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滿嘴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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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真輕笑,如何說呢?


    當時他跟任朔之先假設賈芹一定是被人推進井裏的,在這個假設基礎上,就得圈定凶手。


    那必然先懷疑衛氏、鰥翁、王竹。


    後二人,相互為證。鰥翁聽到落水動靜後,跟王竹一起出去的,見到衛氏已經在井邊。鰥翁老邁、腿腳不利;王竹個矮、瘦弱。倆人即使合力害賈芹,也不容易,且賈芹在被害過程中定會不斷呼救。


    因此,暫可先排除鰥翁、王竹為凶犯。


    桓真雖知曉賈芹之死的真相,但查桉……他是認真的。如果任朔之不重新審問衛氏,那他審!他就是覺得衛氏有問題!


    此婦真那麽心疼兒郎,怎忍心讓兒郎曝屍一宿?再不濟,也會給賈芹的屍身上搭張草席吧。


    任朔之不跟衛氏廢話,直接問:“衛氏。你兒郎落井時,你在哪?”


    “我,在屋內。大人,可查清害我兒的凶手了?嗚……我兒死的冤,他肯定是被人推下井的,肯定是啊……”


    衛氏放聲慟哭時,桓真擰身瞥了一眼鰥翁的房門,王竹趕緊將門闔閉,老老實實坐回翁旁邊,不敢再偷聽。


    任朔之再問:“你在屋內何位置?一直在門口?竹床?”


    “大人這是何意?啊?大人是在懷疑我?”衛氏瞪大雙眼,聲音變尖道:“大人不去審……”


    “閉嘴!”單英喝斥,“大人如何審桉還需你來教嗎?問你話就答!”


    衛氏悲憤的看向單英,再看任朔之、桓真,還有立於屍體旁的程霜。她雙腮可見的抖簌起來,咬緊,垂頭,抽泣道:“回大人,我、當時我在、在竹床躺著。”


    這種可憐把戲,任朔之見多了,句句追問:“你曾言,賈芹是聽到了外麵有動靜才離開屋。那他離開後,屋門是闔、是敞?”


    “肯定是闔!”衛氏抬起臉,亂發、眼淚、鼻涕湖了她大半麵容。


    “既闔緊了房門,你是如何確定有人落井?”


    “落井有聲啊!撲通一聲,聲音很響。”


    “是麽?”任朔之打量周圍,桓真明白,立刻叫程霜幫著他把桔槔上的石頭解下來,用麻繩一圈圈捆牢,繩端餘出來很長。


    而後,任朔之示意單英提起衛氏,三人進到母子二人房間。


    “程霜!五呼吸後!”任朔之喊完闔門。三人走向最裏側的竹床。


    程霜五個呼吸後,將石頭推進井。


    屋內聽的並沒那麽清楚。單英拖著衛氏出來,衛氏開始辯解:“我記錯了,當時門確實是關著的,隻是沒關嚴。再者外頭冰天雪地,我兒出去,我定然擔心,哪怕聽到任何動靜,我定要出來看的啊!”


    桓真笑了:“有理。衛氏,我有一問,你兒郎眼角那塊傷,是之前就有,還是落井磕的?”


    “落井磕的!定是落井磕的!”


    程霜疑惑的回到屍體旁,賈芹眼角哪有磕傷?


    死者有哪些傷,任朔之最清楚。他頓時反應過來,替死者寒心不已!衛氏幾次守著兒郎屍身,慈母之悲令人感同身受,原來都是在裝!她根本沒仔細瞧過賈芹的臉孔,甚至……根本未看?是刻意不看?因為心虛?害怕?忌諱?


    哪種原因都不正常!


    此婦莫非從頭到尾,無一句實話?


    他冷笑:“衛氏,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老實交待,既聽清有人落井,也出來了,為何隻喊你兒郎名,卻不施救落井者?鰥翁、王竹都已舉證,你是在看到王竹後,才驚恐、才知道落井者是你兒郎賈芹,才把木桶沉井!衛氏,僅這兩點,你就跟此桉脫不了幹係!”


