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八十三章 可否許我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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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外風雪依舊,
    巴掌大小的圓晶靜置石桌。
    李耀玄靜靜的盯著它,看著其上微弱卻猶星辰般的光亮,胸腔情緒翻湧激蕩,喉間話語萬千卻不知從何說起。
    放在過去,他應當會大笑著調侃對方竟然能偷摸搞出這等微縮化的通訊神物。放在當下,他理應會恐慌,恐慌那被他與他一同扶持起來的相府不知何時已然成為令天下戰栗的戰爭巨獸。
    可李耀玄沒有。
    他隻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憊。
    年少輕狂時的馬踏江南,臨終之際在相走一生的同袍手中實現,說不上欣慰與感動,也不說上恐慌與猜忌,有的隻是疲憊。
    沉默著起身,皇龍大氅掃過飄入的雪晶,李耀玄立於亭台入口,以一種難以言喻的語氣幽幽低語道:
    “相國,太晚了...”
    “........”
    無聲中,默默收起桌上圓晶,許殷鶴眼底未有意外,平靜說道:
    “在消息傳遞開前,此訊我已無法告知於你。”
    “朕知曉。”
    李耀玄眼中翻湧的神情逐漸歸於平靜:“朕變了,變得像那些曾令我們厭惡的帝君一樣,如若提前告知朕,朕不會私通宗門,但卻會將這消息告知給昭淵,他會如何行事,真的說不準。”
    “........”許殷鶴沒有回答。
    李耀玄見狀笑了。
    如同過往共襄盛舉之時那無數次秉燭夜談時突然降臨的沉思一般,靜默在二人間逐漸蔓延。
    隻不過那時的他心中有著足以燃燒整片天下的火焰,而如今卻隻剩了星星餘燼。
    不知過去多久,
    李耀玄望向亭台外的蒼茫雪原,再度出聲:
    “你若不來這大炎皇陵,朕其實很難在帝安城內與你動手,你活下來的可能性也會大很多。”
    “不。”
    “什麽?”
    “提前弑君,我活下去的可能會更大。”
    “.......”李耀玄。
    啞然一瞬,李耀玄揉了揉眉心,無奈笑道:
    “有時候你這幽默感真的令朕哭笑不得。”
    許殷鶴並未有玩笑之意,平緩的陳述道:
    “將要麵臨的人很強,強到讓我手中的餘裕無法承載你可能的背叛,因此隻能弑君。”
    事到如今,對這大逆不道的言論李耀玄也已也沒了心有餘悸或者惱怒之類的情緒,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如釋重負。
    原來,對方也動過殺心。
    當然,李耀玄知曉這是一種欺騙,一種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因為是他先背離了二人的初衷。
    所以,
    李耀玄笑了,於風雪中開懷大笑:
    “殷鶴,你果然從未朕失望。”
    說著,李耀玄俯眼看向自己已然腐朽的身軀:
    “其實近些年來,朕心底某個聲音一直都在期待你能殺掉如今的朕....如今看來是許元的崛起才讓朕在這世上多苟活了幾載春秋。”
    “他創造的餘裕比想象中的更多。”
    “看出來了,多到讓你已經足夠放棄自己的命。”
    “是啊。”
    許殷鶴由衷笑了:“這是一個驚喜,不是麽?”
    李耀玄看出了男人深藏眼底的得意。
    這是一種在對方身上從未見過的情緒,也是讓他今日一次心生出惱怒的情緒。
    他費盡心思的打磨下一代心性,鍛煉下一代的能力,扶持下一代的勢力,結果到頭來還不如對麵這家夥放養出來的?
    許元那崽子就跟長了天眼一般,每一次行動都能恰好踩在大勢洪流最關鍵的節點,更重要的是這小子的崛起直接把他費心鋪路了二十載的女帝給廢了。
    汝母婢的憑什麽?
    深吸一口氣去強行平靜了心中的怒意,李耀玄冷著臉問道:
    “所以你此行受邀赴宴,是想勸說朕安靜的離去?”
    聞言,許殷鶴的眼神瞬間斂去了一切情緒,鄭重回道:
    “不全是。”
    “哦?”
    李耀玄有些驚訝:“除了讓朕這個將死之人不要幹預你,你還想做什麽?”
    “.......”
    對於這個問題,許殷鶴沒有回答,隻是看著他。
    也許是方才的惱怒,本應早已習慣對方以沉默作答的李耀玄心生了一絲煩躁。
    沉默是一種語言,但自古以來都是臣子揣摩帝王的心思,到了他這,他這相國從年輕時便很喜歡用沉默來回答問題,而他反而成了揣摩的一方。
    以往不覺,此刻隻覺真是倒反天罡。
    不過很快李耀玄終究還是平靜了下來。
    他似是想起什麽,抬眸望向了天際,玩味的笑道:
    “朕知道了....你想說服朕去和天上那東西鬥法?”
