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做戲要做全套，烏雅氏緩緩跪了下去，對佟佳婉音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聽了烏雅氏含沙射影的話，賴嬤嬤氣的想要上前去撕爛她的嘴，佟佳婉音的臉色卻從始至終都沒變，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模樣。
    果然是能夠成為康熙後宮最後贏家的德妃娘娘，說話做事的每一個細節都不忘給別人挖坑，隻可惜，她不再是原來的佟佳貴妃了，所以她的反應注定是要讓烏雅氏失望了。
    “本宮自然會好好照顧四阿哥，畢竟這宮中的孩子，都要稱本宮一聲貴額娘。隻是烏雅庶妃，這一次看在你剛剛立下大功勞的份上也就算了，今後，可要更加謹言慎行才好。”
    烏雅氏麵上委屈含淚的表情，頓時堅持不下去了。
    她剛剛說那段話，一是含沙射影指佟佳婉音因為跟她之間的宿怨而遷怒四阿哥，故意讓他生病不安好心。
    二是知道佟貴妃進宮後多年無子，想要借自己早早生下孩子的事情刺激一把佟佳婉音，要是能刺激的對方對她動手就好了。既能消磨佟貴妃在康熙心中溫婉的形象，又能增加康熙對她的憐惜之情，可謂是一舉多得。
    卻沒想到，佟佳婉音一句貴額娘直接把她打著的如意算盤都給打破了。
    自從繼後鈕枯祿氏去世以後，貴妃佟佳婉音就成了康熙後宮當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女人。從禮教上來說，所有皇子都要稱她一聲額娘，甚至比起皇子們還沒有正經名分的生母來說要名正言順的多。
    所以，身為所有皇子的貴額娘，後宮中身份最高的女人，佟佳婉音又怎麽會去給小皇子使什麽壞心眼呢。
    佟佳婉音甚至還反過來暗指她仗著生了皇子，就忘了尊卑秩序，以一介庶妃的姿態來教導貴妃做事了。
    烏雅氏不明白為什麽從前溫柔的可以稱是軟弱的佟佳婉音會像變了個人似的，今天簡直白來一趟，沒討到任何好處，反而糟了大罪。她決定避其鋒芒，回去打聽打聽貴妃今天受什麽刺激了，竟然這麽犀利，於是唯唯諾諾地彎腰退下了。
    瞧著烏雅氏已經走遠了，殿裏伺候著的小宮女們也極有眼色的退下了，佟佳婉音這才正色著臉看向賴嬤嬤。
    “嬤嬤，你可知錯？”
    賴嬤嬤梗著脖子，知道佟佳婉音是氣她剛剛不知分寸的開口，卻始終不願意承認自己在烏雅氏的這件事情上做錯了。
    “老奴沒錯，烏雅氏一個叛主的奴才，老奴每次見麵時不上前去抽她一巴掌都算好的了，難不成還要我像伺候主子一樣去伺候她嗎？”
    賴嬤嬤滿臉不服氣，也有些委屈。她這麽針對烏雅氏，全是為了佟佳婉音，想為自己從小奶大的格格找回顏麵，可沒想到，佟佳婉音卻要為此來責備她。
    看著賴嬤嬤臉上不願服輸的表情，佟佳婉音歎了口氣，知道對方是為了她好，勸解道：“嬤嬤，我當然知道，這宮裏最全心全意待我的就隻有你了。隻是烏雅氏現在已經是皇上的女人，還已經生下了一個皇子，哪怕是為了皇子以後的前程，皇上也必然會提烏雅氏的位分的。難不成以後她為嬪為妃了，你也要像今天這樣對待她嗎？”
    賴嬤嬤搖了搖頭，說出的卻不是佟佳婉音期待聽到的話，“皇上聖明，怎麽可能封一個包衣奴才為嬪為妃？烏雅氏這輩子當個貴人就頂天了。”
    那你是沒想到烏雅氏是有多能生。
    見賴嬤嬤固執己見的樣子，佟佳婉音有些頭痛，心裏也知道今天是說不通了，隻能暫時算了。
    “賴嬤嬤，把四阿哥抱過來看看吧，再派人去再請個太醫來。”
    無可奈何，佟佳婉音隻好先讓賴嬤嬤忙起來，讓她沒時間去想該怎麽針對烏雅氏，畢竟事情都有個輕重緩急，等把這些事情全部處理好，再騰出手來調教承乾宮這些宮女也來得及。
