,她是北域來的,一個叫研雲地界的地方。”
    “阿花聽說,我們現在在西域,是不是離我阿母的家很遠?”
    “不遠。”
    賀長風開口道。
    “十多天阿花就能回家。”
    “真的嗎?”
    阿花滿臉驚喜。
    她嘴裏說的西域和北域,根本不是同一個地方。
    一個是瀾川界的北域,而另一個,是大荒的西域。
    可這些,是這六歲小女孩還不能理解的。
    “那阿花以後是不是就能好看的花裙子了?”
    “可以。”
    阿花甜甜的笑著。
    “我阿母說了,她家裏有好多好多的花裙子,那裏的女孩子還會在頭上帶好看的銀環環。”
    “阿母還說,她家裏麵那些人都很善良,不會用鞭子打別人,也不會有人再欺負阿母和阿花。”
    “阿花還能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湯柔柔,但阿花覺得,現在的名字也挺好聽,是阿母給阿花取的。”
    “對吧大哥哥?”
    阿花期待的望著賀長風,仿佛對方雙眼正常,能感覺到她的目光一般。
    “對。”
    賀長風笑著,伸出手,輕撫著對方的小腦袋。
    阿花緊緊抱著賀長風,小腦袋和他懷裏輕輕蹭著,仿佛要記住賀長風身上的氣味。
    “大哥哥身上真好聞,沒有那些壞人身上那種臭烘烘的味道。”
    聽到這話,賀長風臉上笑容頓時消失。
    “他們也這樣抱過你?”
    阿花搖了搖頭。
    “他們說阿花是小畜生,都沒人和阿花一起玩,他們還打阿花,用那種大鞭子,真的好痛。”
    “大哥哥你摸。”
    阿花牽著賀長風的手,將之放在了自己胳膊上。
    如藕段一般小巧的手臂上,卻有一道極為粗糙的痕跡。
    雖然看不見,但賀長風清楚,那是一道疤痕。
    一道永久性的疤痕。
    “還疼嗎?”
    賀長風不禁問道。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阿花又鑽進賀長風懷裏。
    “這幾天是阿花最高興的時候,因為阿花有朋友了。”
    “大哥哥是阿花的朋友吧?”
    阿花依偎在賀長風懷裏,低聲嘟囔著。
    “是。”
    賀長風輕撫著對方,輕聲回應道。
    可突然,一道駭人的威勢,從頭頂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