    “不對。”許殷鶴打斷。
    李耀玄眼眸疑惑:“那你是為了什麽?”
    許殷鶴安靜了很久,似是在猶豫,但終究還是將話語說了出來:
    “因為你。”
    “朕?”李耀玄不解。
    許殷鶴看著對方,低聲道:
    “我希望能隨你走完你此生的最後一段路。”
    “......”
    李耀玄怔怔回眸。
    許殷鶴眼眸中充斥著複雜:
    “你為這方天下的未來做了太多太多,也付出了太多太多,離開它的時候,不應當如此孤獨....”
    嗡————
    磅礴炁機迸發四溢驚起漫天雪霧。
    李耀玄瞳孔猛地一縮,龍袍下的手掌瞬間攥緊,回轉過身子死死的盯著那發病斑白的中年男人,眼眸之中沒有感動,盡是那屬於帝王一人駭人心魄的凶戾。
    不應孤獨離世.....
    這算什麽?
    憐憫?
    還是同情?
    李耀玄的高傲不允許任何人對他流露這種情緒,哪怕這個人是相隨一生的同袍。
    或者說,
    李耀玄的高傲可以允許人對他流露憐憫,但這個人唯獨不能是他許殷鶴!
    大炎帝君周身磅礴的炁機攪動天地,
    原本還算平靜的風雪在此刻驟然變得狂暴!
    在那天穹之上,
    一座漩渦開始逐漸於雪雲間形成,猶如來自天穹之上眼睛,靜靜俯瞰著下方那兩名權傾天下的男人。
    但縱使這般,
    哪怕天上窺視逐漸鎖定,
    李耀玄周身的氣息依舊在節節攀升!
    掩藏在皇陵深處的陣紋與風雪之下開始閃爍出耀目的光芒,但這卻並非是殺陣,亦或困陣,李耀玄的驕傲不允許任何人來幹預自己與許殷鶴之間的最後決斷,更不屑於借助陣法的威能來幫助他對付這位曾經的同袍。
    皇陵中修葺的陣法隻是最簡單也最宏偉的鎖生大陣,讓他能夠強行將自己的狀態鎖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
    而就在那即將達到臨界點時,
    唰!!!
    李耀玄自虛空中抽出一柄長刀。
    一道曳亮天際的刀芒驟然拔地而起。
    霸刀斬天!
    無盡的偉力摧枯拉朽般的將那天穹上的巨目一分為二,打斷了其的凝聚。
    黃袍大氅隨風亂舞,李耀玄橫刀向天:
    “不管你是什麽東西,現在都給朕在一邊看著!”
    然後,
    李耀玄將刀指向了許殷鶴,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五個字:
    “你再說一遍?”
    “.......”
    風雪擾動兩鬢斑白的發絲,麵對這驟然的暴怒,許殷鶴沒有絲毫動搖,仍然靜靜的看著對方:
    “耀玄...走在這條路上的你我都失去了太多,那些化作頑石親朋,淪落腐朽的至交都已經逝去,當初那批人已然隻剩你我。
    “為了這天下,
    “你付出的比我更多。
    “你會變成如今這般,也是因為我的無能。
    “所以,
    “我...真的無法看著你孤獨的離開這個世界。”
    話到最後,
    許殷鶴盯著李耀玄,合十的雙手指尖發白微顫。
    二十餘載前那場變故由他而起。
    因為他被算計試圖突破聖人之上才引發了那些後續。
    夫人的死。
    皇帝的傷。
    都是因他那次突破而起。
    那年宗盟設下那必死的陷阱,本應由他們二人共同麵對的陷阱,曾經的李耀玄卻隻一句話便從容的孤身赴宴。
    而這句話,
    在這臨近決斷的時節也無數次的回蕩在他耳畔。
    【未來交給你,別讓朕失望】
    狂風暴雪宛若能吞噬一切,而亭台之內卻依舊靜謐。
    李耀玄身上攀升的氣息逐漸止住了。
    隻因...
    他在他那雙漆黑的眼瞳中看到了其中倒映出的模糊人影。
    沉默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耀玄手中指向許殷鶴的霸刀輕輕的垂落拖地,捂著額頭大笑了起來。
    淒慘,無助,彷徨......
    這些本不應出現在李耀玄這位冷血帝君身上的情感卻都在這大笑中悄然顯露,也在這笑聲中讓他回憶起了很多事......
    在那場變故後,他便不再上朝,不再召見這曾經共謀偉業的同袍,他欺騙自己是因為那無法愈合的傷。
    可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李耀玄才恍然發現這些都是托詞,他隻是在害怕看見對方瞳中映出的那個模糊人影......
    李耀玄周身洶湧的炁機開始散去,他沉默著走向了那離開的亭中石凳,就在他即將重新落座之際........
