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團寵小師妹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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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劍芒清冽的仿若寒山之雪, 清透極了,可就在這泠泠的白雪之中,幾朵血紅的花蕊猛然間迸裂, 帶著一股豔麗的荼靡, 搖曳身姿,刺人眼簾。
    一時之間,三個昏迷不醒的人被這極致的疼痛給刺激的醒來,片刻之前還風姿卓絕, 氣勢洶洶的想要對洛嫵出手的人轉瞬之間痛得滿床打滾,口中不斷的發出一連串痛苦的哀嚎。
    起先這吼聲還是非常的凶殘,夾雜著一股滿含悲憤的力量,可當他們努力的掙紮著想要起來,卻發現自己體內的修為一點一點散去, 直到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廢物的時候,三人的嘶吼聲開始變得越發的無力了起來。
    到最後甚至成了絕望而淒厲的哀鳴, 如杜鵑啼血一般, 隻剩滿目的猩紅。
    漫天的飛雪灑落, 在極致的純白當中, 滄瀾峰好似被某種說不出的力量給凝固成了琥珀,此間天地全部都成為了時喻一個人的戰場。
    眼前的青年神情淡雅清雋,骨子中透露著幾分寒山孤雪的冷意, 完全看不出他在片刻之前做出了那般狠戾的事情,他的態度坦然尋常, 好似隻是砍了三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隻有那倒提在半空中的長空殘雪上還依稀殘留著方才肅殺的氣息。
    “嘀嗒——”
    “嘀嗒——”
    長劍懸在半空,寒芒刺骨, 尚未幹涸的殷紅的血跡不斷地順著劍身往下淌, 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
    天璣子還沉浸在自己的大徒弟突然歸來的震驚之中, 他那剩下的三個身受重傷的徒弟頃刻之間就被廢去了修為。
    天璣子霍然轉頭,眸光中充滿了警惕。
    洛嫵剛剛拿走了他的大弟子曾經遺留在滄瀾峰的神魂,那個本應該在二十年前就魂飛魄散的大弟子,就突兀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而洛嫵如此的厭惡肖思這個名字,最終還起了一個和他的大弟子的姓字一樣的名字,這其中究竟是巧合所至?還是刻意而為?
    天璣子的目光落在了突然現在的藍衣青年身上,上上下下的審視著他。
    突兀的四目相對,時喻卻沒有半分的緊張,反而是輕輕一笑,“二十年的光陰過去,幾個師弟們的修為……還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天璣子是真的不會教徒弟,洛時喻在他手底下吃了許多苦,當赤南轅拜入天璣子門下的時候,洛時喻已經長大,再也不是那個沒有食物便隻能硬生生啃草根的幼童,洛時喻不想讓自己的師弟落入和自己曾經一樣的境遇,於是主動承擔起了照顧赤南轅的責任。
    天璣子見洛時喻將新收來的小徒弟照顧的很好,而且還教了他劍決,看著一大一小兩道練劍的身影很是滿意,便完全地將教養小徒弟的任務交給了洛時喻。
    自此以後,不僅赤南轅如此,霍然,顧修白,甚至是最後入門的肖涵,全部都是由洛時喻教養長大的。
    他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教他們修習劍法,教他們讀書寫字,也教他們為人處世的道理。
    除了掛了一個名號以外,天璣子這個師尊幾乎可以說是沒有起到一絲一毫的作用,比起天璣子,洛時喻更像是其餘四個人的師尊。
    這些年因為肖涵被魔尊抓走,赤南轅等人踏遍了整個九州大陸,到處去尋找肖涵的蹤跡,幾乎可以說是完全荒廢了修行。
    此時他們三人的修為,幾乎和二十年前沒有絲毫的差別。
    時喻的此番話幾乎是明晃晃的在打天璣子的臉了。
    天璣子先是一愣,隨後又立馬反應了過來,時喻是在嘲諷他這個師尊當得如此的不稱職,甚至是還沒有原主當年教的好。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下了麵子,而此刻羞辱他的人還是曾經在他麵前最為恭順聽話的大弟子。
    天璣子死死的捏著手中的長劍,沒有回答時喻的話,隻是目光陰沉沉的打量著他,長劍上的劍氣幾乎快要凝結成了實質。
    時喻坦然和其相對,沒有絲毫的懼意。
    原主尊師重道,將天璣子這個師尊放在自己心中最為重要的位置,可時喻卻覺得天璣子根本就不配當原主的師尊。
    隻除了一個名號以外,天璣子護著其餘的三個弟子,護著肖涵,可又何曾把原主放在心上一絲一毫過?
