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真人不可置否：“你的生之道已經大成,心劍完全鞏固，也無法再使用月影劍。”
    南燕驚喜地抬頭，一瞬間幾乎覺得自己從陸地回到了天堂。
    她知道自己最大的價值就是禦使月影劍,喬寧是她最大且唯一的對手。
    她的手被毀了,異族之戰即將來臨，她嘴上說著讓喬寧把手臂還給她，可其實最穩妥最適合的辦法就是重新讓喬寧禦使月影劍。
    剛才她惶恐又緊張,唯恐失去最大的依仗，現在對手自己退出了競爭,她簡直欣喜地說不出話來，頭一次對喬寧生出了感激之情。
    喬寧沒有回避這一點。
    她最後一次使用月影劍時心劍剛剛煉成，沒有現在排外，可即使如此，用完月影劍後心劍依舊罷工了很長一段時間。
    在須彌界這段時間,她重新研讀了劇情，完全理解了白霧真人的選擇。
    看到絕境未來的人往往最痛苦,因為會懼怕無力改變，恐懼習以為常的山川河流，星河花草，無數熟知的麵孔在自己麵前消逝。
    喬寧出生的世界有一個著名的電車難題，列車行駛途中發現前方軌道上有四人在鐵軌上玩耍,而如果按下操縱杆變道，則會害死在另一個被綁縛在鐵軌上的人。
    操縱杆掌握在你的手中，動還是不動？
    白霧真人選擇按下,他的犧牲品是喬寧。
    但喬寧認為還有別的選擇,例如將火車停下,或者拚命掙紮,在火車壓過來前逃離鐵軌。
    “月影真人沒創造出暉日月影劍前，修真界也曾多次阻擋異族入侵，暉日月影劍隻是對付異族的手段之一，沒了暉日月影劍，我更要走出一條常人沒走出的道路來。”
    白霧真人神情不變，既沒有看南燕，也沒有看喬寧。
    他的眼睛輕輕地盯著前方，空茫茫的，似乎是易有所指，也似乎隻是單純地回答：“是我看走了眼，竟陷入了魔障，差點害了自己的弟子。”
    拘泥於一個還沒到來的未來，偷竊弟子自製修為，與邪修何異？修煉這麽多年，他的心境竟然連一個小輩都不如，難怪令師兄失望。
    南燕臉色一白，幾乎站立不住。
    難道師尊也要放棄她嗎？
    大殿裏靜默了一會，白霧真人垂頭，看著南燕道：“是我誤你，月影劍就當作補償，用左手重新修煉也好，改學其他功法也罷，全憑你自己選擇。”
    他又看向謝鐸：“謝鐸，你日後可不必再配合南燕修煉暉日月影劍法，可有意見？”
    暉日月影劍雖是雙生劍法，但分開後也算是兩部頂級劍法，謝鐸學了多年暉日劍法，早對它生了感情，堅定道：“即使沒有月影劍，弟子也能發揮出暉日劍的最大功力。”
    而且他覺得南師妹與月影劍並不十分相合，兩劍合璧的威力沒有他單獨練的暉日劍強。
    原來隻是他一個人在執著。白霧真人苦笑一聲，沉默下來。
    謝師兄也不要她了。
    暉日月影劍的上一任執劍者是道侶，南燕一直覺得自己和謝師兄的關係就像她原本世界的未婚夫婦，除了最後那一道手續，和真正的夫妻沒有差別。
    原來謝師兄不是這麽想的。
    南燕惶惶然地站在大殿中心，隻覺得被所有人拋棄，心中的戾氣再也無法壓製，一時間氣血逆流，修為寸寸跌落，渾身溢血。
    白雲真人歎了一口氣：“此子生了心魔，師弟，這是你的罪孽啊。”
    白霧真人立刻用靈氣穩住南燕的心脈，心魔趁著空擋從南燕心口鑽出一部分，悄無聲息地附在白霧真人指尖。
    魔氣無法被除去，白霧真人閉上眼睛，明白自己也生了心魔。
    世間種種，皆有因果。
    白霧山掌門宣布閉關，修真界隻是起了個小波浪，畢竟修真者閉關是常事，譬如藥王宗的鄭長老，失蹤了數十年，除了藥王宗的知情者，大家都以為他隻是找了塊地閉關去了。
    喬寧在洞府中待了兩個月，將修為穩定在元嬰初期，便準備去白霧山秘境看看。
    她總覺得江域看她的眼神過於炙熱，平常的行為舉止也粘人地緊，連她閉關都要在一邊打個洞陪著，不閉關的日子裏，每天必定會在他的臂彎中醒來，然後這人會貼心地端來一份早飯，如果不是喬寧拒絕地堅定，他能直接把早飯喂進她嘴裏。
    天知道他什麽時候學會的一手廚藝，做的東西比她做的還好吃。
    可能是雛鳥情節吧，畢竟他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自己，兩人又簽訂了契約。
    將修為壓製到金丹期，抱著化成原型硬要她抱的狗子去拜訪老朋友小蘋果，小蘋果看到兩人的姿態，驚得直哆嗦，剛長出來的蘋果因為劇烈的搖晃，全部落在地上。
    顧不上拯救自己的果實，小蘋果上上下下打量兩人許久，目光最終落在滿臉得意的江域身上：“你們這是……結為道侶了？”