    嗖————
    沒有任何征兆的,一道驚鴻已然從天際劃過。
    那是一道雷芒。
    自帝安激射而來,竄入了大炎皇陵上空的天穹。
    看著天際的雷芒,李耀玄入座的動作僵住,已然鬆弛握刀的手再度攥緊。
    那日未央宮中,
    未來大炎新皇的聲音冰冷入耳。
    【望父皇不要猶豫,就如同您不允兒臣猶豫一般】
    李耀玄垂下了眼眸。
    如今的他早已不配再坐下。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便應當走到底。
    “相國....抱歉了。”
    “.......”
    而在見到那道雷芒的一瞬,許殷鶴已然歎息著閉上了眼眸,他知道那代表著什麽,因此對於將死帝王的言語他隻是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
    “沒關係的,我已為未來鋪好了路。”
    長發隨風,李耀玄頷首,無力無奈:
    “你為了自己崽子做了那麽多,朕也不能在這臨終之際失約。”
    “.........”
    話落無聲。
    皇陵中綿延起伏猶如地龍般陣紋再度運轉,大炎宰相與大炎帝皇兩位至強之人的氣息在這一瞬開始攀升,沒再有任何顧忌,不約而同的朝著那屬於聖人之上的境界一往無前而去!
    這一次,再無任何聲息。
    亭台飛簷翹腳之上積雪滑落,一切都在靜謐中發生。
    就在雙方都要突破聖人之上時,
    李耀玄的氣息卻先一步止住了攀升。
    縱使有著陣紋鎖命,積攢數十載的重病終究是讓同為絕代之人的他無力與眼前的同袍一同衝擊那個境界。
    所以,
    他先動了。
    臨終之際,手足相殘。
    李耀玄看著許殷鶴大聲笑道:
    “別想著用你那道蘊來躲,朕為了對付你早已有了破解之法。”
    然後,
    他毫不遲疑的將刀刃斬向同在亭內的老友.....
    這一刀很慢,
    沒有任何光華閃爍,
    沒有任何炁浪激蕩,
    更沒有毀天滅地的威勢,
    猶如凡人械鬥般的一刀。
    但這一刀讓躲在天際觀戰的許元汗毛倒豎。
    會死。
    如果被皇帝這一刀斬中,縱使他進入了死亡狀態也大概率會死。
    它斬的是魂痕。
    這老爹那猶如黑洞的領域技應當擋不住,但按照他對這老爹術法體係的了解,想躲過去應當不難。
    可在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許元的眼眸逐漸睜大到目眥欲裂。
    因為,
    他發現自己的父親沒有躲.....
    ...
    ...
    一尺...
    半尺...
    許殷鶴靜靜的站在原地,望著那逐漸臨近的霸刀,看著麵前同袍的眼眸中盡是難以言喻的悲憫,沒有任何躲閃。
    李耀玄意識到了對方想做什麽。
    因為源自那場變故的歉意,從一開始這家夥便帶著死誌而來。
    他本能殺死他,然後為未來做更多,但卻為了當初那個夢而引頸待戮。
    可笑的歉意。
    可笑的舉動。
    可笑的執念。
    這些東西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真的太可笑了。
    想著這些,
    李耀玄加快了手中霸刀的揮舞。
    但很快,
    他便發現了一件可笑的事,
    他李耀玄,
    在這最後的最後,
    竟然又一次在這家夥那眼瞳中看到了其中倒映出的人......
    而這一次,
    那道人影不在模糊。
    那樣清晰而耀目。
    那是他眼中一直以來的他。
    那個曾經說出盛世天下,能者君之的皇子。
    那個曾經立下傳位遺詔,從容赴死的帝君。
    那個....
    本應已然死去的李耀玄!
    “許殷鶴!!!!!!!!”
    李耀玄再沒了任何體麵,沒了任何君王的禮儀,他麵容猙獰的對著麵前的男人爆喝,握緊霸刀的手再次加速。
    然後,
    那柄斬向同袍脖頸的刀.....