    果真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因為原主懂事,乖巧,把一切的責任都自己扛,所以他就活該被背叛,被利用嗎?
    這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但時喻既然已經答應了原主看在曾經師徒一場的份上不會對天璣子動手,他便不會食言。
    三個由原主親自傳授法訣,親手帶著入門的白眼狼,已經被廢了修為,恢複了他們剛剛來到滄瀾峰什麽都不會的狀態,便也沒有什麽繼續留下去的必要了。
    時喻對著天璣子輕輕一笑,笑容宛若剛出鞘的劍鋒一樣,帶著鋒芒畢露的凜冽,“師尊,弟子最後再喚您一聲師尊。”
    “這麽多年,弟子從天衍劍宗從滄瀾峰上得到的一切,在二十年前的那場大戰裏,已經全部都還回去了。”
    “弟子此時不再欠天衍劍宗分毫,”時喻笑容明媚,話音裏是抑製不住的輕鬆,“就此別過。”
    天璣子哪能忍受這樣的羞辱?
    他門下的五個弟子當中,肖涵最為活潑好動,總是跟在他的身後撒嬌,努力求得他的關注,赤南轅霍然顧修白幾人雖然身為男子,但也是深諳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隻有洛時喻不一樣。
    在天璣子的印象中,他的這個大弟子從未在他麵前展露過一絲一毫的脆弱,永遠都是堅毅的,挺拔的,總是能夠用最短的時間完成最艱難的任務。
    他成熟穩重,是所有弟子都敬仰的大師兄。
    可他也是格外的尊重他這個師尊,在外人麵前總是挺直腰板的大弟子,會在他跟前卑躬屈膝,會小心翼翼的和他商量事情的細節,會按時按點的來向他請安。
    這個被整個天衍劍宗稱之為最有天賦的弟子,這個最有希望突破天衍劍訣第九層的弟子,會跪在他麵前,畢恭畢敬地喊他師尊。
    可現在,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他眼裏沒有了恭敬,沒有了垂順,也沒有了尊重,隻剩下一片漠然,冰冷的好似漫天的飛雪一般。
    最最讓天璣子無法接受的是,他這個大弟子的眼裏,再也沒有了他這個師尊的身影。
    “你給我站住!”
    天璣子捏緊了手中的劍,眼眸中夾雜著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嫉妒,“洛時喻,你想叛出宗門不成?”
    時喻眉心微蹙,“你要如何?”
    天璣子的神情越發的狠戾,“既然你已經以身飼魔魂飛魄散,那這麽一絲殘魂,便也沒有繼續留著的必要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天璣子便提劍殺了過來。
    “大師兄!”洛嫵緊張的上前一步,她的大師兄不過是一縷殘魂,如此的虛弱,又怎能是天璣子的對手?
    洛嫵心中頭一次升起了恨意,她原本隻是惡心滄瀾峰的人,覺得他們的行為處事太過於讓人不恥,可現在……如果大師兄真的出了事,她不介意直接血洗滄瀾峰。
    就在此時,長空殘雪卻忽然從時喻的手中脫離,正正好好被洛嫵握在了手中。
    洛嫵心念一動,便欺身迎了上去,她飛身一劍挑開了天璣子的攻擊,手下的劍氣越發的淩厲,“你的對手是我!”
