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篾竹增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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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王葛的右側空蕩,之前是苗娘子隔在她跟胡匠娘之間。誰也不願身邊時時刻刻有卑鄙小人盯梢,王葛終於能踏實了。
草席被灑石子、筐底被塞任務竹簡,直到大考核開始前,她都非百分百確定是苗娘子所為。
不過用排除法,對方嫌疑最大。
先排除孟娘子,再排除胡匠娘。胡匠娘跟她不和,眾所周知,自己被構陷的事隻要一傳,胡匠娘有嘴都說不清。對方在這種時候往她席子上灑石子?得多幼稚、多蠢。
所以,不是胡匠娘。
陳小娘子嘴碎,自恃匠技高超,熱衷於明鬥明諷,也排除她。
魯娘子幾人話少,睡的位置都離王葛遠,她們平時總結伴而行,也暫排除。
剩下的就是苗、郭。
苗娘子休息的位置緊鄰王葛,最易行事。這幾天,對方總是一副生病體虛的模樣,王葛一開始確實將苗娘子忽略掉。緊接著,她察覺苗娘子身上幾乎沒有藥味,稍微攜帶的藥氣,跟自己一樣,都是衣裳上沾染的庖廚熬藥的一點味,隨風吹著就散了。
難道對方一直未喝過藥?
之後,因她圍了麵巾,郭娘子上來就吵嘴。幸虧她未與對方一般見識,否則引發大吵、驚動了匠吏,她和郭娘子或許都會被降品德。
郭娘子的火氣莫名其妙麽?不,一定有人拱火。
更有意思的,在吵嘴之前,苗娘子還主動提,要幫她捎飯,她拒絕了。待她交了獸禽解題任務回來後,發現苗娘子的晚食竟是郭娘子捎回來的。是不是很有意思?一個越來越虛弱的人,始終病不倒,還躲著喝藥。
大考核來的真及時啊,不用王葛費心琢磨了。擇苗為將兵、擇郭為兵方,讓這對好閨蜜對戰,淘汰誰都行。沒想到考核過程中,苗娘子盡顯醜惡嘴臉!進一步證明了王葛的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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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匆匆而過,化為巨人,向匠師大比邁了一大步。
八月初五,卯初時刻。
林木苑隊伍進入“誠設匠肆”。此為官署匠肆,“誠設”二字取自《荀子禮論》中的“規矩誠設矣,則不可欺以方圓”。
此時天色很黑,人影重重,有個明顯矮下去的身影,就是王葛。這是她第三次參加郡競逐賽,七個急訓營,總報考人數三百五十人。更多的是初級匠師,在寬闊考場的另一側,放眼望去烏壓壓的,肯定比準匠師多。
如今各急訓營全部縣鄉融合,以林木苑來說,準匠師來自五個縣:山陰、踱衣、鄮、諸暨、鄞縣。
沒錯,林木苑的準匠師數,已經是山陰縣人為首。
辰初開始比賽,還有一個時辰。
匠吏隊伍來了,有四列。兩列走向匠師區域,兩列朝著準匠師區域過來。他們職責分明,有負責巡場的、有負責察驗的,察驗匠吏中又區分主、副職。
巡吏一聲“肅靜”後,一名察驗匠吏來到準匠師隊伍前方,公布比試規則。
各急訓營提前將規則跟考生告知過,但萬一有漏掉的呢?全場頃刻無聲,此人聲音更顯洪亮:“這次郡競逐賽,準匠師三百五十名,初級匠師四百五十名,合計八百人。考核之題為……篾竹增節。比試過程共分三輪。考核方式為……匠技相搏。”
八百人的匠技相搏!
同時比拚篾竹。
比試過程中,每時每刻都有人被淘汰。淘汰之果決,就像伐竹後砍掉竹枝葉一樣,毫不留情。
聽到這,王葛仍和昨日乍聞規則一樣,激動不已,渾身的細胞都洶湧起來,它們叫囂著同個聲音:趕緊到辰初吧,我們都迫不及待、迫不及待、迫不及待!
比賽名額,不設前十、也無前三,唯留取首名。首名除了固定獎勵外,另獎稱號“會稽大匠”。
此稱號非指匠師等級裏的“大匠師”,而是指竹匠在“篾竹”這項基本功的成績,被官署評定為……會稽郡大篾匠。
得此稱號,可抵兩次郡競逐賽首名!
什麽意思呢?就是指這次比賽勝了,郡競逐賽首名的總次數不是加“一”,而是加“二”。
比如王葛,若這次拚到最後,拚贏了,以後隻參加九十七場郡競逐賽就行了。
“會稽大匠”稱號可遇不可求。每年、每大類的郡競逐賽,隻有一次被官署選中、賦予。“篾竹增節”被選中,那今年木匠大類其餘的郡競逐賽都不會有這種特殊獎勵了。
言歸正傳。
考試分三輪。
材料:毛竹。
工具:篾刀。無工具凳。
先說首輪:篾雙節竹稈。
規則為:八百人隨計時鼓響,同時按匠吏喊的步驟篾竹,淘汰動作不規範者、速度慢者、篾竹失誤者。
匠吏在此輪的察驗項包含:握篾刀手法、打磨竹節手法、把穩竹稈手法、刀鋒楔入竹稈方式、如何維持篾刀沉穩、篾竹剖麵的形狀標準、深劈和淺劈的區分、轉動刀柄的力度、竹裂是否直而均勻、寬窄不一時的發現與調整、手與刀鋒距離的把握、青篾和黃篾厚度的首刀和次刀擇取……等等。
此輪淘汰人數有規定,八百去三百。準匠師考核場、匠師考核場各淘汰一百五十人。到達人數後,首輪比賽停止。
次輪:篾五節竹稈。
規則為:匠吏不再喊步驟,但五百考生仍要按照上一輪的步驟篾竹。每聲計時鼓,代表需要完成到的篾竹階段。缺乏步驟者,淘汰;完不成階段要求者,淘汰。
決勝輪:篾九節竹稈。
規則為:考生根據個人習慣篾竹,最先篾到要求的標準竹條數、符合標準者,為勝。
冬!
所有人的心跳都提了起來。
“卯正。”匠吏報時。
還差半個時辰,王葛深呼吸、深呼吸……調整心境,逐漸沉穩。
與此同時,清河莊,王荇已經在榭亭誦了半個時辰的《論語》。書一日不讀,就一日生疏。他不能跟別的正式學童比出身,那就拚刻苦、拚學問。
葦亭。
桓真也早起了,借著灶火看了半個時辰的《海島算經》,從原題到注解,全是一人所寫。字體為真書,兼存隸筆橫直,有鍾元常之風。寫此算經者,有可能是郡太守。
若真是郡太守,那這本《海島算經》的意義,可不僅僅是對王葛完成一項什麽任務的獎賞那麽簡單了。
海島算經……彥叔提及過,王長豫出現在南江……大量的船肆初建……鄉兵大比增加了泅渡考核……賈舍村修的路直通野山江,野山江與南江是相通的……潯屻鄉年前修建的津渡……
條條線索連接,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桉,令桓真再抑製不住沉穩!因為早先他就聽阿父提過,成帝在世時有一願望,重啟因戰亂中斷的海上絲綢之路!
莫非,到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