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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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說什麽啊?”賈嫗打量著三郎的後腦勺,恨不能一下把他的臉掀過來,瞅瞅是不是她的三郎?


    “哈!”王翁右手沒了力氣般拍在自己膝蓋上,可憐老人家剛憋回去的失望、苦澀又重新湧入眼眶。“若無這四貫餘錢……若無這四貫餘錢。好,我便跟你說個明白,若無此錢,我和你阿母便遷去清河莊!就是幹佃農、也要供虎頭入學!咳咳咳……”


    “阿父!”


    “大父!”


    賈嫗給王翁順後背、虎頭給大父捋心口,王翁一瞬間眼花,待看清周圍緊張、關切他的晚輩們後,心疾之疼才慢慢消退。“我無事。大郎,這四貫餘錢是阿葛掙的,分與不分,交由你們長房定吧。”


    王大郎由於眼疾原因,每每傷心難過時,眼睛都刺疼無比,旁人並不知,隻以為他現在額兩側鼓筋,是因為生三郎的氣。他講話也不敢用力:“阿葛,你說吧,你說的就是長房之意。”


    王葛:“是。年前我給桓縣令製器,總共得了四貫五百錢。咱家未分戶,所以三叔要求分錢一事,或許不合情、但合理。我常聽虎頭誦書,有句話叫‘人之行,莫大於孝’,因此……理應先分出一貫五百錢,孝敬長者。二叔、三叔,此分配……你們可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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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讚成、讚成。”王二郎又趕緊說:“這錢二叔可不要、二房都不要。”


    “讚成。”王三郎終於挺起身。


    王葛:“剩下三貫錢……各房均一貫。”


    王二郎急了:“不成!二房不要!”


    王葛把笤帚遞給大父。


    王二郎閉嘴。


    王三郎:“讚成。”


    “王三你個畜牲!”二郎踹倒三弟的同時,自己背上挨了一笤帚。


    王葛冷笑:“二叔、三叔都別急,我話還沒講明。一貫錢分到各房後,按人分配。也就是說,三房這一貫錢,阿蓬、阿艾各拿三百三十三個,三叔是長輩,拿三百三十四個。三叔覺得如何?”


    王三郎垂著眼皮,道:“還有阿竹,他未被逐出戶。”


    “那就一人二百五十個錢。”


    “我是他們阿父,我拿四百,阿竹為長兄,拿三百,阿蓬、阿艾各一百五十個錢。”


    賈嫗、王二郎真是親母子,撥拉手指頭沒算明白的茫然神情,當真一模一樣。


    王葛笑彎了眼:“原來三叔如此擅算,我都以為三叔是早算好的呢。”


    王三郎袖中拳頭緊握,知道自己臉皮丟盡,更知道這輩子也就能從家裏得這些錢了。但足夠了!七百個錢啊,他種一輩子地也掙不來。


    吱嘎……主屋門開。


    王三郎揪著布包出來,沉甸甸,沉的他心癢、心喜。一步緊似一步,他趕緊回了東廂房,撒開手,銅錢落了滿床。


    這脆聲……真好聽啊!好聽到入了他骨髓!


    扔掉阿母給的破布,拿出縫製的雙層厚布囊,他一個個數著,往布囊裏裝。數岔了,倒出來,重數。


    天色暗,窗靈僅能進來一點光,照不到地麵草席的一角,那裏堆存著草根、碎木、樹葉、石子,加起來總共一千數。


    村北,水井邊。


    明日就是元宵,傍晚打水的人家很多。


    之前因賈芹出事,村民忌諱此井泡過死人,寧願多走路去村西的井。


    鰥翁又氣又急,打口井多不易啊,還能因為賈芹那孽障廢掉一口井?鰥翁便叫王竹就從此井打水,絕不能去村西。多少天後,村北的民戶才逐漸過來,不再忌諱了。


    王竹幹完活,在道邊翹首,咋不見阿父過來?明日元宵,阿父跟沒跟大父說,讓他回去相聚?他想家了,越來越想,哪怕就讓他明日回去、後日回來也行啊。


    葦亭。


    桓真與求盜盧五都不畏冷,站在木樁、土堆邊瞧井匠如何打井。怪不得這倆井匠載了兩大車的陶圈,原來是每挖一段深坑,就得以“陶井圈”固定土層。


    這些井圈均為白陶製、圓筒形,內壁徑長三尺,高一尺半,壁厚二寸;外壁有繩紋,內壁為雲紋,上下皆有規範之槽,任意兩個陶井圈都可扣接相連,既防坍塌又防汙水進入水井。


    “這地方好啊,越是葦草多的地方,水源越淺、越容易挖井。”地麵上的井匠讚道。他利用粗木架上的滑輪,將濕土筐拉出,倒到一邊,再將筐沉進井坑,下方井匠鑽土、鏟土、裝土。


    無論地上的、井下的,活計都很辛苦。不過井匠最大的本事可不是挖井,而是查看水源。此人又勸:“桓亭長再思量一下,要不要多挖口井?其實各方位都挖井是最好的,現在是多耗錢,可開荒時有利啊。”


    桓真讚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水源淺是吧?這樣,每口井不要挖四丈深了,隻挖兩丈深,如此你們仍忙這些活,還幫我等多挖一口井,都得利啊。”


    井匠嚇壞了:“來前講好的,出水就成。沒說挖四丈啊!”


    鐵風遞過來一甕冬酒,桓真拔開塞子,遞到井匠臉跟前,問:“烈不烈?”


    井匠點頭,有不好預感。


    “挖足四丈,請你二人飲烈酒,挖不足……”桓真傾甕,灑於土堆前。


    次日上午。


    王二郎驅著牛車,載著長房三人、阿禾去坡田。到達坡下後,牛車上不去,阿禾留下看車,王二郎扶著大兄,王葛牽著王荇,來到吳氏墳前。


    姐弟倆先拔除雜草,清掃,然後拿出冬酒、五色豆、麥餅,一一盛於陶盤裏。再跪於亡母墳前,依次陳述學業、生活,一邊述說,一邊哭泣。


    王二郎用幹淨的手巾給長兄拭淚,將濕透的疊於裏麵時,他輕“啊”一聲,身體打抖。


    布上有血!


    “二弟勿慌。”王大郎低聲道:“已經有段時日了,不打緊。二弟可知,每次我來看你大嫂,都會感激、後怕。感激二弟當日勇猛,拚命救下她們母女。後怕若她們當時出事,如若……”


    王二郎使勁搖頭,眼淚都甩到大兄手背上了。“沒有如若!大兄,沒有如若!”


    絕不能有!王二郎瞧著前頭,突然想,這一世跟前世的不同,是否是因為有了阿葛?


    長房晌午前返家,虎頭跑進院後,喊著“大父、大母”,然後撲進他們懷裏,好似多久沒見似的歡喜。


    王禾瞧著這幕微笑,餘光見王葛打量他一眼,立即“哼”一聲,然後也不看她,低聲道:“那個……你放心求學就是,我會幫著大父母照看好虎頭。”


    “謝謝從弟。”王葛剛說完,突然想起來了,壞了,她答應虎子給他製玩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