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王三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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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慮一天的賈嫗就怕今天貨郎來,沒想到怕啥來啥,不過更沒想到虎寶這樣能耐,有福氣,不僅把難關應付過去了,還接了好大的買賣。
    “嘖嘖嘖,就這竹片削的蜻蜓,四個錢一個?都快趕上一升穀糧的價了。一百個滾燈呦?後日晌午人家就來取?唉,田裏偏偏離不開人,不然一起忙活,能多製不少呢。”
    王翁用不慣篾刀,正慢慢適應,他打消老妻的念頭:“人家給了二百定錢,說是定錢,其實也就需要一百個。那咱就編這些,不能貪心。一百個不少了,真製二百個,人家滿院子被燈籠擠的滿滿當當,還能進人不?”
    幾個小輩被大父逗笑,腦中全是穿著好看衣裳的大人們,被一堆燈籠絆倒、起來又絆倒的畫麵。
    小賈氏端著一盆髒衣出門,遇上一同洗衣的村鄰,無不羨慕的問她:“村裏可都傳開了,你那侄女真能幹啊,都跟鄉裏貨郎做成大買賣了。”
    “不是啥大買賣。”
    “你們瞧阿賈嘴嚴的,這是好事啊,有啥不能講的。”
    小賈氏:“我剛從田裏回來,真不如你們知道的多,我總不能編瞎話吧。”
    婦人李氏聽到“瞎”字,一下想到王大郎,湊近小賈氏說道:“這回長房可是能耐了,再這樣下去,你們次房以後不定得處處依靠長房呢。”
    “這話說的,我們又沒分家,家裏大大小小依靠的是我姑舅!不是哪一房!”
    李氏嘴一撇:“那你侄女賺的錢,全交給你姑舅?王瞎……你夫兄就沒私心,不給你侄女攢嫁妝?嘖嘖嘖,我可不信!”
    小賈氏“哧”的一笑,“你都說私心了,那人家真要有私心,還能嚷出來叫我知道?”
    婦人們一陣笑。
    張倉的阿母趙氏一直走在最邊上,此時說道:“別人我不敢說,阿葛這孩子不是有私心的。賈姊,你們王家能有這樣一個掙臉的女娘,是福氣。”
    小賈氏:“阿趙的話說到我心坎裏了。我真是實心實意盼著侄女再能耐些,要能攢夠錢買頭耕牛,我更謝天謝地了,我姑舅就不必那麽辛勞,出個遠門也不必求人借車。”
    趙氏臉紅,她兒郎張倉跟著王葛學手藝,王家從不曾管張家討啥、要啥。結果今早王三郎來借牛車,客套的拿過來兩升黍的腳力錢,君姑竟然收了。
    李婦又一次湊過來:“阿賈真孝順啊。說到出遠門,今早看到你叔郎急乎乎的趕著誰家牛車走了?天都晚了還沒看到他回來?”
    小賈氏冷眼掃著趙氏,嘴裏卻說:“不知借的誰家的牛車,隻知去他外姑舅家了。沙屯遠,怎麽也得明日晌午才能回來。”
    她預料的還真準,王三郎確實是次日晌午後趕回來的,他朝院裏喊了一聲,把南瓜食盒、竹簾子卸在院內,先去張戶還車。
    王葛過去,王荇蹦蹦跳跳的給阿姊幫忙。
    馮貨郎上午就過來了,五十個竹蜻蜓一一驗過,二百個錢拿的挺痛快。他頗有興致的看著王家院子,比昨日多了好幾根晾衣繩,掛著搖搖晃晃的竹滾燈。
    貨郎昨日覺得收此物虧,今日竟有點後悔。瞧它們圓圓滾滾,若是縫製五顏六色的彩罩,在夜裏點亮,滾動,一直光色奪目,會不會引起孩童喜歡的尖叫?
    要不,他也兩個錢買幾個,賣不出去就給自家孩子玩耍?