    眼看著他們二人短時間內無法分出勝負來,時喻便將視線轉到了被廢了修為的三個人身上。
    薄唇輕輕往上挑了挑,勾出一抹微帶冷意的淡薄笑容,時喻嘖嘖兩聲,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這麽多年過去,一點長進都沒有,簡直是丟我的臉。”
    師兄弟三人痛苦不堪地躺在床上,身體還因為痛苦而微微的抽搐著,此時忽然聽到時喻這般諷刺的話語,三雙眼睛中都湧起了無盡的怨恨。
    赤南轅不可置信的再一次探了探自己的丹田,卻發現那裏已經破了一個巨大的窟窿,儲藏在丹田處的靈氣不斷的往外湧去,他的身體也察覺到了一股久違的虛弱。
    赤南轅先是愣了一瞬,隨即立刻心焚欲裂的痛呼起來,“我的丹田……我的修為,不!這不可能……不會的……”
    渾不似人的嘶吼聲從他的喉嚨裏溢出來,聲音中布滿了痛苦和悲傷,“洛時喻,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他咬著牙從床上爬起來,雙手死死的捏著自己的佩劍的劍柄,可他隻是身形踉蹌了兩步,腳下便一打滑,整個身體重重的栽倒了下去。
    時喻好整以暇的觀看著他的醜態,似是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你瞧瞧你,小時候我讓你練劍的時候你覺得我總是在欺負你,是嫉妒你搶去了師尊的關注,你總是找著法的去偷懶。”
    “可你現在看看你自己,連劍都拿不住了,多麽可悲又可歎。”
    赤南轅家境殷實,本是家裏的幼子,備受寵愛,可忽然有一天,家裏衝進了一大批的妖修,見到人就殺,他是被母親塞在了地洞裏才逃過了一劫。
    那時的原主已經十六歲了,剛剛劍術有所成就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給師尊看,恰好那時,天衍劍宗接到了赤南轅家族所在的天衍劍宗弟子的求助,原主便帶著人趕去了。
    原主是在一片倒塌的廢墟當中發現赤南轅的,那時的整個赤南家死傷殆盡,除了赤南轅以外沒有了一個活著的人,備受寵愛的幼子,自此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看著才幾歲大的赤南轅害怕不已的模樣,原主想到了被師尊帶回天衍劍宗以前的自己,他十分能夠感同身受赤南轅的情緒,一直把他抱在懷裏哄著他。
    等到他被天璣子收為徒弟以後,原主對於赤南轅的的憐惜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是更加濃厚了幾分,他開始教赤南轅洗漱穿衣,笨手笨腳的做吃食給赤南轅。
    可因為赤南轅原本是家裏的小少爺,吃喝穿搭無一不精,一開始原主做的吃食被他無數次的打翻在地,他嫌棄那些東西做的不夠精致,不夠合他的口味。
    於是原主在練劍之餘,不斷的開始改進自己的廚藝,直到獲得了赤南轅滿意的信號。
    原主本是有一口吃的便能野蠻生長的存在,硬生生被赤南轅培養成了一個家庭煮夫。
    一開始練劍的時候赤南轅根本吃不了苦,總是想著偷懶,他總覺得原主逼迫於他,動不動的就找天璣子告狀。
    因為這些事情,原主沒少被天璣子責罵,他看在赤南轅年紀小的份上並沒有和他計較,但赤南轅卻越來越過分,甚至是後來聯合新入門的師弟們一起孤立原主。
    其他幾個師弟師妹暫且不說,對於赤南轅,原主是沒有一點私心的,他隻是心疼這個和他一樣成為了孤兒的師弟,想讓他在滄瀾峰感受到一絲溫暖而已。
    隻不過原主的一腔熱血終究還是喂了狗,最終養出來了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時喻揮手打落他手裏的劍,聲音不急不緩,宛若泉水般清冽,“如今你該開心了才是,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逼著你練劍了,是不是一想到這個,心裏就興奮得無以複加了?”
    “可是……”時喻緩緩蹲下身,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猛地掐住了赤南轅的脖子,直勾勾的看著他眼裏滔天的怒火和恨意,略帶疑惑的開口,“你為什麽這麽恨呢?你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脖子上傳來的冷意宛若毒蛇一般沁到了他的骨子裏,赤南轅整個人如遭雷擊,神情恍惚無比,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時喻。
    時喻勾唇微微一笑,周身靈氣振蕩開來,絲絲縷縷的鑽進了赤南轅的皮膚,他體內的靈氣正在四下溢出,猛地遇到時喻送進來的靈氣,兩相靈氣在他體內碰撞開來,經脈寸寸被撕裂,痛得他恨不得就此昏死過去。
    時喻笑得越發的溫柔,“不應該呀,二師弟,你為什麽不高興?為什麽不笑呢?你不是最不喜歡修煉了麽,每次一讓你修煉,你都痛苦的無以複加。”
    那溫柔的笑意落在赤南轅的眼中,不僅不帶有絲毫的溫度,反而透露著森森的寒意,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
    赤南轅嗦嗦嗦嗦的開口,“大……大師兄,我錯了。”
    時喻欣賞了一下他臉上的駭然和驚恐,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了起來。
    確定赤南轅體內的經脈也已經全部被靈力摧毀,他鬆開了鉗製著赤南轅脖子的手,轉身看向了旁邊的霍然,時喻嘴角勾起一個燦爛的弧度,輕輕喊了一聲,“三師弟……”
    霍然的一身紅衣被鮮血浸透得越發的豔麗,可他的神情卻是格外的扭曲,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被痛苦所填滿,其中還夾雜著滔天的怨念。
    他強撐著身子往後挪了一點,脊背靠在牆壁上,眼眸全然都是警惕的神色,“你要幹什麽?”
