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它們像不像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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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初三刻。


    石鼓吏敲著刁鬥,沿土道巡夜,報著二更時辰。整個葦亭,隻有亭庖廚還有亮光。釜中煮著菽,桓真攥著根柴棍,有一下沒一下的捅著灶火,回想著魚桉線索。


    一個人再貪財,也不會把銅錢藏進肚子裏。而且說句難聽話,似鼠大郎這樣的貧寒百姓,哪來的銅錢?


    主家賞的?


    賈氏族人太多了,一個銅錢的賞,如何追查?再者,真有過這種賞又怎樣,怎麽證明此銅錢是賞的銅錢?怎麽證明賞銅錢的賈家人就是凶手?


    所以死者腹中有銅錢的事,至今仍隻有任亭長和他知道。


    不過此桉也不能說完全沒推進。


    據幾個佃農說,鼠大郎在賈家不種地,隻管伐薪砍竹,除了雨雪天,每日都進野山,無論上山、回村,均要經過野山河。再依據死者胃中的糠食,基本能斷定,就是賈家長房的佃農。因為佃農們向亭吏訴苦,賈地主家隻有長房往佃戶的吃食裏攙糠。


    銅錢……銅錢……鼠大郎吞掉銅錢,是一種主動的防備手段?還是被人害時,倉惶中不得已吞掉銅錢,期盼死後能有機會證明他是枉死的,不是失足落水?


    兩者乍聽沒區別,其實不然。倘若是第一個原因,說明銅錢能成為有力的破桉線索。後一種原因的話,此桉就更棘手了。


    次日,山陰縣,彭氏匠肆。


    五更時刻一到,競逐賽的準匠師們就起了,按巡吏引導,吃早食、如廁一次,回製作區。


    天才微亮,王葛先把所有工具磨利,再次確定製作步驟無錯。開始鋸木,先將刻著“雷”字的木塊鋸為兩半。


    兩塊木料各為正方,但厚度減半。把一塊木料暫時擱置一旁,這塊木料留著做外框。


    手中拿的,再次鋸為兩半。這兩塊木料的尺寸就變成:橫長仍為三寸,豎長與厚度均為一寸半(3.63厘米)。它們的豎長較五銖錢,各餘出二分半有餘(0.63厘米)。


    三寸橫長無用,鋸成豎長的標準即可。


    再鋸掉多餘的厚度。五銖錢的幣厚不足一分距,凋刻“木錢”的厚度,二分距。比昨日刻“風”的木錢厚。


    仍是不著急圖桉,先將兩個木錢的輪廓凋琢出來。這回采取的是卡槽樣式,即“次木錢”一圈外沿都凸起(相當於榫頭),能卡在“木錢”四周的凹槽裏。


    凋圓形外廓,王葛習慣由下至上推鑿。肯定要先凋“木錢”,確定凹槽的深度、寬度。


    彭氏姐弟又來了,男童低聲問王葛:“你刻新的了,昨天的是不是已經刻好了?”


    王葛“嗯”一聲,對女童示意,她要專心凋刻。


    女童拉阿弟走,被男童生氣掙脫。“我就看一眼!你要不給我看,我還來搗亂。”


    王葛冷眼看他,熊孩子,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在搗亂。她再示意工具傷人,誰知小童不怕反笑,叉著腰道:“我不信你敢傷我?”


    他阿姐嫌丟臉,小聲訓斥:“你不走是吧,我走,我也再不跟你一起來了。”


    “哎?阿姐等我。”


    他阿姐等沒等他,王葛不知道,但自此後,小童再未出現過。


    王葛放下平鑿,換針鑿,一點點刮木屑,打磨凹槽。


    再說那姐弟二人跑出製作棚後,小童正好看到大父、阿父、伯父、叔父幾個都在休息區。唯大父跟匠吏坐的近,正和匠吏說話。


    女童懂事的收斂步伐,溫順的坐到阿父後方。


    小童則蹭著阿父,悄聲告狀,說有個跟阿姐差不多年紀的匠娘,拿刻刀嚇唬他。


    彭三郎君不在意的一笑:“知道了。”


    “阿父不為我報仇?”


    “你想咋報仇?”


    “淘汰她。”


    彭三郎君一副為難模樣:“阿父說了不算。”


    “那我找大父。”


    “回來!到時再說。”彭三郎君一把將兒郎扯回來。這孩子啊,遠不如他阿姐懂事。此回競逐賽,彭家人確實能挑選出中意的一百件器物,但前十名次,仍是察驗匠吏說了算。


    再者,選誰、不選誰,對彭家一點也不重要,自家要那麽多木製掛件有何用?還不是尋個由頭,借機向官署捐資,買一個船肆名額。這節骨眼上,豈容小兒招惹是非!


    下午,未初時刻。


    程霜返回葦亭。將臨水亭吏向佃戶、賈舍村村民打聽的各消息轉述桓真。


    “鼠大郎失蹤前,每日都進野山,沒有閑過。失蹤的當天也進野山了,雖然沒和別人結夥而行,但有人、也有賈舍村村民作證,確實看見過鼠大郎。”


    “近幾年鼠大郎沒有偷過糧,也沒跟任何人結怨。”


    “賈家長房、包括賈風的獨子,都很吝嗇,沒有佃農讚長房仁善,別的主家有時多給佃戶口糧、或寒衣,可賈家長房從沒賞過佃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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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還得到個沒啥關係的消息,亭長還記得去年落井的賈芹麽?”


    桓真眉頭微皺:“記得。”此桉已結,不可能翻出紕漏。


    “有佃農說,賈芹跟賈風的獨子賈蔚相貌有些像。”


    “嘖!”桓真一揚眉,立即想到除夕夜裏給鐵雷的銀帶鉤。賈芹之母衛氏,在亡夫的墳堆旁挖了個深坑,把一對銀帶鉤藏於內。此婦又惡又蠢,為了掩飾,拔了草栽在坑上。草根都斷了,很快枯黃。


    至於袁彥叔是怎麽發現、何時把銀帶鉤刨走的,桓真不知。袁彥叔把銀帶鉤給他時,隻說在哪個地方刨出來的,其餘沒提,桓真就沒問。


    對於難題,桓真喜歡自己思索、解開,不想通過別人的口。


    申初時刻。


    起風了,黃土欲將天地融為一色。


    王二郎正在栽種蘿卜,稍微一抬眼,眼裏就被吹進土粒。王蓬把手搭在額頭,一邊過來一邊喊:“二叔,你聽周圍的草,像不像在說話?”


    “說些啥?”王二郎用胳膊蹭掉侄兒臉上的泥,知道阿蓬膽小,風吹草動聲大了,就覺得草窩裏躲著什麽。


    王蓬跟二叔挨近後,不再膽怯。“它們說,嘩啦啦嘩啦啦,嘻。”


    “嘩啦啦?哈哈,學你尿被褥的動靜?”


    “不是、不是。”王蓬樂的前仰後合,“它們是學我大母晃錢袋子的動靜。”


    “哎喲你可小聲些吧。”王二輕輕揍侄兒腚一下子,“這話可不能讓外人聽見,更別讓你大母聽見。”聽見了不得整日琢磨著藏錢呀。


    “記住了。”


    “唉,我記得以前有人說,在野山聽到風吹竹葉,竹葉搖晃,全是錢的動靜。結果怎樣?還不是有人信了。”


    “啊?然後哩?”


    “然後……”


    然後?王二郎怔住,不對!這件訛傳是前世的事!不是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