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正在和西南鬼王對峙的關鍵時刻, 但官方這邊處於絕對劣勢，如果不動用那種武器，一定就會被西南鬼王擊潰。
    可若動用, 西南兩千萬人口將消散在雲煙中。
    因此江域的立場是關鍵，但很顯然, 西南鬼王的話語誘惑力太大，連白情都不確定江域是否會被打動, 所以才會發消息確定她的態度。
    喬寧纖細的手指在界麵上停留了許久，手指在界麵上敲敲打打, 還是沒寫下一個字。
    那西南鬼王不是好對付的，千年的鬼王，按照鬼齡計算, 江域還是個不滿一歲的小寶寶呢，連人家的零頭都不到。
    江域和人家正麵對上，會不會打不過啊, 他現在是鬼, 再死就真的完全消散了, 一點渣都不剩的那種。
    她好看的眉頭糾結在一起，孫菁幾人鬼也不打擾她，這時她脖頸上的小瓷瓶突然飄浮到她眼前，男人的聲音很輕：
    “你不會選我, 對嗎？”
    江域對建什麽鬼國毫無興趣，但他知道在所有人眼中, 和西南鬼王合作才是他最明智的選擇，若是站在官方這邊與西南鬼王殊死一戰, 最終很有可能會身死魂消。
    寧寧是人, 她會站在人這一方吧, 惡鬼這個身份真是讓人厭惡啊，他應該留著江塏，占據他的肉身的。
    角落裏的鬼麵麵相覷，覺得鬼王大人好不講道理。
    這個選擇根本和是不是選鬼王大人毫無關聯吧，他們是鬼，也不希望世界被那西南鬼王統治啊，滿是黑暗陰森的世界有什麽樂趣。
    喬寧嘟囔：“說的好像我不選你就能離開你似的。”
    江域聲音溫柔，“當然不能。”
    西南鬼王仍不放棄勸說：“你是鬼，在大多數眼中，你就是異端。古往今來，沒一個異端能有好下場。”
    他失敗過一次，因此這次行動前對敵人做了充分的了解。
    這人的妻子是個天真浪漫的小女生，喜歡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他建議道：
    “鬼國建立後，也不必殺掉所有人類，把他們圈養在一處就行，閑暇時可以帶你妻子去逛逛，她喜歡美食，就把廚師養著，喜歡美景，就不許別人接近，天下最好的一切你都可以奉到她掌中，不比現在受製於人強？”
    白情實在聽不下去：“閣下生前一定沒有心愛的人吧，就算有，最後一定也離開了你。”
    吳老一直在旁邊暗暗觀察這一切，他總覺得西南鬼王的表現和他們查到的信息不符。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孤身一人來到敵方陣營，還悠閑地和江域說了這麽久的話，過於魯莽自大了些，不怕他們暗地裏設陣法？
    不遠處一陣山崩地裂之聲，吳老率先反應過來：“不好，他在拖延時間！”
    西南鬼王一改方才苦心勸解的姿態，神態睥睨，聽到吳老的話，眼中竟浮現出讚賞。
    “你不錯，做孤的宰相如何？”又看向江域：
    “孤有十萬鬼軍，江域，你若願意歸順孤，孤封你為一字並肩王，僅在孤之下。”
    天下是他的，不可能和江域共享，但江域的確優秀，才化鬼不到一年就有了和他這個千年鬼王抗衡的實力，讓他十分想將這個人才招攬入麾下。
    “你想的美，不怕功高震主？早做好兔死狗烹的準備了吧！”
    這廝眼光倒是精準。長須老道不想和他廢話，率著白情等天師去抵擋即將到來的鬼軍，江域和吳老留在廣場上，兩人的神情都十分平靜。
    西南鬼王稀奇地看向吳老，指著江域道：“他就算了，你老胳膊老腿，也想留下來對付我？”
    “你睡了千年，怕是對如今的世界不太了解。”吳老微微一笑，“我們人類雖然弱小，卻也有品拚命都不想屈服的時刻。”
    “比如現在。”他拿出一把□□，光芒奪目的子彈朝西南鬼王疾馳而去，西南鬼王不屑地揮袖阻擋，袖子仍被燒焦了一部分。
    他神情有些不好：“這是什麽東西？”他的衣服是自身黑氣所化，連鬼物的天敵太陽都無法破壞，這個東西竟如此厲害。