    時喻勾著唇角輕笑一聲,“你覺得呢?”
    霍然猛地閉上了眼睛,伸出自己白皙纖長的脖子,做出一副引頸自戮的樣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端的是一副大義凜然,可他那夾雜在聲音中的顫抖,卻還是揭露了他內心的害怕。
    “我殺你做什麽?”時喻微微彎下腰,慢條斯理地開口,“你還沒有等到你心愛的小師妹呢,怎麽能就這麽快死掉呢?”
    霍然刹那間睜開了眼,漂亮的桃花眼裏泛著刺目的猩紅,整個人激動的無以複加,“你說什麽?”
    聽到二人談話的顧修白此時也掙紮著靠近了一些,他倏爾瞪大了眼睛,漂亮的娃娃臉上多了些許的紅暈,那雙大眼睛裏一瞬間迸發出了晶亮的光來,“你知道小師妹在哪裏?”
    顧修白不顧身體上的劇烈疼痛,咬著牙連滾帶爬的湊近了時喻,他染著血的手試圖抓上時喻的衣擺,“小師妹在哪,求求你,告訴我。”
    不同於赤南轅和霍然是原主親手養大的,顧修白和原主的聯係就少了許多,他入門的時候,原主已經成為了整個天衍劍宗公認的首席大弟子,下一任的掌門接班人,那時原主身上的庶務也比較繁忙,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照看顧修白。
    但那個時候滄瀾峰上也多了許多雜役弟子,即便沒有了原主的看顧,顧修白也完全不會生活的艱難。
    顧修白是從一個青樓妓子的肚子裏爬出來的。
    他的母親為了攀上高枝,偷偷的換掉了避子的湯藥,本以為可以母憑子貴,自此飛黃騰達。
    可沒想到,那個嫖客對她隻不過是玩玩而已,得知她生了一個兒子後,不僅沒有納她進門,反而是處處躲避著她,再也未曾踏入過那家青樓一步。
    生了孩子的女人遠比不上未曾生育過的女子受歡迎,再加上因為她是私自產子,產後也沒有得到好好的照顧,內心苦悶,加上生活的不順,一下子仿佛蒼老了十幾歲。
    原本人人趨之若鶩的花魁娘子,眨眼間就成為了人人避如蛇蠍的存在。
    顧修白的母親將所有的一切都歸咎在了顧修白的身上,對他非打即罵,有好幾次若不是被其他人發現的話,顧修白早就被他母親活生生的給打死了。
    自小的經曆造就了他心靈的扭曲,對待所有人都不會付出真心。
    但是世事無常,就像無數的小說中傻白甜女主治愈偏執男主一樣,陰鷙狠戾的顧修白逐漸地被小太陽一樣的肖涵給治愈了。
    少女的活潑可愛,熱情善良,是顧修白內心永遠都觸碰不到的存在,他渴望著這樣的美好,卻又害怕於這樣的美好。
    因此,他隻能將這份喜歡深深地藏在心底,固執的認為自己和她隻是師兄妹之情。
    可直到對方被魔尊抓走,顧修白心裏滔天的愛意再也抑製不住,如海嘯般席卷而來。
    這麽多年,他幾乎踏遍了整個九州大陸的所有角落,可始終未曾察覺到肖涵的任何蹤跡,他固執的不願相信對方已經死去,偏執的認為他們中會有相見的一天。
    而現在,這個相見的契機就在他的眼前,全身上下的血液直衝頭頂,顧修白耳朵裏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涵兒……”他的雙眸中全是偏執和陰翳,大大的瞳孔中隱藏著嗜血的紅,“你告訴我涵兒在哪裏,告訴我!”
