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 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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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薪易墨十餘天後,王葛等小學學童先一步離開古墓山。
唉,誰能料想到呢,殷墟遺址早被盜過。換種說法,或許是秦古墓之主先盜了殷墟遺址,而後借此山之聚氣,將自己埋身之處淩駕在了遺址之上。
返程就不用著急了,兩位夫子帶著弟子們繞道去了會稽山,遊覽了《墨子》、《史記》記載中的“禹穴”,相傳此處為大禹的葬地。離開會稽山後,車隊走上虞縣、餘姚、句章,三月十一回到南山地界。
王葛沒進山,因為每個學童都有三天假期,她多求了三天,並在夫子幫忙下,雇了亭驛的馬車,先將兩筐簡策運至葦亭,囑咐亭驛交給桓亭長就成。一筐盡是劉泊抄錄的,另一筐則是年長的學子們為感謝王葛助他們伐薪,主動多抄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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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亭長?兩位夫子心下訝異,桓氏子弟還有在踱衣縣當亭長的?訝異歸訝異,夫子並未多問。
終於能歸家了。王葛的心好似路途中的鶯飛草長,又急又雀躍,都沒顧上回頭。可憐立於車前、夫子兩邊的一排小矮同門啊,各個臉上充滿了不舍。
三月十三。
賈舍村一早就“熱鬧”起來了。張戶的魏嫗出門,大嗓門的譏諷賈三娘說親再次被拒的事,嘲諷賈三娘頭頂流膿、臭不可聞,然後張戶、賈戶大打出手。
直到鄉兵過來拉架,才沒鬧出大事。
張戶一家,魏嫗被撓花了臉,張菜被推倒時也不知磕傷了哪,好半天都起不來。
賈戶家則是賈翁被掐破了脖子,賈大郎被砸傷手臂,他新婦的臉跟魏嫗差不多,也被撓成了五指靶。
因鬥毆是魏嫗先惡語挑唆引起的,兩戶都有老者受傷,算不上不敬長者的罪名,那就據理而判,張戶需要賠賈戶兩鬥新糧。
王二郎在拉架中被撕爛了寒衣,後悔死他了,還被賈戶趁亂泄憤呼了他好幾巴掌。今日得去買糧,他隻得一路衣飛破絮,麵頰浮腫的驅車而行。
王三待外頭平息動靜後,提著農具出來院門。家裏時常無人,他就在外門板上各楔豎木,以繩鎖閉門。
其實村野裏誰會私闖宅院偷盜?偷不著啥器物,還會被判重罪。何況進入仲春時,鄉兵便重回村西紮營,監管修道的隸臣妾。
可王三不踏實,那七百個錢是他辛苦一輩子也掙不來的,又不能天天揣著它們去種地,萬一路上被人搶了哩?還是係繩鎖周全,每日歸家繩鎖有無被人動過,他一眼就能瞧出。
途經張戶時,魏嫗正坐院當中哭,瞧見王三郎過去,罵道:“造孽啊!貪著王三這豎夫為鄰,真是黴運!原先他哪回來借牛車咱不借?可憐我被人打成這樣,他都躲著不幫忙。他非沒長耳,是沒長良心啊!”
王三自有了錢,日漸一日有了底氣,回頭啐口唾沫。他就是故意躲院裏不出去的,怎麽了?賤嘴子的老婢,活該被抓花臉!
他又特意繞道,盡量湊近賈戶,聽到了!他聽到賈三娘被揍的慘叫連連。痛快啊,這賤婦該!她沒被棄時,一直瞧不起他這個叔郎,當他不知道嗎?聽說她的頭都快爛禿了,想嫁到潯屻鄉最窮的村都沒人要,真是報應。
同一時刻,王竹隨鰥翁回居舍,一老一少剛才瞧熱鬧去了。鰥翁告戒道:“阿竹啊,看到沒,幾句惡言,惹得兩家不寧,何苦來哉?既受了傷,丟了臉麵,還結了仇。對了,昨日鄉兵剛送來的新豆,你烤些吃,上回掉到爐灶邊的,我看你都揀起來吃了,是不是喜歡吃烤豆?”
“嗯,喜歡吃。”王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以後想吃啥做啥。翁沒啥錢財,就是不缺新糧!”
“是!”王竹大聲應著,歡歡喜喜隨老人家回屋。他都沒意識到,日漸一日,他的歡喜越來越多,腰板也挺了,阿父不來看他,他不但不惦記,反而輕鬆快活。
葦亭。
昨日亭驛就把兩筐簡策運來,所以王家人都知道阿葛今日便能到。王翁、大郎特意以巾束頭,賈嫗也簪了孫女凋刻的喜鵲登枝竹簪。他們算著王葛申時差不多能到,但未初時候,她就到了。
葦亭真是大變樣,王葛駐足,這裏變化得都要想不起以前是何樣子了。木亭前豎有大鼓,亭東、西兩側是間隔頗寬的排排茅屋,每戶人家以荊棘圍牆。葦澤還是從前模樣,但原來的茅草窩子、荊棘叢,好大一片都被清理了,糞疇之田整整齊齊,一時間看不出種了什麽。
嗒嗒嗒……
兩騎從茅屋後方過來,前頭是鐵雷,後方是王禾。
“王葛?”王禾慌忙下馬,把她的筐卸下來提自己手上,驚喜道:“你咋這會就到了?大父母、伯父都念叨一天了!”
“你叫我啥?”
“嘿,從……姐,行了吧?走,回家。”他跟鐵雷招手:“鐵叔,我先帶從姐回家了。”
王葛隔遠向鐵雷一揖,邊和王禾行路,邊誇他:“你都會騎馬了?真威風。”
“鐵叔說我幹活勤快,把馬廄打掃的幹淨,就允我閑時學騎馬,他還教我射箭哩。王葛咳……從姐,我跟你說,射箭可沒我原先想的輕鬆,一天下來,嘖嘖,我膀子疼的跟斷了一樣。”
“又亂說話。”
“看,那就是分給咱家的屋。”
“呀!也養了雞。還、還有鵝?”
王大郎正在院裏編筲箕,王荇坐一旁讀書。
王大郎耳聰,先聽到動靜,手中一停,喚道:“虎頭,看看是不是你阿姐回來了?”
小家夥立刻跑出院門,淚奪眶而出。“阿父,是,是阿姐。我阿姐回來了!阿姐!”他奔過來,差點將王葛撲倒。
“我去叫大父母。”王禾跑出兩步後才發現忘了先撂下筐,算了,提著繼續跑。
短暫的相聚,總比沒有好。一家人得知王葛明日一早就得往回趕,心頭那滋味,別提多難受了。
王翁思量著說道:“你回去後就打聽,準匠師考還需回來辦過所竹牌麽?要是能直接在縣邑辦,考前就別來回奔波了。”
賈嫗不停抹淚,知道夫君說的對,可她想孫女啊。
王大郎:“聽你大父話。家裏挺好,一切都好。你安心在南山念書,與其每月奔波六天,不如勤練手藝。等你考上匠師,咱家力役免了、田租還能再減,日子才能更好。”
賈嫗這才道:“對。就為回來呆一宿,路上耗六天,這哪行?是大母湖塗了,聽你大父和你阿父的。”
王葛抬臉從眼縫裏看人,沒辦法,見到阿父、阿弟時哭一場,見到大父母哭一場,見到阿菽、阿蓬、阿艾時,被仨弟、妹引著又哭一場,現在倆眼腫的都疼。“成。我問過了,過所可隨南山考試的匠工一起辦。”
王翁輕“啊”一聲,這就意味著,孫女此次離家,怎麽也得隔三個月才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