    “是個好東西。”吳老神色從容，心中卻微微一歎。
    果然，鬼王這個層次鬼和他們普通人之間的差距如同鴻溝，他們耗盡眾多珍貴材料研製出的武器竟隻能燒到對方的衣角。
    江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試探完了？
    吳老做了個“請”的手勢，後退一步。
    西南鬼王不想再聽他們羅裏吧嗦，率先攻上來，帶著濃濃血腥味的黑氣將江域全身包裹住，不同於他黑中帶紅的黑氣，江域的力量沉穩凝實，純粹的黑氣竟隱隱將他壓製。
    沒吸收任何人血竟在短時間成長到如此地步，這人果然是天縱奇才，既然不願歸順她，便絕不能再留。
    吳老已經把這片區域的人類撤離，一些能找到的動物也盡量轉移走，為的就是杜絕西南鬼王用血療傷，這個決定顯然極其明智，西南鬼王很快便受了傷，一邊抵擋江域的攻擊一邊尋找能療傷的活物。
    發現這片地方半個活物都沒有，他陰沉一笑，直接抬手，隔空將不遠處的下屬吸了過來，三倆下吞入腹中，胸前的傷扣瞬間愈合。
    “這家夥簡直喪心病狂！”長須老道怒罵。
    西南大部分鬼怪都在西南鬼王那邊，西南地區的防禦瞬間空下來，特情局趁機打出一個缺口，準備解救人質。
    短短半月時間，繁華的西城人丁凋敝，兩千萬人消減至一千兩百萬，餘下人的臉上大都憔悴不堪，眼睛裏滿是恐懼和絕望，看到官方的車，一股絕境中看到希望的喜悅瞬間讓大家振奮起來。
    “爸，我們不和他們一起走嗎？”
    某個隱蔽的小樓內，白子儒胡亂披著一件浴袍，頭發上滴著水，脖子上的吻痕分外明顯，顯然剛從情人床上下來。
    才幾天時間，官方的動作怎麽會這麽快！
    白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對這個兒子的忍耐快到極限了。
    好色、無能、天賦差還不上進，連他姐姐的一半都不及，若他姐姐是男子，他也不用愁白家後繼無人。
    “再等等，晚上我們單獨走。”
    幾人靜靜地觀察著外麵的情況，突然人群一陣轟動，抬眼望去，便見原家幾人被圍得水泄不通，無數人朝他們吐口水、詛咒、謾罵，原家主身上沒了往日的意氣，神情麻木，沒有半分反抗。
    西南鬼王挑剔，食物不能是老者、病人，年輕人最佳，原家負責挑人給他送去，這些時日大家有多怕，如今就有多憤恨。
    特情局的人在原地神遊一會，見人們快把原家的人打死，才滿臉不情願地出來維持秩序，勉強將幾人押上了車。
    按照如今的法律，這幾人最低都是死刑。
    夜色正濃，喬寧美美地做了一個夢，夢中她和孫菁趙蕪兩人在小溪邊燒烤，吃完一串雞翅，正要痛痛快快喝一大口冰可樂，江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把她的冰可樂換成了白開水。
    男人的動作溫柔卻絲毫不容拒絕，喬寧隻好喝了那杯白開水，好不容易烤好的食物卻被江域拿起來，全部遞給了孫菁和趙蕪。
    隨後遞給她一串紅寶石手鏈做補償，喬寧氣炸，鼓著小臉想走，卻被男人摟住腰，青草溪流不知何時變成了兩人的婚房，客廳那張大大的婚紗照掛在正中央，女孩臉頰酡紅，看著男人的眼神滿是愛慕。
    劉管家找的修圖師技術又進步了，連她的眼神都能修得如此深情，讓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這樣看過江域。
    男人灼熱的呼吸打在她耳邊，大手緊緊掐著她的小腰，食指不安分地上移，她整個人陷在他寬大的懷抱中，羞得渾身通紅，頸窩處似乎被某個冰涼的東西硌著，讓她勉強恢複了些神智。
    “妹妹。”
    就在兩人即將徹底少兒不宜時，一個幽幽的女聲響起，喬寧睜眼，竟發現喬蘭正站在她窗前，雙眼通紅地看著她。