    眼前這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隻要是任何傷害了肖涵的存在,他都會將對方無情的弄死。
    劇情裏的洛嫵,就是被他活著剝下了渾身的人皮,被做成了一把精致的團扇。
    殺人不過頭點地,如此殘忍的手段,簡直和那沒有理性的魔物不相上下了。
    時喻漠然的拂開了顧修白抓過來的手,不緊不慢的說道,“肖涵啊……已經死了,死無全屍,魂飛魄散。”
    “不可能!”顧修白口中猛然發出了一道淒厲的哀鳴,刺得人耳膜生疼。
    “由不得你不相信,”時喻迎著顧修白不可置信的目光,幽幽的開口,“你尋了二十多年,可曾尋到她一絲一毫的蹤跡?”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顧修白咬著牙不願意承認,“涵兒不會就這麽死掉的,不會的!”
    “隨你怎麽想。”時喻無所謂的說道,“你覺得她活著,那她就活著吧。”
    這話簡直就是殺人誅心。
    一股極致的陰冷滲入顧修白的骨髓深處,讓他幾乎都快要感覺不到丹田被撕裂的痛楚,隻剩下了滅頂的恐懼。
    “哇——”
    顧修白猛地的嘔出了一大口血,恐懼宛若毒蛇一般遊走遍了他的四肢百害,痛得他撕心裂肺,一顆心幾乎快要徹底的無法跳動。
    “不……不可能……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顧修白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苦苦哀求。
    時喻隻是輕輕地撇他一眼,眼神冷漠如刀,“哦。”
    顧修白幾乎是心如刀絞,布滿血絲的眼底猛然間迸發出瘋狂的恨意,“是你!都是你!”
    “若不是你當初沒有徹底的滅了魔尊,涵兒又怎麽會被他抓走,我殺了你!”
    似乎是因為恨意給了顧修白巨大的力量,他竟然掙紮著站起了身,他雙手抓著自己的配劍,毫無章法地衝著時喻砍了過來。
    卻突然,一道銀白色的劍芒閃過,片片雪花飄散,顧修白手裏的長劍應聲而落。
    已經打的天璣子毫無還手之力的洛嫵走到了時喻的麵前,有些擔憂的問道,“大師兄,你怎麽樣?”
    時喻輕輕搖了搖頭,“無礙。”
    他彎下唇角,定定的看著顧修白,殘忍地將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揭露出來,“你這話說的倒是可笑,有那個本事在這裏怨我,當年在麵對魔尊的時候,你怎麽沒有用生命去保護你的涵兒呢?”
    時喻嗤笑一聲,“不過也是個貪生怕死的無恥之徒罷了。”
    “貪生怕死……貪生怕死……”顧修白呢喃的重複著這句話,猛然間覺得呼吸無比的困難,他用力的張大嘴巴想要吸進新鮮的空氣,可意識卻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哈——哈哈——”
    顧修白像個瘋子一樣躺在地上大笑,鮮紅的血色順著他的嘴角流出,染紅了他一身的白衣。
    “原來……我也隻不過是個貪生怕死之徒,涵兒……我的涵兒……我連自刎去陪你的勇氣都沒有……”
    說完這句話,顧修白的眼角忽然沁出了幾滴血淚,鮮豔的紅色順著太陽穴滴在他的鬢角上,刹那之間,滿頭青絲盡變斑白。
    而此時,他們體內儲存的靈氣也易散的差不多了。
    修士逆天而為,不需要經曆凡人的生老病死,在天衍劍決達到第三層大圓滿之時,便可永葆當時的模樣。
    可這永葆青春,也是需要一定條件的,未曾達到第三層大圓滿垂垂老矣的修士,在九州大陸也是俯拾皆是。
    而現在,赤南轅等人體內的靈氣幾乎消散殆盡,再也沒有了辦法繼續支撐他們最為年輕時的模樣。
    不過片刻的時間,不論是溫文爾雅的赤南轅,紅衣邪魅的霍然,還是長了一張娃娃臉白衣翩躚的顧修白,臉上全部都爬滿了皺紋,層層疊疊的褶子堆積了滿臉,看起來比那枯萎了千萬年的老樹皮還要蒼老。
    沒有了修為的支撐,他們也活不了多久了。
    但願……這幾人還能夠堅持到肖涵回來吧。
    時喻唇角翹起了一抹細微的弧度,他還想要看看,肖涵回來看到這幾人如此蒼老的模樣後,會露出怎樣的神色來呢,也想要看看,當肖涵對他們這番模樣厭惡不已之時,他們還要怎樣保持得住對肖涵的愛慕。
    時喻沒有再看他們,轉而將視線落在了一旁的天璣子的身上,他此時手捏著劍柄死死的支撐著身體有些氣喘籲籲,臉色也變得蒼白無比。
    此時的天璣子,已然不是洛嫵的對手。
    時喻勾唇看向他,滿臉的嘲弄,“師尊,您還要攔我嗎?”
