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軟乎乎的麵頰貼在腿邊,  熱情地把臉昂起來，期盼地看著許鶴。

    許鶴笑著蹲下來，抽出一隻油漆筆,  輕聲問：“簽在哪裏啊？”

    小朋友興高采烈地舉起手裏的排球，“這裏這裏！”

    許鶴愣了一瞬。

    挺好的,  簽了名之後這顆球肯定是不會用了，也就不存在這小孩玩著玩著把球弄到路中間去的事情。

    他低頭在排球上寫：祝你成為世界上最厲害的接應。

    接著頓了頓,  筆尖懸停在寫字的地方，緩聲叮囑,  “下次別在路邊玩球,  不安全。”

    小朋友喔了一聲,  “知道啦。”

    徐天陽就稀罕這種乖小孩，微微彎腰,  看著他的眼睛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褚鳴啁。衣字旁的褚，鳴叫的鳴，啁啾的啁。”小朋友拍著胸脯，“我可是班裏第一個學會寫自己名字的人。”

    在小朋友的世界裏,  會寫自己的名字顯然是一件十分了不起地成就，逗得柏函笑出了聲。

    許鶴把他的名字也加在排球上，恍然想起鍾玉言養的那隻太平洋小鸚鵡就叫啁啁,  便隨口一提,  “你的小名不會叫啁啁吧？”

    褚鳴啁瞪圓了眼睛，“你怎麽知道？”

    啁啁和啾啾麵麵相覷，最終徐大指導樂得撫掌大笑,  “好名字！”

    名字裏帶鳥的都是好苗子！騙走騙走！

    徐教練掏出名片塞進小朋友的衣兜,  “崽崽回家和媽媽說,  就說一個姓徐的教練讓你跟著他學排球,  回家路上小心點，如果你真的想學，就讓你的家長打這個名片上的電話。”

    許鶴：……

    教練，你笑得和一個販子似的。

    四人和小朋友道別，許鶴不太放心，害怕這孩子又在路邊玩球，回頭看了好幾眼。

    好在褚鳴啁小心翼翼地抱著球往不遠處的小區走去，一看就是不準備在外麵逗留，想早點回家把球收起來。

    四人回國的路上，國內的排球論壇裏早就流行起了新一輪的表情包。

    論壇首頁一篇帖子居高不下，標題為#會畫畫的意大利太太總是能不斷產出驚喜#

    首樓就是兩張新出的表情包。

    其中一個是小白啾繞著旗杆晃悠悠地飛，看上去搖搖欲墜，旗杆下麵是各式各樣品種的鳥，它們身上的毛全部炸開，滿臉擔憂和驚恐，其中代表徐天陽的灰喜鵲看上去快氣得撅過去了，十分生動。

    另一個則是小白啾滿臉心虛，按著黑臉貓頭鷹的翅膀，不讓他接電話的圖片。

    這兩張圖隻要關注了全球跑酷大賽的人都知道是在畫什麽。

    大家就喜歡看這種樂子，紛紛收藏圖片，甚至有人當場設置成頭像。

    【太太好會畫，多少年了，總是在產出表情包的第一線。】

    【太可愛啦，看多了表情包再小許隊，我腦子裏總是會出現一隻撲騰的小鳥。】

    【論壇管理有沒有把這兩張加入小白啾表情包豪華套餐啊？想在論壇裏用。】

    【說是還在加工，應該很快就能用上了。】

    【對了，許鶴過段時間好像要去意大利做項目，他的研究生導師考慮到他的語言水平和職業經曆，決定讓他去意大利，結合博洛尼亞大學那邊的意思，許鶴好像是要在那邊完成一個雙學位的。】

    【這消息勁爆到和假的一樣。】

    【真的，官方都發公告了，我估計是因為許鶴在全球跑酷大賽上的表現實在是太好了，國內這邊其他項目的教練又開始蠢蠢欲動，所以上麵想要把他先支開，自己先解決一下其他項目的事兒。】