    準確地說，是看著她和江域。
    幸好還沒脫衣服。喬寧慶幸地摸了摸領口，把有些泄露春光的領口往上提了提。
    “妹妹。”喬蘭看起來十分奇怪，以前她的舉止都十分溫柔得體，算得上知性大方的氣質美女，現在卻渾身透著煞氣，臉色陰沉。
    喬寧有些怵她過於陰寒的目光，往身後人的懷裏縮了縮：“你怎麽會來這裏？”
    劉管家呢？圖書館幾鬼和學生鬼呢？主院的保鏢呢？
    江域把喬寧抱在懷中，大手捂住她的眼睛，看向喬蘭的目光極為冷凝。
    “妹妹。”喬蘭第三次叫她，忽略江域的眼神警告，徑自坐到喬寧床邊。
    喬寧鼓足勇氣挪開江域的手，喬蘭似乎受了傷，把潔白的床單上染上一大片血跡，長發淩亂地披散在腦後，喬寧注意到她發梢也滲著血。
    “我記得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四歲，背著個美羊羊書包，拉著你媽媽的手鬧著要吃冰棍。”
    她臉上露出懷念之色，身上的戾氣竟少了幾分：“我一見麵就喜歡上你了，心想，哪來的這麽好看的小女孩，精致的像個奶團子，我要和她做朋友，把小裙子都給她穿。”
    喬寧從不知道她們九歲前還見過麵，聽得極為入神。
    “可回去後，我馬上被媽媽罰了，媽媽說我不能和你走得太近，我很疑惑，想據理力爭，卻被她關在門外，說讓我好好反省。”
    “那個晚上可真冷啊，我拚命地哭喊，媽媽卻怎麽都不肯給我開門，於是我後來想，不該和媽媽頂嘴的，一個小女孩而已，等我長大了，就把她搶過來。”
    喬寧：可你長大後一直在針對我。
    看出她在想什麽，喬蘭輕輕笑了笑，她其實生得很清秀，尤其是一雙眼睛斂去紅光，看著頗為俊秀瀲灩，但很快紅光再次出現，她的臉色也變得猙獰。
    “為什麽呢？為什麽你的媽媽對你這麽溫柔，即使你什麽都不學，她也隻是和你講道理，從不會和你生氣。我呢，隻要成績有一點落後，就會被毫不留情地責罵。”
    她的指甲尖銳細長，透著陰森的黑色，朝喬寧伸過去，對上江域的冷厲的眼睛，又僵硬地回轉，緊緊掐在自己的大腿上，聲音淒厲：
    “如果我和你一樣好看，我媽媽一定也舍不得打我，那天晚上我在門口哭喊，她一定會給我開門。”
    喬寧條件反射地反駁：“不是的。”
    喬蘭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以為她會順著她的話反駁，隻要她說出“開門”兩個字，白道長就能突破外麵的陣法，將這個死丫頭抓起來。
    卻見喬寧小臉嚴肅地開始分析：“我媽媽長得好看，喬先生人品差，長得卻很不錯，根據遺傳學，我注定長得很好看，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你。”
    這死丫頭，還是如此氣人。
    隻是……她看了江域一眼。男人穿著身簡潔的睡衣，正用手指給喬寧理順頭發，動作神態都極為自然，不像是喬寧夢中能幻化出來的。
    隻有有血緣關係的鬼才能毫無阻礙地入夢，說不定是喬寧對他太過熟悉，這人看起來才如此真實。
    喬蘭強自鎮定下來，按照道長的指示，運用能力換了個場景。
    眼前的場景急遽褪色，喬寧左看看又看看，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天藍色的房間中，周圍的家具都顯得有些大，她舉起小手，發現自己好像縮小了。
    跑到鏡子前，眼前的女孩五官雖然精致，但還未張開，嬰兒肥的小臉嫩呼呼的，好像能掐除水來，比二十歲的她皮膚嫩多了。
    喬寧在鏡子前欣賞了一會，覺得肚子有些餓了，想去廚房找些吃的，卻發現房門怎麽都扭不開。
    門外的小女孩一臉得意：“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你死心吧。”
    快說吧，求我給你開門。