    天璣子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他抿著嘴唇顫抖了半晌,終究還是讓開了一條路。
    ——
    劇情中洛嫵遇到的兩個有人性,會說人言的魔族所在的地方,是在距離天衍劍宗西北方的滄州。
    劇情當中並未明言魔尊究竟帶著肖涵躲在了哪裏,時喻也是毫無頭緒,即便他的神識強大,似乎將整個九州大陸都籠罩其中,可卻還是未曾發現魔尊的蹤跡。
    幾乎百分之九十以上劇情發生的地點都在天衍劍宗,可即便後來肖涵出現了,魔尊依舊是隱藏在暗中,時喻不知道這麽多年他究竟收集了多少肖涵的血液,培養出來了多少能夠聽懂人言的魔族。
    2333傳給他的劇情隻到顧修白殺掉了惡毒女配肖思,肖涵和天璣子衝破禁忌在一起後就結束了,並未講述魔尊和他培養出來的這些魔族過去的結果如何。
    但時喻總覺得,這其中隱藏著一個驚天的秘密。
    他在原主的那一抹殘魂當中依稀看到了原主以身飼魔時的情景,在魔尊和天璣子的對話當中依稀可以窺探出來,這兩人,曾經認識。
    劇情裏並沒有明確的講述肖涵回到天衍劍宗的時間點,因此在對方回來之前,時喻僅有的一個線索就是滄州。
    長空殘雪生了靈,禦劍飛行的速度很是飛快,在時喻的計劃裏,不出半個月的時間,他們就會趕到滄州。
    可才飛行了七八天的時間,洛嫵突然將他從長空殘雪中喚醒,時喻還來不及詢問洛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鼻尖便充斥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氣息。
    洛嫵雙眼發紅,眸中含淚,她指著下方的城池聲音哽咽,“大師兄,你看。”
    時喻的目光順著她的食指望了過去,隻見下方本該熱鬧的城池隻剩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用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都不足以用來形容時喻所看到的情形。
    滿地堆積的殘肢猙獰而恐怖,半裸在外的身軀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噬咬的痕跡,縱橫交錯,讓人膽戰心驚。
    如此血腥殘忍的畫麵,讓時喻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洛嫵快要哭出聲來,她捂著嘴巴幹嘔了好幾聲,才強行壓下心中的惡心之感,“為什麽會這樣,一整個城池的人都被魔物撕咬了個幹淨,為什麽沒有人上報道天衍劍宗?守護在這裏的劍宗弟子呢,他們都幹什麽去了?”
    在血色彌漫的廢墟中,在滿地的屍山血海中,還有不少殘留的魔物在撕扯著那些不成人形的屍塊。
    時喻眸中含著戾氣,看向了其中一名已經被撕咬的完全沒有了人的樣子的“東西”,從他身上還殘留著的布料當中,依稀可以看出天衍劍宗的標誌,“劍宗的弟子,也都被魔物殺掉了。”
    洛嫵緊緊的攥著雙拳,雙眼通紅,“大師兄,不能就這麽算了,這些沒有人性的魔物,全部都該死!”
    話音落下的瞬間,洛嫵根本等不及時喻的回答,就提著劍殺了下去。
    等她再次出現在時喻的麵前,身上已經布滿了那些魔物腥臭的血液,長空殘雪也飲了血,劍仞越發的冰寒。
    時喻隱去眼底暴虐的情緒,拿出一張雪白的帕子替洛嫵輕輕擦去了她臉上的血痕,“魔物沒有智商,根本不會出現這種大規模屠城的情況,這背後一定是有人為的操縱的。”
    時喻非常懷疑,隱藏在這群魔物背後的那個人,就是魔尊。
    洛嫵也點點頭表示認同,“大師兄,我們要如何才能抓住這個幕後之人的狐狸尾巴呢?”