    【確實，田徑那邊的一直很眼紅。】

    【但我們

    之後不是有封閉訓練嗎？下次的比賽不讓許隊參加了？】

    【笨，肯定是打完比賽，在休假期間完成研究項目唄。小許隊這種閑不住的性格，下次休假要是沒事做，真不知道會不會被騙走，畢竟他說了不參加跑酷，又沒說不參加跳高和田徑。】

    【……】

    【確實。】

    【那這麽說來，等許隊到了意大利，畫手太太是不是又可以獲得很多繪畫素材，而我們也可以有很多表情包了？】

    【不一定，因為他們隻是去讀研做項目，不是去打意超，所以可能不會碰到太太，但我私心裏還是想要他們見一麵的，畢竟這個太太說自己因為一些原因沒辦法擠到前排要簽名，所以一直都在遠遠看著許隊。】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她的設備都很不錯，不像是買不起前排票的樣子。】

    論壇裏還在猜測畫手太太為什麽不能去要簽名。

    從畫手太太是個社恐，猜到畫手太太不習慣和陌生人講話，比較害羞，什麽樣子的理由都猜過了。

    但大家萬萬沒有想到這位畫手太太無法擠到前排的原因是輪椅沒辦法從無障礙區開到看台前。

    -

    許鶴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博洛尼亞碰到一個未曾謀麵的“熟人”。

    當他在學校的美術館畢業展覽上看到有人在賣“小白啾”的周邊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畢竟這個玩意商業性質很強，如果在畢業展這種宣傳自己的平台上拿出來，很可能會侵權。

    所以在博洛尼亞美術學院畢業展覽會上賣這個玩意的肯定就是原作者。

    許鶴蹲在展台前看向裏麵精致的亞克力立牌，毛絨玩偶，以及漂亮生動的活動關節玩具，一時間嘖嘖稱奇。

    這個原作者不僅把曆年來賣得最好的作品放出來了，而且還擺放了一些官方沒出的新東西，其中有球狀鑰匙扣和一些扭蛋場景模型。

    技術力從展台內滿溢而出。

    “您好。”一個溫柔而充滿力量的女聲從邊上響起，“展台內的東西不向個人出售，這些物品是給產品方看的，您如果需要購買，可以去意超官網。”

    許鶴尋聲看去，兩人對視瞬間，紛紛一愣。

    坐在輪椅上的女性腿部蓋著一條薄毯，用以隔絕美術館中的冷氣，她有一頭長而卷的頭發，編成麻花辮垂在一邊，手裏拿著平板和電容筆，屏幕上好像是一張草稿。

    “許鶴選手？”她不太確定的喊道。

    “是我。”許鶴頭都沒回，手心朝後麵拍了拍仍然在看櫃台內部產品的傅應飛，“別看了，抬頭。”

    傅應飛的視線這才從杵著彈簧在櫃台內一晃一晃的小白啾身上收回來，看向一邊。

    三人俱是一愣，接著忽然同時笑出聲來。

    明明是第一次見麵，但氛圍卻好得像是認識多年的朋友一般。

    實際上按第一份表情包發出來的時間來算，他們三個雖然沒有見麵，但也認識超過五年了。

    畫手笑著伸出手，不卑不亢地開口，“你們好，我叫賽-妮-維-婭，是個專業設計師，感謝你們為我帶來數不盡的創作靈感。”

    “你們好。”許鶴禮貌地握了半掌，輕碰了一下指尖就分開了。

    賽-妮-維-婭沒有和傅應飛握手的意思，在她心裏，剛才她已經和兩個人都打過了招呼。

    她從展台下麵的儲物區拿出那個被傅應飛看了半天的“彈簧啾啾”遞過去，“我看你很喜歡這個產品，你可以把他帶走。”

    傅應飛半點不客氣，接過後小心翼翼捧在手裏，“多少錢？”

    “贈品。”賽-妮-維-婭笑道，“你不知道今天我收到了多少定製單和ffr，這就算是我對原型的謝

    禮，再說了，也不完全是白拿的。”