    “我……我,不,跟我不相幹。我、我記起來了,大人,我記起來了。是這樣,我疑心有人落井,出來後,我著急,滑了一跤,我才喊我兒過來扶我。翁和王竹出來的時候,我正巧爬起來了,我、我……我,我是……對,我當時確實抱著念頭,萬一是王竹落井呢?這、這也正常啊,為母者,寧願落井的是旁人,也不願是自家兒郎啊!所以我看到王竹在,才知道掉下去的是我兒阿芹。”


    桓真在衛氏狡辯時,讓程霜幫著把石頭提出井,解下麻繩,他說道:“亭長大人,不必審她了。此婦心裏有鬼,滿嘴謊言,跟她兒郎之死絕脫不了幹係!我現在便將她跟賈芹綁於一起,令她日夜跟兒郎遲尺相對,一天不說實話,就一天看著她兒郎,看她愧不愧疚!若她不敢睜眼,就用簽子撐起她眼皮!”


    單英讚道:“好主意!”


    “啊……”衛氏被單英拖行,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不已。“我沒說謊,啊……我沒說謊沒說謊,啊……別綁我別綁我別綁、別綁,我說!嗚……我說,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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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英稍微鬆手,她立即手腳並用的爬到任朔之跟前,招道:“是我蠢,遭了報應。是我先聽到王竹在外頭的。我知道轉過年後,鰥翁就將我母子攆走,嗚……我母子沒有錢糧,能去哪?我見外頭的雪已經積了一層,就突然冒出個混念頭,若王竹不小心落井溺死,鰥翁興許就會留下我母子奉養他了。嗚……我兒出去後,我心神不寧,就一直在門口走動。外頭天黑,從我屋往外瞧,瞧不到井。我更急!所以一聽到落井聲,也不知怎的,特別驚慌,就立刻出去。沒看到我兒、也未看到王竹,我不知如何是好,當時就想,興許是阿芹把王竹推到井裏,害怕、逃跑了,我就喊他。嗚……結果,結果王竹出來了,蒼天哪……啊……”


    桓真跟鐵風兄弟二人講述到這,感慨一歎:“此婦之毒,世間少有。至於賈芹落井,確實查不出疑點,隻能判定為他自己失足。”


    這時,三人已經看到王家在院外燃爆竹,所有孩子都在鬧,唯王荇穩穩托著他阿父的手、離爆竹堆最遠。


    桓真滿意的點下頭。他伸出左臂,握拳、手背朝上,逗鐵雷:“猜猜,有幾隻帶鉤?”


    鐵雷沒思索:“倆。”


    “送你了。”的確為兩個。


    鐵雷拿過來,見是銀製帶鉤,歡喜不已。


    王荇的眼力極好,指前方,大聲道:“大父,大母,好似是桓郎君、鐵叔他們。”


    王大郎說聲“去吧。”王荇撒腿而跑,叫著:“桓阿兄!”


    “阿荇。”桓真牽住他手,過來向王翁、賈嫗揖禮,互賀年喜。


    啪!迸!


    爆竹被燒裂,王二郎再扔進新的,喜道:“剛才我們見著臨水亭的大人們過去,還在想咋沒看著桓郎君?”


    王荇:“嗯。還有個人被綁在牛車上,嘴也被綁著。”


    桓真不想說桉情,因為難免牽扯到王竹。“阿荇,許久未查你學問了,背誦《論語》裏仁篇。”


    “是。”王荇最喜歡誦書,趕緊肅立,手負在後,字字清楚而誦:“子曰裏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人之過也,各於其黨……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此時,任朔之一行人已離開了賈舍村。


    道兩邊,荒草深。


    衛氏突然使勁掙,“唔唔”亂叫。


    任朔之令單英解開她後腦的繩結,衛氏跪求:“民婦之亡夫就葬於道旁,求大人讓我跟亡夫道聲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