    時喻的神識驟然間放開,他的眸光望向了東方破曉之處,“去那裏。”
    ——
    “不——”
    清晨時分,在一整個城池還在陷入昏睡之際,一道女人淒厲的慘叫之聲劃破了整個天空。
    她跌跌撞撞的衝出門來,懷裏抱著一個沾滿了血跡的繈褓,臉上全是驚懼和駭然,“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啊!”
    她的鄰居被她的尖銳聲音吵醒,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打開了大門,“一大早的,幹什麽這麽吵?”
    卻忽然,那個鄰居抱怨的話語噎在了喉嚨處,臉上浮現出比那女人還要害怕的神情,“你的後麵……救命啊!”
    女人跌跌撞撞的往前跑,淚水模糊了她的臉,她身後卻跟著一個麵目猙獰的魔物,那個魔物穿著人類的衣裳,卻長了一張令人感到驚恐萬分的臉。
    他慢條斯理的跟在女人後麵,扭曲猙獰的臉上帶著一抹恐怖的笑容,嘴裏發出了一道類似野獸般的嘶吼聲,如果仔細辨別的話,依稀還可以聽清楚他說的話。
    “你跑不掉的。”
    女人尖叫著往前跑,可一早晨的路上根本沒有多少行人,即便是聽到了她求助的聲音的人,在看到她身後那個怪物的時候,也是急急忙忙關上了房門,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來幫助她。
    女人的步子越來越沉重,眼看著那個魔物就要抓上她的肩膀,忽然原本豔陽高照的天空中落下片片雪花,一道銀色的光芒閃過,那個魔物的手臂便被齊根斬斷了。
    女人懼怕的縮在牆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淚像洪水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流,“謝謝,謝謝你們。”
    洛嫵向前去攙扶起了那個女人,“你不用害怕……”
    時喻則是攔住了那個想要逃跑的魔物。
    眼前的這個魔物和他曾經見到的完全不一樣,魔物應當是沒有思想,沒有理智,隻知道殺戮的存在,可時喻卻在這個魔物的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名為害怕的情緒。
    他在被時喻砍掉一條臂膀的時候,他害怕了,他想要逃離……
    時喻信手結印,將這個魔物困在了一個陣法當中,隨即,將所有的神識全部都壓在了這個魔物的身上。
    片刻之後,時喻察覺到了一道無比的晦澀凶煞的氣息,這道氣息十分的微弱,牽引著這個魔物的一舉一動,若不是因為時喻的神識是遠超這個世界的存在,恐怕還根本就發現不了。
    時喻的神識隨著這道氣息緩緩向前探查,忽然,他凝重的眼眸當中浮現出了一抹微帶冷意的眸光來。
    ——這道氣息的隱藏之處,赫然就是天衍劍宗。
    而同一時間,在不為人知的地下宮殿中,一個渾身隱匿在黑色當中的男人,卻忽然勾起了唇角。
    整個地下宮殿一片森然,裏麵沒有陽光,宮殿的四周燃燒著無數隻深紅色的蠟燭,隨著燭火的照耀,融化的蠟液掉落下來,仿佛是鮮血流淌而出,森冷,詭異,不詳。
    而在一片冰冷的火焰當中,黑袍男子的身旁坐著一名穿著粉衣的少女,火焰倒映在少女的眼睛裏,使得她看起來宛若小鹿般無辜純淨。
    魔尊忽然用力捏了捏身旁少女的手腕,黝黑的眼底隱約帶著笑意,“似乎是有個小螻蟻發現了本尊的所在,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肖涵用力掙開了魔尊的手站了起來,她淚眼於睫,整個人看起來弱不禁風,楚楚可憐,似乎是方才魔尊捉她手腕用的力稍微大了些,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了一道刺目的紅痕。
    她垂著頭,如弱柳扶風般脆弱無比,聲音中帶著似有若無的委屈,“你又想要幹什麽?”
    美人垂淚,自是惹人憐惜,魔尊挑了挑眉,抬手輕柔地擦去了肖涵眼角的淚痕,微勾著嘴角,“本尊放你回天衍劍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