    她說著，拿出一張雙人海報遞給許鶴。

    與其說是雙人海報也不盡然，說不如說是雙啾海報比較貼切。

    許鶴看著上麵兩隻擠在一起的鳥陷入沉默。

    小白鳥被黑色的巨大貓頭鷹擠得有點變形，看上去十分吃力，兩隻小鳥的邊上堆滿了東西。

    金色的彩帶、各式各樣的比賽排球，藍黃相間的mikasa掉了滿地，然後是可愛的小蘑菇，和冒著熱氣的小火鍋，漂亮的藍寶石戒指和捧花，以及每一塊都描繪地無比細致的獎牌。

    每一個小元素都是他與傅應飛成長的證明，足以見得製作的人有多用心。

    而且這東西算是個人作品，明顯不能作為商品出售，能這麽用心去畫出來，這位畫手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支持他們。

    “幫我在邊上簽個名可以嗎？”塞□□婭不太好意思的說，“以前去看你們的比賽，由於我有些不方便，所以隻能在邊上的無障礙區觀看，沒辦法走到前麵去和你們合照和簽名……”

    “當然可以。”許鶴答應地十分迅速，和傅應飛一起將名字寫在了海報邊上一個空白處，就這順口問道：“要合照嗎？”

    賽妮維婭顯然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她點頭之後，看到許鶴拽著傅應飛在她麵前蹲下來，讓路過的學生幫忙拍了幾張照片。

    她笑得開心極了，懷裏還特意抱了一隻可愛的胖啾玩偶。

    傅應飛和許鶴的蹲下來的時候比坐著的賽-妮-維-婭還矮一些，三人之間的氛圍幾乎沒有一點生疏感。

    但這不代表賽-妮-維-婭在相處時沒有分寸感，相反，她的分寸感極強，顯然情商極高。

    許鶴和傅應飛臨走之前，這位女士熱情地從櫥窗裏拿出了一對非賣品遞給他們，“這是新品，我做了很多，給你們一對也不要緊，你們可以把它掛在包上。”

    許鶴舉著掛墜看了半天，終於明白這東西是一串中國特色糖葫蘆，隻不過最下麵的是黑色的貓頭鷹，貓頭鷹頂著一個小白啾，而小白啾的腦袋上還頂著一個排球。

    掛墜的外麵包裹著厚厚的透明外殼，看上去像是一層堅硬甜膩的糖殼，十分誘人。

    這東西精美至極，不回禮都顯得有些不禮貌了。

    但賽-妮-維-婭好像什麽都不缺。

    許鶴和傅應飛回到宿舍之後想了很久，最終在賽-妮-維-婭更新社交平台照片的時候也發送了一條。

    ——x77品牌決定讚助意大利羅馬中央體育館排球場館和意大利米蘭中央體育館排球場進行無障礙化通道以及設施改造。

    即刻進行項目商談。

    “這樣以來，下次再有……人想要去現場看比賽，就不會因為台階無法走到運動員麵前了。”許鶴把腳搭在傅應飛的大腿上。

    傅應飛無意識地用右手手指磨蹭他的小腿肚，左手搭在筆記本鍵盤上，一邊看文獻研究數據一邊點頭。“項目進行順利的話，我們可以把國內的也搞一搞，最近我賺得挺多。”

    許鶴：……

    雖然不知道你們搞精算和數據分析以及數學應用的怎麽賺錢，但是你都說多，一定就是很多了。

    “行吧。”許鶴深深歎了口氣，“學校派的項目太折磨人了，搞得我想回家打排球了。”

    “忍一忍，快了，照我們現在的進度，再有一個禮拜就能回國了，到時候你正好能拿到雙學位的證書，到時候——”

    傅應飛還沒說完，就感覺肩膀一重，他立刻條件反射地側身，好讓人靠得舒服些，“睡會兒吧……”（www.101novel.com）