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婦臣女拜見太後娘娘，拜見貴妃娘娘。”
    宮裏的氣氛終歸還是跟宮外不一樣的，尤其是在這尋常人難得一見的壽康宮裏。
    佟佳婉音是因為見識過比這更端莊肅穆的慈寧宮，又繼承了來自原主的記憶，才能無需適應就應對自如。
    而鈕枯祿家的女眷，也並非是頭一次來這的。
    太後雖然聽不懂滿語，但是作為一個被其他人請了那麽多次安的人，早就練出熟練度了，也知道鈕枯祿老夫人和鈕枯祿芳芷這個時候是在幹什麽，看著她們兩人行完了一個禮以後，太後才揮著手示意她們起來。
    兩人起身，被賜了座，便聽見上首的佟佳婉音含笑問她們話，“這邊是貴府的四格格了吧？果然國色天香。”
    這個時候本不該是鈕枯祿芳芷回話的時候，因為佟佳婉音明顯問的是鈕鈷祿老夫人，但是終究還是有些屬於青春期少女的不服氣在心裏，今天一入宮就被給了下馬威的她直晃晃的抬起了頭，開口回答說：“是。”
    鈕枯祿老夫人頓時黑了臉，沒想到自家一向聽話懂事的孫女會在不應該出頭的時候出了頭。
    鈕枯祿芳芷看著上首坐在太後身旁穿著一身明橙色裝束的女子，那裏從前坐著的是她的親姐姐鈕枯祿芳蘭，隻是不過一年，就換了人了。
    想著想著，鈕枯祿芳芷有些想哭了，她麵皮白，眼角一點點紅色都顯得格外明顯。
    不是吧？
    佟佳婉音看著下首眨眼間眼眶就有些紅了的小姑娘，心裏訝異，她也沒說什麽呀，怎麽著這小姑娘就哭了？
    看著這麵前還像青澀的酸梅子似的小姑娘，才十四五歲呢，還是個初中生，佟佳婉音都不好意思欺負她了。
    她甚至頭一次有些懷疑起原主的記憶來，就這麽個脆弱的小姑娘，會在幾年後變成一個心狠手辣還害死了承乾宮小公主的人嗎？
    在今天見麵以前，鈕枯祿芳芷這個人的形象在佟佳婉音心裏都是一個年少但是很精明有手段的小姑娘，但是今天這麽一見，她是真的沒想到對方會這麽的單純。
    在一邊的鈕枯祿氏老夫人也看見了紅了眼眶的鈕枯祿芳芷，心裏頓時有些著急，擔心上麵的兩位娘娘會怪罪，她們鈕枯祿氏已經不比從前了，現在要不是倚仗著孝昭皇後留下的餘蔭，還進不來這壽康宮。
    “家中小兒殿前失儀，還請娘娘恕罪。”
    這麽想著，她立刻請罪道。
    太後剛剛居高臨下，隔的有點遠，心思又沒在這上麵，本來想在一旁聽著佟佳婉音跟她們寒暄的話，準備打瞌睡呢，就聽見鈕枯祿老夫人在下麵請罪了。
    她這才凝神望去，也看到了那小姑娘有些紅紅的眼眶，不由得抬眼看上了佟佳婉音。
    太後聽不懂佟佳婉音剛剛對鈕枯祿老夫人和鈕枯祿芳芷說了什麽，但聽語氣還是挺好的呀，怎麽就把這麽個小姑娘給惹哭了呢？貴妃向來是個穩當人，隻是今天這事做的有些不妥當了。
    對上太後的眼神，懂了對方目光裏的譴責的佟佳婉音：…………
    我冤，我真的什麽也沒做。
    我還沒來得及出招呢，敵方就已經哭著舉手投降了，我能怎麽辦啊我也很無奈呀？
    佟佳婉音看著現在還跪在地上請罪的鈕枯老夫人和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也跟著跪下的的鈕枯祿芳芷，有些頭大，真的是輕不得也重不得，隻好主動幫她們找了個梯子：“老夫人隆重了，四格格隻是思念孝昭皇後皇後，一時觸景生情了罷了，一片赤子之心，值得讚賞，何須請罪？”
    說著趕緊給白芍遞了個眼神，讓她把人給扶起來。
    經曆了這一出，佟佳婉音接下來也沒想著今天能夠試探試探對方，看看這位鈕枯祿四格格的深淺了。究竟是真的單純還是偽裝的芝麻餡湯圓，等日後她進了宮就會知道了，現在就對付起來不說是不是小題大做了，就是她的良心也過意不去。
    那張臉實在太小了，跟著這麽小的一個小姑娘玩宮鬥，會讓她有一種負罪感的。
    於是佟佳婉音接下來沒多說話，就看著太後把鈕枯祿芳芷給叫到了身邊，摸著她的臉，和藹的說出一大串蒙語，聽得鈕鈷祿芳芷頭上一臉懵逼。
    她在家裏的時候可沒學過蒙語，隻學了滿語和漢語，現在可是完全聽不懂太後說了些什麽，像聽天書似的。
    她不由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鈕枯祿老夫了。
    鈕枯祿老夫人這輩子也沒學過蒙語，但是她懂得看人臉色。太後這個時候明顯是因為以為之前貴妃娘娘給了她們臉色看，在安撫她家的小丫頭，說的無非就是這孩子聽話乖巧，長得活潑可人疼之類的話。
    那小妮子現在在太後麵前一臉乖巧的笑容的樣子就很好，鈕枯祿老夫人也沒管她，讓鈕枯祿芳芷在太後麵前待著，自己在想著今天的事要怎麽處理。
    …………佟佳貴妃，說實在的，她對這位貴妃並沒有多少好感。
    從前大孫女還在世的時候，她常入宮，帶著自己，也帶著整個鈕枯祿府的期盼，常常問芳蘭肚子裏有消息了嗎？
    可是等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其實從那些宮女太監們的口中，她也能知道，芳蘭丫頭在後宮並不受寵，皇上最寵愛的是承乾宮的貴妃。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大的表妹，一入宮就被冊封為貴妃，聖寵之盛，連芳蘭這個皇後都要在承乾宮貴妃麵前退一射之地。
    但是至少芳蘭是皇後，又一向穩重，佟佳貴妃再受寵也隻是一個貴妃，所以到底也保持了這麽久的相安無事。
    可天有不測風雲，芳蘭說去就去了，為保住鈕枯祿氏滿門的榮耀，她們不得不把芳芷這丫頭也給送進宮。
    芳芷這丫頭從小就沒有她長姐那麽穩重，即使是有些小聰明，在這後宮裏麵也是實在不夠看的。
    最重要的是，即使是有芳蘭在臨死前對皇上的請求，芳芷以後的位分也是絕對不可能會高過承乾宮貴妃去的。
    以後就要在承乾宮貴妃手底下討生活了，今天還不小心的得罪了人，鈕枯祿老夫人的心裏憂心忡忡。
    她已經白發人送黑發人送走了一個親孫女，實在是不想在有生之年繼續送走另外一個親孫女。
    她們家的女孩子是多，可是在芳蘭這一代，嫡出的也就這麽兩個。
    要是都折在這紫禁城裏了，可要她怎麽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