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勞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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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清楚其內心活動,顧青隻覺又多了一位可以信任、且前途無量的心腹手下,不禁滿意地連連頷首,溫和地說道:“你有此心便好。”


    青蛟眼中金光乍現。


    他注視著李盼兒一身精純的玄水靈力,不禁嘖嘖稱歎。


    拋開數量不談,這玄水靈力的純淨程度,甚至要趕上數十年前的他。


    想到此處,他便開口問道:“水月,你可知你這玄水經僅能修煉到地仙之境?”


    李盼兒答道:“多謝大人關切,數年前修練至第三層時,我便感到這功法有三分缺失,恰好在那進入玄水大道的必經之途上,僅能修煉到地仙之境。不過還請大人放心,水月會用心感悟大道,盡全力補全這功法,不負大人厚望。”


    她口中話語平澹無波,仿佛是在敘述一件平常之事。


    連顧青都一時愕然,沒想到麵前之人竟將玄水修煉到如此地步,竟是看出了他在其中做的手腳。


    盡管他並未用心,但這也不是區區一個初入騰雲的修士能看出來的。隻能說……到底是天縱之才。


    他哭笑不得道:“本座不是此意,這《玄水經》之缺陷乃是故意而為之。而那原本,乃是直指後天玄水大道的《雲天玄水經》。


    


    “你可願修煉?”


    李盼兒聽到有進境之途,不禁有些失態,但想到已經欠了龍王大人許多,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平靜地回答道:“水月當然是願意的,隻是這功法過於貴重,我......”


    “你可願為我親傳弟子?”顧青問道。


    “啊,這,這……”


    李盼兒這才失了態,再無往日的平靜無波,連話語都變得結結巴巴。


    “弟子願意。”


    她最終還是跪下去,行拜師大禮。


    依然是簡陋的拜師儀式,連一場像模像樣的大典都沒有。


    但顧青卻以水流為筆,以水為幕布,憑空寫就那《雲天玄水經》。


    一時間,水底翻騰不止,流動時急時緩,看似並無規律,其中卻帶著一股難言的道韻。


    這,便是顧青百年來的體悟。


    李盼兒閉上眼睛,感受著水流波動形成的玄奧圖桉,心中困擾多年的堵點被豁然打開,隻覺心中有無盡感悟。


    “水月,本座所示,你可明白?”


    李盼兒激動拱手道:“弟子多年修煉之關竅,今日已盡數找到方向,隻待閉關修煉。謝過龍……師尊大恩!”


    顧青頷首道:“不錯,不愧是本座之親傳弟子。”


    這個弟子,著實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沒想到當初的一步閑棋,連他自己都不甚重視,如今卻能成就一位地仙。


    可謂“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待李盼兒告退,顧青思緒又回到那凡間之事上。


    曆朝曆代開國帝王,非有大氣運者不能為之,這便是他所說的“天命加深”。


    正如那闖王,曾經摔軍入京城,風光無限,可最後卻被一介山民所誤殺,理由還格外可笑。


    若是開國之人,在軍中便被流失殺死,在路上便被天災所害,又豈能一路披荊斬棘,走到最後?


    想到這裏,他豎童中閃過一道金芒。


    “龍氣嗎……”


    ……


    河安城郊,已是草長鶯飛。


    這裏位於天府河之北,與那被朝廷視作叛逆的揚州城僅有十裏之隔,快馬加鞭不過一時半刻便能到。


    而此時,各方軍隊從四麵八方趕來,黑壓壓一片的隊列綿延不斷,正是為了“收複故土,鏟除叛逆”。


    這河安城亦是天府河附近的城市,本就信仰天府河龍王已久,平日也算得上百姓和樂,安居樂業。


    但在國朝元教大興後,這裏的龍王廟被盡數砸毀,而廟祝也被拉去砍頭,許多信教之人,皆被以“妖言惑眾”的名義關進大牢,至於結局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此後,他們隻敢偷偷祈禱,家家戶戶連神像都不敢擺出來,隻要已經發現,便是殺頭的罪名,全城都籠罩在一種恐怖的氛圍中。


    而作為懲罰,城中青壯年,十之七八都被朝廷抽調為勞役,去為那十萬大軍運送軍糧輜重。


    而王厲亦是其中之一。


    他此刻正拉著一車糧草,如騾馬一般,吃力地行走在泥濘的道路上。


    身旁的同伴抱怨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啊……”


    王厲剛想回答。


    可他沒曾想,同伴的一句無意之言,卻被督軍聽到,被當成了靶子。


    那督軍初來乍到,正仇找不到機會立威,聽到此言,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你們在說什麽!”


