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移動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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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句?”
王葛知道李女吏是主考官派來的,可信任,四周沒有靠近她倆的人,王葛小聲道:“苦荼格外咬重‘兒郎’,是能聽出來的。而且當時連喊兩遍,唯恐周圍聽不明白一樣。有無可能……他招呼的是女匪?甚至跟莫幹山都沒關聯?吳郡緊挨吳興郡,我跟主考官提過的吳郡在逃匪徒裏,就有女匪。”
李女吏瞠目,憂心的點下頭:“有道理。”吳興郡的匪結夥而來就夠麻煩了,再加上吳郡?天哪,到底有多少匪?
這時司馬衝“啊”聲慘叫,醫童立即過去。
王葛趕緊再跟女吏說:“苦荼、齊短人、多智蟲,都是被通緝的,來會稽山途中得躲過多少盤查?他們這麽費力,肯定不是為了來匠師考場搗亂、更不可能是特意來殺我的。他們目的一定很可怕,尤其苦荼!他武藝那麽高,原本是想對付誰?”說完,她去瞧司馬衝。
明後天,最晚大後天,郡署就能得知會稽山的消息,往這裏增派郡兵。能增多少?不能期待過高。桓郎君跟虎頭講過,一個郡,郡兵的兵力最強,但是普通的郡,規模隻有一千人,邊郡、地廣之郡也僅有一千五、頂多兩千人。有大事發生,往往是調鄉兵、遊徼協助郡兵。
所以要做最壞的打算,靠人不如靠己。王葛相信主考官考慮的肯定比她全麵周到,但這種關係性命的時刻,她想到什麽必須講出來,不講出來不放心。
司馬衝滿腹話不講出來,也不放心。
他蜷縮,手慢慢夠靴,倆指頭夾出個小布袋,一說話,腫成大血泡的嘴就裂縫滲血:“我的藥椅(藥裏),放、放這個。神藥,管、管用。”
囑咐了藥童,他睜左眼、閉右眼(上眼皮太腫,其實也睜著),瞅到了王葛,怒道:“豎婢,竟然跑我夢裏、嗝!”怒極攻心,又昏了。
醫童把臭布袋解下來找醫者辨認去。
王葛歎聲氣,今天才知賤氣小郎叫司馬衝,幸虧他牽製住苦荼,讓神箭手有機會射中惡匪,不然會犧牲更多遊徼。司馬衝的武藝其實很強,醫者說了,他身上無重傷,顯得傷重是因為全傷在明處。
第一處傷是右腹側,被苦荼用胳膊肘搗的;第二處傷是嘴部,下巴當時就歪了,昏迷後被醫者正過來,不過碎裂的牙沒辦法了(最明顯的是左門牙,隻剩一半),腫成血盆的嘴得半月才能好轉;第三處傷,當時苦荼的拳頭擦著司馬衝右顴骨過去,導致他右鬢掉一大塊皮,右眼的傷也是受這一拳震蕩所致,比嘴傷輕。
醫者過來給司馬衝診脈,王葛輕聲問:“剛才童子拿過去的藥管用嗎?”
醫者點下頭,王葛放心舒口氣。
司馬衝突然睜眼,放空的望著天,傻笑:“以後再提糞戰,誰敢笑我?誰還好意希(思)當我麵提王豎婢?嘿……”他一歪頭,納悶的看著醫者:“桓真,報應啊,你都老成這樣了。”
醫者鬆手:“中氣挺足,灌兩劑藥後,不必再呆在此處。”
司馬衝又瞧王葛:“我發燒了麽?王恬,你臉咋黑一塊白一塊的?醜成這樣。”
藥童端藥過來,王葛接過,示意對方去忙,自己來就行了。藥很燙,她回司馬衝,不管對方能否聽懂:“我敬佩你,你是英雄。”
很奇怪,司馬衝眼浮了一層淚,就此安靜。
考場外,被淘汰的勇夫來了一百五十多人,他們先商議分配,定下明天守護考場的位置。首先是沒豎籬笆的缺口,必須要守。再就是……
“哪處匠娘多,我守哪。”
“我也這樣想的。”
“說正經事。你們發現沒,此處過夜的貨郎特別多,他們挑的筐內有無可能藏人?”
眾人驚悚:“還能有第二個齊短人?”
“瘦小的女娘也能藏進筐裏啊。”
“你是說,女匪?”
“女匪留給我!”
“噓,你後頭,女匪過來了。”
被提醒的勇夫知道同伴逗他,一回頭還是嚇一跳,是個虎背熊腰、戴著大朵假花、脖間圍毛領的貨郎。貨郎放下擔,嗓門很粗野的笑一聲:“哈。諸位是從郡武比考場過來的吧,我這有建鄴風行的當盧、節約,全是各種獸骨打磨,連虎骨、熊骨都有。”
離這最近的遊徼過來攆人:“都別上他當!你,”遊徼指著貨郎的擔,“挑上跟我走。白天就跟你說多少回了,不準靠近籬笆!”
貨郎鬱悶的跟著遊徼走到偏僻處,此時二人的話,比夜色暗多了。
貨郎:“終於找到阿兄了。你怎麽脫身去那邊?”
遊徼:“不必去那邊。”
“何意?”
“從此處一人下手,更能接近桓真。”
“事成之後,阿兄把他的膝蓋骨挖出來給我,要趁他活著的時候挖。廷尉的伯公子,骨頭值錢。”貨郎揪出頸間掛的一塊骨,深嗅,神色扭捏。若有人瞧到這幕,一定覺得詭異。
“我正要說這事。莫小瞧這些勇夫,有識貨的,被人認出來你賣的都是人骨打磨的馬具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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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傻,剛才正是看見阿兄了,我才過去的。我也說正事,小匠娘是哪個?”
“不知。我真不知!山陰縣年紀小的匠娘有十幾個,我被安排巡查的區域偏,總不能為了齊蠢夫惹下的事暴露我自己吧。”
“我可舍不得阿兄有損。早年咱們吳郡窮隆山和吳興郡莫幹山那些郎君確實有交情,但這些年,各逃各的,誰知道都經曆了什麽?反正我除了阿兄,誰都不信了。我就是覺得苦荼有義氣、功夫好,折在一小匠娘手裏,怪可惜。”
“可惜個屁!今日我為了不暴露,也硬生生挨了他一拳。莫忘了,你我拿的是江縣令的錢,隻管幹好分內事。郡武比考場那,說句難聽的,能活著離開幾人呢?”
“說起來,多智蟲對阿兄也有恩。”
“人死恩消!且看吧,這兩天還要更亂。”
“阿兄當心,我會接應好阿兄的。”
“嗯。”遊徼又假裝訓斥貨郎幾句,走回考場。貨郎蹲下,盯著他背影,越發覺得他高大強壯,像顆移動的樹。
月光下的山穀。
大部分罪徒都呈箕坐姿勢睡覺,餓的難受,枷也沉,不睡幹嘛。
蘇峻睜開眼,看著前頭的同枷罪徒。對方頭後仰,也睡著了。他慢慢抬右腿、伸直,猛的蹬中對方的脖頸。
就這一腳,對方的頸骨就斷了。
“啊!啊!”蘇峻驚恐大叫。
鄉兵中跑出一高一矮倆人,矮者衝郡兵那邊喊:“我們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