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域的提議被小花堅決拒絕。
    它沒忍住破口大罵道：“我不上！那家夥一根手指就能把我捏死好嗎！”
    它頓了頓,用更激烈的語氣控訴道：“而且我是個還好和平的器靈，從來沒和人扯過頭花。”
    沒有人理它。
    江域隻是見喬寧心中擔憂，想緩和一下氣氛,喬寧明白他的苦心，笑過後就扭過頭,眼睛緊緊盯著前方。
    白霧真人和暉日真人打鬥的餘波揚起一片塵土,除了化神以上的大能，都看不清兩人的具替動作，隻能從灑落的血滴中判斷情況不太好。
    劍靈是沒有血的，白霧真人受了很嚴重的傷。
    “白霧的手臂被斬斷，胸口也被洞穿，估計支撐不了多久。”江域給喬寧解說完比鬥的情況,立刻衝上去將即將被一箭穿心的白霧真人一把拉開。
    看清拉自己的是誰，白霧眼神微斂。
    竟是喬寧的靈寵。
    江域把人拉開後直接往地上一扔,戰意洶洶地一爪子朝暉日真人心口抓去。
    白霧傷害過寧寧，他巴不得他快點死，最好死地一點灰都不剩，省得寧寧還要花錢給他買塊墓地安葬,才沒這麽好心救他。
    隻是剛才被埋葬的記憶徹底蘇醒，他認出了暉日。
    是千年前把他封入昆侖鏡的人。
    將他關進去前，他在自己胸前畫了一道陣法,隨後他的實力節節下降,即使吃了再多的靈藥,依舊虛弱到連化形都沒法完成。
    被寧寧血肉中的生之靈力蘊養後才漸漸恢複。
    暉日真人揚揚手，下方數百名弟子倒在地上,所有血肉氣息凝出一道紅光湧入暉日的身體中,氣息瞬間變得微弱。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暉日動了動肩膀,被江域劃開的傷扣頃刻間恢複如常，氣息竟隱隱更強了幾分。
    白雲真人將昏迷的弟子們聚攏到一起，一人喂了一顆靈丹，“還好還好，還有一口氣，回去養養就好。”
    劍宗長老看著暉日泛著嗜血紅光的眼睛，語氣沉痛：“他竟學了異族恢複傷勢的路數，這是入了邪道了。”
    暉日真人和月影真人是平定異族禍亂的最大工程，無數修士將他們視作偶像，劍宗長老也不例外。
    他的生活單調至極，除了練劍就是練劍，但每個月都會抽出幾個時辰研究暉日月影劍法，至今未解其中的奧妙，對暉日真人更加推崇。
    此刻見到偶像殘害普通弟子，直覺得腦海中天崩地裂，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偏偏還無處發泄，氣得差點走火入魔。
    “請長老保重身體。”秦眠走上前扶住長老的胳膊，心有戚戚地看了喬寧一眼。
    長老的感覺他懂，要是喬仙子做了和暉日真人一樣的事，他估計比此刻的長老還傷心。
    不對，喬仙子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
    暉日真人本來沒把這突然冒出來的妖獸放在眼裏，直到對方越打越興奮，鋒利的爪子在他身上抓出道道傷痕，幾根肋骨被打斷，他才開始認真起來。
    這妖獸的實力怎麽可能這麽強。
    “是嗜靈，數千年前被暉日封在昆侖鏡中的神獸，他竟然出來了，還被寧寧收為了靈寵。”白雲真人神情凝重。
    嗜靈殘暴嗜殺，曾聚眾屠了修真界的一座大城，被修士集體圍剿至隻剩下一枚還沒孵化的蛋，大能們本來準備毀掉蛋，被暉日真人阻止。
    言他還未作惡，應該給予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難怪他覺得江域眼熟，這家夥的父親就是發動屠城的嗜靈族首領，母親好食人血，最後卻化為結界為修士們擋住了異族的第一波進攻，否則修真界也抗不到反攻的那一日。
    也因此，大能們才同意了暉日的提議。
    異族大戰後，暉日宗覆滅，幸存者們在昆侖鏡所在之地建立了白霧山，嗜靈的事被漸漸遺忘，想到寧寧剛把他帶回來時他虛弱地站久了就要寧寧抱，他明白了什麽。
    暉日的身體早在渡劫失敗後就消散了，能以靈體形式撐到現在並成功用取代暉日劍劍靈，一定和嗜靈有關。
    聽完白雲真人的推測後，喬寧陷入了沉思。
    暉日真人現在是劍靈，原本的月影劍去哪了？月影劍完全被暉日劍吞噬了嗎？
    作為月影劍曾經的劍主，她知道，月影劍也是有劍靈的，隻是因為性格溫和羞怯，從不顯露在眾人麵前，所以大多數人都不知道。
    既然暉日真人是依靠江域身上的東西複活，那麽，拿回那東西就可以了吧？
    暉日認出了江域，表情微訝。
    在他心中，江域還是那個血肉模糊的肉團子，眼神雖然凶狠，實際卻弱地沒半點殺傷力，他在許多人眼中看到過這樣的目光，便十分不以為意。
    還好心地留了他一條命。
    月影曾經勸他做事不要太偏激，他聽進去了，一生行善立下大功德的月影最後卻死在了雷劫中，他一念之差留下來的小崽子成了他最大的敵人。
    由此可見，行善積德半點用都沒有。
    不過不要緊，他還有機會修正錯誤。