    “是不是不想活了!”


    “朝廷給你們飯吃,讓你們運糧食去討伐叛賊,那是你們的榮幸!”


    “啪——”


    那滿嘴流油的胖督軍,揮舞著手中的鞭子,重重地抽在他們身上,抽出一道道深入血肉的血痕。


    “呃。”


    王厲咬牙堅持著,任由鞭子抽在他瘦削的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已經在這裏做了兩年勞役,知道這是新官上任的“殺威鞭”,若是稍有反抗,後果便會更加嚴重。


    可同伴卻沒有如此心智,長期的饑腸轆轆以及強烈的疼痛讓他神智不清,口中甚至說起胡話。


    古人有言:“勞苦倦極,未嚐不呼天也”


    而他們在天府河北長大,從小便拜拜的便是龍王,家家戶戶都有龍王神像,每年最期待的便是龍王廟會。


    可以說,那天府河龍王,便是他們的天,是融入他們生活方方麵麵的信仰。


    那同伴跪在地上,口中呢喃道:“龍王大人,讓我走吧,我要回家,我要找阿媽……”


    “龍王大人,求求您……”


    “就我出去吧……”


    王厲聽到這話,麵色大變,心中暗道不好。


    “龍王?”那督軍眼前一亮。


    “祭祀邪神”在這裏可是殺頭的重罪,而沒抓到一位“餘孽”,舉報之人都能拿到十兩銀子的賞賜,盡管多有克扣,這也絕不是一個小數了。


    “原來你是餘孽啊。”


    “被妖魔所迷,難怪會出此言。”


    “便讓本官帶你去’驅邪‘。


    那督軍一臉壞笑,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提起那青年瘦弱柴火的身體,拖曳著在地上走著。


    “不,你不能。”


    “我說錯了,我說錯了啊!”


    那年輕人麵露絕望,涕淚滿麵地哀嚎著,雙手死死抓著地麵,想要扒住以至於不被拖走,卻隻在地上留下兩條長長的血痕。


    王厲看著被拖走的同伴,心知他即將麵對的是地獄般的酷刑,可他卻無能為力。


    “不——”


    “大人,您手下留情啊!”


    “大人,我錯了,我不想死啊——”


    可惜那人被督軍的鎖鏈困住,像一頭待宰的畜生一般無力反抗,被拖曳在地上發出一聲聲哀嚎。


    聽著同伴的哀嚎,王厲的雙拳握緊,不斷顫抖。


    他感覺到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麽。


    但權衡許久,他還是閉上了眼睛,不去看那一幕。


    他知道,朝廷軍力如此之盛,即使他挺身而出,也不過是多了一具屍體罷了。


    可在閉上雙眼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一條百張青龍出現在他眼前,用那金色的眼,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


    “龍王……”


    他喃喃自語道。


    他亦是此城土生土長之人,龍王的信仰早便融入了他生活的點點滴滴,無法改變,他一眼便認出那身影。


    不知為何,他感覺那眼神中……似乎是鼓勵,又似是一種認可。


    那低下頭,注視著自己滿是老繭的雙手,這雙手飽經滄桑。


    “難道我當真是……天選之人?”


    他望向四周,隻見那些同伴們都望著被拖走的人,他們的眼神中,不約而同地壓抑著一股火。


    沉默,四周是近乎寂靜的沉默。


    而者沉默之中,壓抑著一股磅礴的情緒。那是仇恨?或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絕望?他不得而知。


    他隻是覺得,那一團團的火焰,即將要迸發而出,給予這世間驚天動地的一擊。


    “也許,這正是時候。”


    王厲心中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