    此時,王葛笑盈盈把食盒抱過來了,說道:“阿叔,這就是我編的食盒。竹簾子在路上顛壞了,就不賣了。”
    馮貨郎多靈透的人,根本不多問,說著“好、好”,定睛在食盒上,暗暗稱奇:現在匠童的手藝都這麽厲害?怎麽感覺比鄉裏匠工的手藝都強不少呢?
    他打開蓋子,驚喜,原來蓋子的內頂牢牢嵌固一個細篾製成的小南瓜!關鍵是,從小南瓜的鏤空縫隙裏,可見裏頭還有個更小的小南瓜!
    “王匠童,這食盒我收了。你開價!”
    王翁父子在旁納悶,不都是貨郎開價麽?
    此時王三郎還完牛車回來了,見侄兒王荇站在院門旁,眼眶發紅、下巴發抖,就問:“虎頭,咋了?誰欺負你了,跟三叔說。”
    王荇抽噎一下,不看三叔,搖搖頭,不等眼淚掉就抹幹淨。
    院內突然響起幾聲笑。王三郎抱起王荇,進院,納悶怎麽掛了這麽多竹圈籠,想逗侄兒笑,就故意問:“咋這麽多圓籠子?跟三叔說說,是上山套兔子的麽?”
    王荇不回他,擰著身板下來,委屈的把臉埋進大父懷裏,趁此盡情灑幾滴淚豆子。
    南瓜食盒最終還是馮貨郎說了個價,七十個錢!比一鬥米還貴,超過王葛預料。
    他告訴王葛,若沒有蓋子裏麵那兩個篾絲小南瓜,他隻會出五十個錢。他還說:“現在誰家缺食盒?買這種物件的人家,真拿它盛飯食麽?嗬嗬,一般都是郊遊、會友時盛點果脯,或是筆墨,一打開此盒,把蓋頂這麽一反放,嘖嘖嘖……”
    貨郎猶豫又止的,最終沒買竹滾燈。
    一家人目送貨郎遠走後,王翁臉上可見的由喜轉怒。看著牆根下卷成一團的窗席,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難怪虎頭剛才委屈成那樣。阿葛編的明明是青篾、黃篾交織的上好竹簾,但是三郎從沙屯拿回來的,是麥秸、麻繩所編的粗礪草簾!
    “混賬!不成器的混賬!自己窮的打補丁就算了,還拿侄女辛辛苦苦編的簾子送人情!我讓你送人情、我讓你自作主張!”王翁搬起草簾子不停的砸三郎。
    王荇嚇哭:“別打了,大父別氣了別打三叔!”
    王葛見阿父急的也要拄拐過來,被滾燈掛住了頭發,她幹脆抱著虎頭躲過來。
    身後,王三郎隻敢擋臉,一邊解釋:“阿父,你聽我說啊!我去晚了,外姑已經把阿葛編的簾子掛起來了,再解下來、扯壞了,肯定賣不出去。這草簾是外姑編的,也是新的,就抵了。”
    “抵?這能……咳咳能抵?”草席都打掉地上了,王翁氣的直咳嗽,臉通紅。
    王葛聽到大父咳嗽,慌忙折回來,先把草席子踢開,一回頭,見大父揚起巴掌,嚇她一跳,立即抱住大父胳膊:“大父!這事要是全怪三叔身上,三叔也冤啊!再說,別叫外人聽見了笑話咱。”她是惱三叔,可是當著小輩的麵打三叔耳光,跟剛才用草席子撒氣是兩碼事。
    王翁最怕家醜外揚,氣咻咻朝回走,結果忘了躲閃,也被晾衣繩上的竹圈掛住頭發。
    王三郎剛伸手就被吼開。
    “起一邊去!”
    王葛還真夠不著那綹頭發,阿父眼睛又不行,隻能又由三叔解開。
    一張竹簾子,值錢不值錢在其次,重要的是三房不能妄動別房的器物,私自換成不好的草簾子更可惡!此事必須還長房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