    賴嬤嬤在下首小心的覷了覷佟佳婉音的臉色，見她麵色自如，不像生氣的樣子，這才放心的下去了。
    人都走了，殿內隻剩下佟佳婉音一個人，她才陡然放鬆了始終挺直著的脊背，自己用手捏了捏肩膀，有些酸痛。
    為了維持住雍容華貴的皇貴妃儀態，她剛剛真是差一點就累死了。
    難怪原來的佟佳貴妃會覺得累，有再活一次的機緣也不肯要，拱手相讓給了她。
    她這才是第一天呢，就覺得腰酸背痛，佟佳貴妃當了整整十二年的貴妃乃至皇後，更是不能踏錯一步，這一眼望得到頭的日子，確實是累啊。
    幽幽歎了一口氣，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賴嬤嬤已經把四阿哥抱過來了。
    小小的一團軟糯子在大紅色的繈褓裏，有些小，有點白，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萌萌噠噠的，睫毛生得又長又翹，見了人，嘴角無意識的咧開一個笑，露出無垠的牙齒，還有晶瑩剔透的銀絲順著嘴角滑落下來。
    佟佳婉音沒忍住，把孩子抱到了自己的懷裏，拿出帕子給他輕輕擦看嘴。
    “這孩子的模樣生的可真好。”
    佟佳婉音由衷地讚了一句，回憶起剛剛見到的烏雅氏，母子兩個倒也不是很像，那麽說起來也該是像了皇帝吧！
    這麽想著，佟佳婉音無意中把自己心裏想的話都說出了口，“他倒是有福氣，不像烏雅氏，倒是像了皇上。”
    賴嬤嬤在一旁笑道：“娘娘前兒個見這孩子，還說這孩子全身上下，就隻有那雙方小小的額頭像了皇上呢。”
    “是嗎？”佟佳婉音心裏咯噔了一下，對於佟佳貴妃前幾天隨口說的一句話，她已經記不大清了。
    沒想到，四阿哥竟然既不像德妃，也不像皇帝嗎？
    這麽想著的時候，賴嬤嬤突然間“咦”了一聲。佟佳婉音心下一跳，還以為賴嬤嬤已經發現了她跟佟佳貴妃的不同呢。
    結果卻聽見賴嬤嬤用驚訝的語氣說道：“四阿哥長得確實和烏雅氏以及皇上都不太像。但是眉眼間卻依稀有幾分跟娘娘幼時相似呢。若是讓不知情的人見了，說不得以為四阿哥是娘娘的親子呢。”
    佟佳婉音一怔，仔細打量了四阿哥的眉眼，驚奇的發現賴嬤嬤竟然不是為了哄她高興而說假話，四阿哥長得跟她現在這張臉像了五成，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更是像了個十成十。
    佟佳婉音的心裏不期然地浮現起疑惑。
    四阿哥確確實實是從烏雅氏肚子裏爬出來的，也絕對是純粹的皇家血脈，怎麽會不像親生父母，反而像了跟他毫無血緣關係的佟佳貴妃呢。
    等等，嚴格意義上來說，佟佳貴妃跟四阿哥並不是毫無血緣關係。這後宮中曾有一個人是他們共同的長輩。
    看著四阿哥天真的麵容，佟佳婉音想，她或許知道曆史上的德妃為什麽那麽厭惡這個孩子了。
    沒有一個母親會喜歡一個像了自己的仇人的孩子，尤其是在這個孩子並不是唯一的時候。
    曆史上的冷血帝王，這個時候還隻是一個嬰兒而已，小小的，軟軟的，乖巧的躺在她的懷裏。
    佟佳婉音沉默地看著這個孩子許久，突然間對賴嬤嬤說道：“嬤嬤，如果說，我想要這個孩子呢？”
    賴嬤嬤不解，“娘娘，四阿哥本來就該由您撫養啊。”
    “不，”佟佳婉音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賴嬤嬤，又像是透過了賴嬤嬤，透過了承乾宮，看向遠處金碧輝煌的乾清宮，“我想要的是，從身到心，宮裏宮外，在所有的意義上，這個孩子都完完整整的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