    “哦。”喬寧的反應很平淡，現在是晚上，的確不應該再吃東西，三下五除二脫掉鞋子躺好。
    聽到外麵的吵鬧聲，她皺了皺眉，“怎麽哪都有喬蘭？快消失快消失。”
    這是喬寧的夢，喬蘭雖然能做改動，但喬寧才是主人，她說想讓喬蘭消失，立即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把喬蘭排斥出去。
    喬蘭連掙紮的時間都沒有，便發現自己回到了白符麵前。
    “白道長抱歉，我沒能完成任務。”
    江家不遠處，白符眉頭緊擰，目光不善地看著眼前的女鬼。
    他用白家獨有的“一步千裏”趕到這裏，本打算趁著江域和西南鬼王大戰的空隙擄走喬寧，也早對江家強大的陣法提前準備了破陣之法，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廢物。”他撣掉衣袖上的黑灰，咬了一口舌尖血，吐到手上開始畫符。
    西南前線，西南鬼王沒料到這江域竟比他預料的還要強大許多，他被打得節節敗退，大腦急速旋轉，思考如何脫身。感受到白符的召喚，毫不猶豫地回了同意。
    消失的前一刻，他指揮十萬鬼軍把江域圍住，並用珍藏的唯一一件鬼器將他和鬼軍困在中間。
    察覺到和骨灰失聯，江域周身的黑氣瞬間開始暴動，一手消滅數百鬼軍，恍如地獄裏的修羅。
    鬼軍一窩蜂地擋在鬼器前，他們數量太多，江域一時無法全部消滅，神色越來越冷，吳老觀察片刻，毫不猶豫道：“你們快去幫江域。”
    有了天師的加入，消滅鬼軍的速度變快了許多，江域清理完身邊的鬼軍，專心攻擊鬼器。
    江家，喬寧睜開眼睛，揉了揉額角。
    剛才的夢太奇怪了，夢到江域很正常，夢到兩人做羞羞事就太不正常了，而且後來喬蘭還突然出現，要不是她出聲，她和江域甚至會免費請她看一場小電影。
    原來她內心深處竟如此黃暴？喬寧不敢相信地晃了晃小瓷瓶，滿懷希望地質問道：“剛才你是不是入我的夢了？”
    小瓷瓶沒有回應，喬寧默認他心虛，心情舒暢了些。
    剛才的夢太刺激，惹得她一時半刻睡不著，月色正好，她打算去庭院中散散步，孫菁和趙蕪去睡覺了，幾個鬼非常敬業，片刻不眨眼地守在門口，見她出來，立即圍到她身邊。
    學生鬼問道：“夫人，您怎麽起來了？”
    “突然睡不著。”喬寧含含糊糊。眼鏡鬼以為她擔心鬼王大人，體貼地建議道：“那我念書給您聽，我最近恰好對哥德巴赫猜想有了些心得。”
    不愧是學習學到猝死的學神，喬寧哽了哽，拒絕：“我發發呆，你自己研究吧。”
    眼鏡鬼失落地垂頭，掏出手機準備查找些小遊戲給夫人打發時間，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什麽人？幾鬼瞬間警覺，長發女鬼走到門前，從門外的電子監控屏幕裏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男人抬起頭，俊美絕倫的五官正對著屏幕，冷凝的眼神中帶著無盡的威懾。
    長發女鬼條件反射地抖了抖，反應過來後一陣欣喜：“夫人，是鬼王大人！”
    她一邊說著一邊打算給鬼王大人開門，被學生鬼製止：“等等。”
    學生鬼怕喬寧不懂，解釋道：“如果是鬼王大人，完全可以直接進來，怎麽會敲門？”
    喬寧覺得有道理，踱步到門前，細細觀察他的五官，發現他五官神態氣質完全就是江域的模樣，便問道：
    “你不是在和西南鬼王打架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果然是個小女孩，生死搏鬥也能說成打架這樣輕鬆的字眼，男人溫柔一笑，眼神中帶著寵溺：
    “我太想你，所以一結束便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