    偏了。
    刀刃斬向了天際。
    無形的刃光沒入了天際的巨目。
    容納相伴一生同袍的亭台依舊矗立。
    亭內的二人卻沒有再說任何話語,也不需要再說任何話語。
    俊朗英武的大炎帝君動作遲緩的走向了麵前的石凳,體內磅礴生機與那滔天的炁海隨著的動作開始快速消散。
    他早該逝去,因執念而活。
    此刻執念不再,支撐著他強行續命動機也隨之消散。
    皺紋開始在李耀玄俊朗的麵容上快速蔓延,挺拔的身子逐漸佝僂,破敗與腐朽的死亡之氣逐漸在他那渾濁眼瞳中彌漫,僅是走向石凳的數尺距離邊讓這位曾經絕巔於天下的老者有些踉蹌。
    李耀玄抬眸看向對麵那依舊挺拔,眸中依舊閃爍耀目之物的同袍,低低的笑了幾聲:
    “咳..嗬嗬..朕以為你會來攙一下。”
    許殷鶴站在石桌前,眼中悲憫不複,有的隻是那久別重逢的笑意:
    “你不會允的。”
    李耀玄終究還是自己坐到了那石凳上,頷首笑道:
    “是啊,朕不會允。”
    說著,
    李耀玄有些艱難的將手扶住了石桌邊緣,將佝僂的背部撐起,望著那翻湧的天穹巨目:
    “還是有些遺憾,此生到頭也不知你我誰是同輩修行的絕巔。”
    許殷鶴也緩步落座:
    “既已同路,何須相殘。”
    李耀玄搖頭,扶著石桌邊緣的手下意識用力攥緊,道:
    “隻是好奇罷了,一路枯骨,隻剩你我,你我同路不計權謀,也隻能比一下修為....你說你我之間究竟熟更勝一籌?”
    許殷鶴沉思片刻,答道:
    “應當是你。”
    李耀玄聞言笑了,笑著笑著忽地咳嗽了起來,咯出兩口鮮血,用枯槁的手背隨意擦去,便又輕笑著道:
    “若你不是許殷鶴,朕少說得治你一個欺君之罪。”
    風雪隔絕在外,遲暮的理想者與相隨一生的同袍猶如年少時的閑談之聲從亭內傳出。
    他們忘記了過往仇怨,閑聊著過去。
    閑聊著那一個個逝去的故人,
    閑聊著那一個個已然將要落幕的故事。
    沒有酒,沒有茶,有的隻是庭外蒼茫風雪。
    李耀玄扶著石桌的手已然開始顫抖,但他依舊筆直端坐,似是忽地想起什麽,問道:
    “殷鶴....朕...不,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
    “是什麽讓你變成現在這樣。”
    一邊說著,李耀玄側眸瞥了一眼不遠處,那自以為躲得很好的小崽子:“我記得年少時的你不是這樣.......”
    許殷鶴聞言沉默了少許,還是如實答道:
    “因為芊兒。”
    李耀玄笑了,笑得有些揶揄,打趣:
    “因為愛情?”
    “是承諾。”
    許殷鶴半眯著眼眸望著天際,似是看到了逝去的她,唇間掛著淡淡的笑:“芊兒說她愛慕我的才情,敬慕我的理想,隻要我願意與她結合,願意成為一個好父親,一個好夫君,縱使是演,她都會成為我的助力。”
    “你答應了?”
    “嗯。”
    “哈哈..你可笑了...”
    聽到這個困擾自己數十年的答案,李耀玄不自覺的低笑了起來,同時身子開始不受控製的佝僂,可他依舊在笑:
    “所以...你這些..都是演的?”
    許殷鶴這一次沒有猶豫,柔和的吐出了兩個字:
    “不是。”
    “這樣啊.....”
    聞言李耀玄一怔,喉頭上下滾動,張著嘴似是還想說些什麽,但眼前的一切都已然開始模糊。
    死亡總是突兀而至,李耀玄努力的想要用意誌穩住身形,
    但隨著一陣天旋地轉,
    這位開啟嘉景中興的帝王,終究還是無力的朝著一側傾倒而去.....
    而這一次,許殷鶴攙住了他。
    李耀玄未給自己修葺陵寢。
    偌大的皇陵之中的建築僅有這一方亭台。
    發病斑白的中年人半跪著,動作輕柔的將這位相伴一生的同袍扶到了亭台那冰冷的地麵。
    而這一切,
    李耀玄都已然感知不到。
    但他一雙渾濁的眼眸依舊睜著,
    目光似是穿透了亭頂,看到了自己的這一生。
    那個於昏暗深宮中坐於王座上的權力怪物。
    那個初問九鼎,宏圖滿誌的大炎新皇。
    以及,
    那個長歌踏月,天下可握的皇子。
    李耀玄發覺的他這一生太長,長到他在這臨別世界之際他已難以看清過往,但又覺著一生太短,短到他已無法親眼看看自己想要的未來。
    在這最後的時節,
    李耀玄耳畔忽地響起了最初他問出的那個問題.....
    【為了實現這個願景,您願意為此付出什麽?】
    也響起了當初那個皇子篤定萬分的回答。
    【所有】
    “....所有。”
    看著年少時的自己,遲暮的帝王眼眸逐漸睜大,口中呢喃著最初的回答艱難的抬手抓向天際。
    他似是想要用盡全力握住那年少時的夢!
    但這份執念終究無力垂落......
    不時,
    那一抹打入天穹的雷弧開始擴散與天上巨目相融,
    天罰降臨。
    大炎皇陵成為一座巨淵。
    ....
    嘉景四十七年,十二月初,帝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