    喬寧震驚地看著它：“你怎麽會這麽想？江域還是個孩子呢。”
    係統：你自己看看，有接近一米九滿臉凶惡的“孩子”嗎？
    江域得意地高高翹起的尾巴耷拉了下來。他怎麽就是個孩子了？他今年已經兩千歲了，成年很多年了！
    喬寧才不管江域的人形怎麽算，妖獸的年齡都是看原型，而江域的原型就是隻萌噠噠的狗崽，離成年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他平時的性格也頗為幼稚，占有欲強，完全的小孩子脾氣。
    聽到喬寧的想法，江域渾身都僵硬起來，恨不得馬上從喬寧懷中跳下來，換成自己慣用的威猛的原型。
    係統大笑：哈哈這家夥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啦。
    小蘋果也想笑，但它不敢，怕江域一個惱羞成怒扒光它的樹枝，他以前也不是沒這麽幹過。
    還是趕快把這個瘟神打法走：“你來得正巧，這家夥的伴生靈物最近成熟了，吃掉伴生靈物，他就能恢複巔峰期的實力。”
    “靈物在秘境最凶險的絕境之地內，不過有了江域帶路，你們應該能順利到達。”
    不過很可能會迷路，因為這家夥的方向感不怎麽樣。
    喬寧謝過，拉著不知為何一定要下去自己走的狗崽朝小蘋果指的方向走去。
    江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樣，以前總是懶洋洋的，這次卻表現地頗為英武，遇到襲擊的妖獸和妖植，喬寧還沒動手，他就已經將敵人消滅了。
    小蘋果擔憂的事確實發生了。
    兩人誤闖了天狼妖的老巢，被一群憤怒的天狼追著偏離了路線，江域要將這群不知好歹的天狼捏死，被喬寧阻止。
    畢竟是他們闖了別人的家，而且這群天狼身上沒有殺氣，隻是單純地想把兩人攆遠些。
    東奔西跑中，兩人一腳踏入一片粉色花叢中。
    天狼們眼中閃過一絲懼意，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竟紛紛後退，夾著尾巴飛快地跑開。
    喬寧回頭，正準備叫江域，眼前粉花紛飛的場景陡然一轉，一個熟悉的竹屋印入眼簾。
    這不是她在白霧山的洞府嗎？
    竹屋原本非常簡單，隻有一間屋子，裏麵擺放著一套桌椅和剛夠單人躺下的床，江域入住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竹床換成了雙人床，然後陸續添加了梳妝台、衣櫃、屏風等物品，最後因為地方不夠，還把竹屋擴大了一倍不止。
    喬寧本打算趁機再建一間竹屋，孩子大了，總不能一直和她住一個房間，被江域否決。
    無論竹屋怎麽擴大，始終隻有一室，她閉關期間，江域將竹屋的柱子上刻上了精致的花紋，如果走近，就能發現這些花紋實則是一幅幅生動的圖畫。
    畫上全是喬寧。
    清淺微笑的，和邪修打架的，閉目修煉的，溫聲回話的……除了門上那一副，都是江域曾經見過的喬寧。
    門上刻的是喬寧流傳最廣的一張圖。
    當年她第一次參加修真界大比奪魁，作為主辦方的長商宗專門給她定做了一套法衣，讓她在大比之後宴會上穿。
    法衣大部分是通透的白色，內用金線縫著暗紋，陽光照耀下，一朵燦金的牡丹花從肩頭綿延到衣角，纖腰被一根正紅的腰帶束縛住，尾端正巧落在牡丹花蕊處。
    清而不豔，明亮中處處透著仙氣，眼神溫柔悲憫，比溪水還要澄澈，就像九天下凡的神女。
    宴會結束後，無數女修仙者向廠商宗下了訂單，要做和喬寧一模一樣的裙子，天機閣緊隨其後，將喬寧的模樣畫了下來，放到了“美人榜”榜首。
    江域將畫像刻上去時沒有上色，此刻門上的女子像卻鮮豔地晃眼，白色衣裙被塗成了紅色，金色的牡丹仍舊閃閃發光，女子微抿的唇角被改成輕輕上揚，歪著腦袋靜靜地看著旁邊。
    怎麽這麽像嫁衣？
    喬寧順著女子的視線望去，隻見門上原本的空白處多了一道男子的刻像。
    男子一身紅衣，英俊的臉上笑得十分張揚，雙手緊緊拉著女子飄過去的腰帶，眼神專注，莫名有種狗狗盯著肉骨頭的既視感。
    是江域。
    這是什麽妖獸製造的幻境，竟然把她和江域刻在一起，還刻得還如此像新婚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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