    他手腕反轉，暉日劍如流星滑落般朝江域脖子上砍去，昆侖鏡陰麵裏隻有無盡的黑暗，暉日劍裏也是，他在暉日劍裏待了上千年，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
    無聊時，他就模擬自己出去後會發生的事，他在劍中跟著謝鐸見了不少事，對如今的白霧山尤其是喬寧的事了如指掌。
    謝鐸對他的師妹信任而崇敬，覺得她從來不會做多餘的事，她身邊的妖獸雖然看著弱小，但一定不普通。
    他跟著謝鐸的思維，把對喬寧的警戒上升了幾個層級，僅次於白霧，模擬過不少喬寧突然冒出來阻止他的畫麵。
    這不就用上了嘛。暉日輕輕一笑。
    這小崽子剛恢複實力不久，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江域緊急向後躲，依然沒能完全避開暉日劍閃電般的劍光，劍光似有生命般，一擊不成後立刻循著他躲閃的位置繼續攻擊，招招致命。
    白霧師弟受了重傷正在昏迷，他們其他幾個又插不進去，白雲真人心中越發焦急，暗暗調動丹田，準備和暉日魚死網破。
    暉日看著已經入了邪道，絕對不能放他出去。
    劍光刺進江域脖頸的前一刻，突然爆發出一陣強光，月影劍從暉日劍暗紅的劍身中飛出，在喬寧麵前懸空。
    喬寧抓住劍柄，飛身來到躲開殺招正攻擊猛烈的江域身後，生之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劍中，一道女子的虛影從劍尖飛出，停在暉日和江域中央。
    “暉日劍劍靈！”一個修士大聲道。
    “不是，是月影真人。”劍宗長老死死盯著女子的身影，“她應該在雷劫中魂飛魄散了才對。”
    喬寧驚訝地看著女子，水潤潤的眼睛裏滿滿的不可置信。
    她隻是想試試能不能召喚出月影劍的劍靈，完全沒想到月影真人的殘魂也在裏麵。
    看來和暉日劍一樣，月影劍也將主人的殘魂藏在了劍中。
    暉日的動作慢了下來，表情又驚又喜，也不管正在和人鬥法，立刻收回劍，生怕傷了眼前的女子。
    江域卻沒這個顧慮，動作加快，暉日躲閃不及，被江域一爪子戳進胸口，掏出一顆鮮紅的心髒，看了看，嫌棄地扔到地上。
    雖然是他的心髒，但被討厭的人用了，還是不要了。
    沒了嗜靈的心髒支撐，暉日的氣息立刻開始衰敗，星星點點的靈力逸散在空中，在黑夜中點起成百上千的燈盞，燈海的最深處，快要化作透明人的暉日大步向前，將女子摟進懷中。
    “月影。”他喃喃道，表情委屈，似哭非哭：“你從來沒來找過我，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月影摸摸他的頭，似哄小孩道：“哪有，我一直在月影劍中，月影劍和暉日劍的劍主總在一起練劍，偶爾我也能看到你呢，可惜你看不到我。”
    暉日的傷比她的重多了。
    “那就好，是我太沒用了。”男人將頭埋進女子的肩窩中，身上的靈光散得更快，一條璀璨的星河將將人牢牢包裹。
    他毫無防備地將所有弱點敞開在女人麵前，仿佛這裏不是戰場的黑夜，而是暉日宗的某個黃昏，他練劍歸來，坐在小院中聽著月影鋸耳朵的琴聲慢悠悠地喝茶。
    其實最開始的月影更想當個音修，隻是實在沒有天分，才不得不改學劍。
    但她不死心，練劍之餘總逼著暉日聽她彈琴，她渡劫前一天，把自己會的所有曲子都彈了一遍。
    她說要在仙界等他的。
    月影輕聲道：“這次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他們總是要在一起的，一起走，他就不怕了，暉日毫不猶豫道：“好。”
    隨後又有些沮喪和後悔：“我作惡太多，如果有地府，應該要被油鍋煎炸的，可你不一樣，所以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贖完所有的罪孽……早知道我就應該聽你的，行善積德……”
    月影笑了笑：“我用我的功德給你抵消一部分，剩下的我們一起還。”
    暉日死死抱住了她。
    消散的前一刻，他抬頭，對上江域冷淡厭惡的表情，心中一堵，覺得這家夥怎麽看都不順眼。
    於是惡劣一笑：“小崽子，你的心髒不錯，謝謝啦。”
    見小崽子眉間的厭惡更甚，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你身上的罪孽也不少呢，但那小丫頭卻身負功德，將來一定會位列仙班，不知道你到時要怎麽跟著她呢，仙界的美男可不少……”
    兩人的身影消散在空中，暉日劍恢複銀白的劍身上流出一行血，像是誰的眼淚。
    喬寧撿起地上的心髒，示意江域裝回去，江域沒接，神色莫測地看著她：“你想去仙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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